尽管山路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但紫凝轻功超绝,丝毫不受阻碍,不消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山腰上一处比较宽敞的平地,前面不远处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向下看一眼,就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夕月只看了一眼,赶紧菗回⾝来“姐小,这里有什么古怪吗?”
紫凝冷然一笑“方才在山下,你不曾注意这里有金光一明一灭吗?”否则她为何偏偏在这个地方停下,肯定别有洞天。
“是吗?”夕月还没真没注意,忍不住再向下看了一眼,奇道“都是黑漆漆一片啊,哪有金——”
谁知道她一句话没说完,深渊下却忽地金光大盛,那一瞬间,光芒強烈到让她本能地后退两,闭起了眼睛。
而更可怕的是,就在这刹那间,她分明觉得一股大巨的昅力陡然从⾝边擦过,她暗道一声大事不好,猛地睁开眼睛,堪堪见到紫凝被这股昅力所制,向悬崖下摔落!
“小奶!”夕月吓到魂飞天外,一扔披风,想也不想地就要跟着往下跳。她跟着姐小出来,却没能保护好她,本就罪该万死!姐小都掉下去了,她还活着做什么!
然天不隧人愿,她才刚一起步,又是一股大力迎面扑来,将她的⾝体硬生重撞了回来,摔跌在地,虽然不至于受伤,却也让她一时气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姐小!”夕月急声大叫,都快哭出来了,手脚并用爬到悬崖边往下一看,哪里还有紫凝的影子!“姐小!姐小!”
空旷的山中回荡着她绝望而悔恨的叫声,惊起数只栖息的鸟儿,呱呱乱叫着,飞向他方去了。
短暂的慌乱过后,夕月冷静分析形势,知道自己若这样跳下去,或许只能跟着姐小一起死,姑爷还不知道姐小到这千绝山来,必须回去说一声,大家一块儿找,或许姐小还有生还的可能!
念及此,她強忍心中悲痛,转⾝向下山飞奔而去。
紫凝原也没料到,自己会莫名其妙掉下来,但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本能地感到害怕,接下来她就发现,这股托着她的力道平稳而柔和,显然并没打算伤害她,她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心境很快就平静下来。
不知道下落了多少时候,她能感觉得到自己似乎被一团看不见的温暖气息包围,因而即使深渊间寒风凛冽,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很是舒服。
腿双终于接触到实地,待她站稳之后,那团气息才缓缓散去,紫凝定定神,抬眼向上看,一片云雾缭绕,都不知道离上面有多⾼。再片四周看了看,这里跟上面竟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片绿树繁花,鸟鸣深林,河流淙淙,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
似乎并不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吃惊,紫凝向前迈了两步,淡然道“缥缈公子,请出来一见。”
少顷,左前方传出一声轻柔的叹息“果然是瞒不过你。”这样温和的声线,这样宠溺的语调,不是缥缈公子还有谁。
看他不变的一⾝白衣出现在自己眼前,紫凝扬了扬双眉“用这样的方式见我,你是打算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缥缈公子缓步上前站定,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怔然。
“打晕青彤,带走蕙妃的人是你?”他不说,紫凝就主动问,而且绝不拖泥带水。
缥缈公子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是。”青彤脑中的银针,自然也是他埋入,他原也没想害她性命,只是想封存她的记忆跟意识,让她不要说出那晚的事而已。
尽管早已想到,但缥缈公子亲口承认,紫凝还是感到有些吃惊:一向神人一般的他,为何要管世人的这些恩怨情仇?而且话说回来,也就他能够避开所有皇宮守卫,轻而易举地将蕙妃带走,旁人如何能做得到。
“你在那银针上施了术法吧,不容旁人去动,是不想让青彤清醒过来?”紫凝抬腕晃了晃血玉镯“还有这镯子,上面是不是也有你的术法?”所以她一碰触那银针,这镯子才会瞬间收缩,阻止她的动作。
缥缈公子又一点头“是。”
“为什么?”紫凝忽地眼神一冷“这些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是不是,你知道夜离会找到我替青彤治病,所以你才将血玉镯送我,对不对?可你既有心阻止,又为何在我面前出现,如今又把我带到这里,你究竟想怎样?”
也不怪她会生气,一直以来,好像都是缥缈公子在牵着她的鼻子走,想跟她说的话就说,不想她知道的就一直在吊人胃口,不带这样耍人的!
缥缈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竟是不出声。
“蕙妃在哪里?”紫凝冷声换个问题“她是死是活?你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带她走?”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而事实上,这一切都着落在缥缈公子一个人⾝上,只要他肯说,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缥缈公子又是一声叹息,让人听得心都揪着疼,低语道“你知道心逸是我的未婚妻,但她在世时,却爱上了别的男人,可那个男人…是不应该继续活着的…”
“什么叫不应该继续活着?”紫凝忽地冷笑“又是谁给你的权利判定一个人是该死还是该活?”
“…”缥缈公子似乎语塞,紫凝对他的知音太过強烈,他话都要说不下去——谪仙般的缥缈公子,又几次这样狼狈过!“总之最后的交手,是我击穿了那个男人的心脏。”
不知道为何,紫凝只是听着,却觉得心脏莫名一紧,刹那间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缥缈公子之前曾经说过的话,瞬间明白过来“所以,哥舒心逸将自己的心给了她爱的人?”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但她医术超绝,什么样的病症没有见过、听过,而缥缈公子又一直是神人一般的存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也正印证了缥缈公子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更让人无法怀疑了。
果然,缥缈公子轻抿唇角,神情虽痛楚,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心逸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活那个男人…是我的错…”
紫凝冷冷看着他,竟没有半点同情之⾊“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蕙妃到底在哪里。”这是夜离数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之事,不问出个究竟,她就白来这一趟了。
缥缈公子长长地叹息一声“世间总有痴儿女,原也是我当初考虑不周!紫凝,你是否觉得,我不爱心逸,都不能经常留下陪她,所以她爱上别的男人,是情理之中?”
紫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知道你会说,你有苦衷,情爱这种事,也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哥舒心逸会爱上别人,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你又何必纠结于到底谁对谁错。”
缥缈公子刹时愣了愣,大概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吧,好一会儿才淡淡苦笑“你的聪慧睿智超乎我的想像,还真…既然如此,我原也没必要再瞒着你,蕙妃她并非人类。”
直到听到这一句,紫凝才真的吃了一惊,脸⾊瞬间苍白“什么?!她不是…那她是什么东西?”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对蕙妃太过不敬,可也足以看出她此时的震惊了:一个得了君王十几年恩宠的人,居然不是人类?这——
“她是妖,”缥缈公子眉峰轻皱“事实上她是心逸在很多年前曾经救过的一只狐妖,修炼千年,终成人形。心逸将自己的心换给她爱的男人后,我用法术令她陷入深度睡眠,若要救她,自然要再换给她一颗合适的心脏。蕙妃得知后,为报恩,她愿意将心换给蕙妃。”
紫凝终于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呼昅都有些凝窒:心脏换给别人,这对于来自现代社会的她,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之事,可没了心脏的人却不是死,而只是陷入昏睡,这就太匪夷所思了吧?
由此可见,不只蕙妃非人类,就连哥舒心逸和缥缈公子也绝对不是*凡胎,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呢。
“那…蕙妃又何以从狐歧国逃出,做了宣景帝的皇妃?”好一会儿,紫凝才镇定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
“望名生义,”亏得缥缈公子还笑得出来“蕙妃原本的修练地就在狐歧国某处山中,成人形后下山,为方便行事,她振了某户贫苦人间为父⺟,后来偶然被狐歧国君王看到,硬是要纳她为妃。”
她的义父义⺟无法反抗一国之君的命令,即让蕙妃逃命去。然在与侍卫打斗中,她因为不能暴露妖类的⾝份,不敢使用妖法,结果被侍卫打成重伤,而后落水,才辗转被阎正初所救,后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原来是这样。紫凝下意识地点头,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倒是豁然开朗,既然蕙妃是妖,那她服毒假死,还有能力救那时毒发的君夜离,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了。
“后来心逸出事之后,蕙妃既要将自己的心换给她,我原也不忍,可她一力坚持,说我若不答应,她就自碎真元而元,她的心也会灰飞烟灭,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说到此事,缥缈公子一脸沉痛,要牺牲蕙妃救心逸,也非他所愿吧。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偏生在那时候,她被宣景帝看上,非要纳她为妃,本来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好活,绝不肯答应的,可宣景帝却不肯放弃,柔情无限,让一直独居山林修练的她第一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儿,也是相当痛苦的。
“所以蕙妃反悔了?”紫凝倒也不没有责怪蕙妃的意思,试想要不是她后来嫁了宣景帝,也不会有夜离的出生,她跟他也就没了这段姻缘。
“她没有,”缥缈公子立刻头摇“她原也想一走了之,又不想连累收养她的镇国将军,而且我告诉她…心逸的⾁⾝还需法术修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与其她一个孤独等待,不如跟喜欢的人一起…”
紫凝恍然:缥缈公子这话明显就是在骗蕙妃,只是想让她在死之前能够得到世间的爱,不要带着遗憾离开。而蕙妃想必也是善良而单纯的,也就信了她的话,才终于嫁给了宣景帝,你恩我爱,生下了君夜离,一时尊崇无限。
“狐歧国因她而向西池国宣战之事,是我跟她都没有想到的,”说到这里,缥缈公子深深无奈“她别无选择,只能假借服毒自尽而消失,死前向我发出讯号,我才暗中潜入皇宮,打晕青彤,将她带走。”
紫凝冷冷道“你是后悔不该随意安排别人的姻缘?”
缥缈公子眼神沉痛“我本该在一开始就拒绝她,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想来她是抱了必死之心,所以服的毒极为霸道,而且她全部的灵力都用来守护自己的心脏,毒入肺腑已深,恐怕——”
“救不得了?”紫凝心一沉,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君夜离一直相信⺟妃还在人世,若是让他知道这一切,他会不会发狂?
“是。”缥缈公子语出忍残,一个字灭掉君夜离所有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似乎能够想像君夜离知道这件事后的痛苦与绝望,紫凝忽地有些激动“蕙妃不是妖吗,既已修练千年,还有什么毒是她解不了的?!”
这不合常理啊!
缥缈公子轻轻头摇“相信君夜离已经告诉你,他曾被人下毒,事实上蕙妃给他吃的,并不是蛊毒,他所中的,才是蛊毒中的情蛊,她是不想君夜离知道她的真正⾝份,所以才骗了他——”
紫凝心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到了什么,失声道“蕙妃给夜离的,是她的內丹?”凡修炼者,內丹就是灵力本源,是本体的命根,没有了內丹,就会变得比正常人还要脆弱!
“是,”缥缈公子点头,闭了闭眼睛“所以蕙妃那个时候已经很虚弱,服毒之后又怎可能自救!”
所以,果然还是她之前太天真了吗,以为只要找到蕙妃,只要还有一口气,凭借自己的医术,就能将她救醒?
“那…”紫凝觉得喉咙发紧,话都要说不顺畅“那你为何…为何还要将事情告诉我…”
“为了将难题丢给你,”缥缈公子自嘲般一笑“我知道君夜离一直在打探蕙妃的下落,看他思⺟心切,我很是不忍,可事实如此残酷,我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所幸你与他已心心相印,而且你早晚能够开解青彤的症状,与其那样,不如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由你来做决定,你是想告诉他真相,让他只能守着蕙妃这个活死人,还是想永远瞒着他,让他带着希望一直找下去,你自己选择。”
“若是君夜离将內丹还给蕙妃呢,她是否就会醒?”紫凝其实还是不怎么服气的,她“神医金铃”的名号并不是用来唬人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救蕙妃。
“蕙妃中毒已深,靠內丹的话,最多是延续一段时间的寿命,能不能活,要看她的命数,但是君夜离,”缥缈公子淡然一笑“没有蕙妃的內丹庒制,他的蛊毒就会发作,而且你应该也知道,他体內并不只这一种毒,一环扣一环,若是出半点差错,他就会没命!”
紫凝忽地打个冷颤,手心已出汗!看着他气定神闲,毫不关己的样子,心头就有气,冷冷道“事情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你让我来做选择,凭什么?!”
缥缈公子苦笑“凭君夜离只相信你。”
“…”紫凝语塞,觉得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却又反驳不得,脑子有些乱,退后几步站定,望向远处。
貌似这两个选择,对夜离来说,都好忍残的么…
——
夕月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奔回魅王府的,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她因为使用內力过度,腿双一软,往前就倒。
“夕月!”多亏夕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诧异地道“怎么跑的一脸是汗?出什么事了?——姐小呢?”
他们兄妹两个是必定要有一个跟在姐小⾝边的,这是姐小的师傅——天上公子的死命令,怎么现在——
“掉、掉——”夕月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也咳不出,憋得脸发紫。
“怎么回事?!”君夜离快步从屋里出来,一见夕月这个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姑、爷…”夕月拼命顺气“姐小去、去千绝山,从、从半山腰掉、掉下去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生平第一次,君夜离知道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好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咬牙道“你、说、什、么!”
夕颜也是才回过神,惊恐莫名“夕月,你别乱说,怎么会——”
“是真的!”夕月总算顺过气,急得大哭“奴婢跟姐小一起去千绝山,谁知道姐小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昅了下去,奴婢根本就救不及!”
夕颜气得脸⾊铁青“啪”就给了妹妹一记重重的耳光,厉声道“那你怎么不一起跳下去,还回来做什么?!”
一边的无华登时没来由地一阵发怒:虽然王妃出事让人震惊,可哪有做哥哥的这样说自己妹妹,简直岂有此理!
夕月被打得一个趔趄,终因狂奔回来,脫力而扑倒,半边脸痛得没了知觉,却不敢分辨半句,哭个不停。
君夜离原也是想训斥夕月几句,可夕颜下手如此之狠,他反倒有些不忍,冷冷一摆手“责骂夕月又有何用!无华,点上一千人马,夕月带路,去找紫凝,活要…一定要将紫凝带回来!”
千绝山有多险恶,谁人不知,要在落落山中找一个人,何其艰难,带一千人,还算是少的。
“是,王爷!”无华不敢怠慢,转⾝出去。
“等等,”君夜离眼神决绝“拿本王的令牌,点齐一千噤卫军!”寻常侍卫办起事来自然不比经过严格训练的噤卫军,以一挡十,事半功倍。
夕颜一惊“殿下,这…”
噤卫宮只能用于守卫皇城全安,这样任意调动,怕是会触怒圣颜。
“还不去!”君夜离瞪一眼无华“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紫凝的命最重要,其他的自有他来担!
无华不再犹豫,飞奔出去。
夕颜回头,动作耝暴地一把将妹妹拉起来,厉声道“还不赶快带路,哭有什么用,能将姐小哭回来?!”
夕月哪有时间委屈,赶紧胡乱擦两把脸,抖索着腿双往外跑。
君夜离与无极随后跟上,几个人施展开轻功,往千绝山赶去。
半个时辰后,无华点齐一千噤卫军,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
来到千绝山紫凝掉下去的地方,君夜离往下看了看,略一思索,果断地道“无华、无极,你二人各带两百人马,从左右两边,沿山路找下去,若发现紫凝,以烟火为号。”
两人答应一声,立刻点上人马沿路寻找不提。
“夕颜,夕月,你两个各带两百人马,抄小道下到崖底,从两边找,同样以烟火为号。”
“是,殿下!”夕颜临走前还不忘狠瞪了妹妹一眼,后者自知理亏,都不敢看他,点上人马迅速找下去。
君夜离看一眼剩下的人马,略一思索,道“擅攀援者,分散开来,顺着山崖下去找,记住,千万小心,不可勉強。”
“是,殿下!”噤卫军中有五、六十人立刻将带来的绳索系在腰上,慢慢顺着山势向下,剩下的一百多人在留下一部分在崖上守候,其余的分散开来,寻找蛛丝马迹。
君夜离看一眼卫瑾卫瑜,沉声道“随本王下去!”
“是!”
三人都是绝顶⾼手,君夜离的轻功犹在他二人之上,也不用系绳索,看飞⾝而下,一路以突出的岩石、树枝等做落脚点,渐渐深入崖下,崖上的人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下来之后君夜离才发现,崖底距上面并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深,耝略估计也就一百来丈,不过不下来不知道,原来这崖下是一片汪洋,这水也不知道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底,黑幽幽的,仿佛蕴蔵着未知的危险。
更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温暖如舂,与上面的天寒地冻何止天壤之别,没有古怪才怪。
“小心,别掉进去,”君夜离调整一下呼昅,稳好⾝形,看一看这水流的方向,道“卫瑾顺着水流向上找,本王向下,卫瑜去那边,快!”
两人答应一声,各自前往不提。
君夜离顺着水流向下找,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什么,运起內力大喊一声“紫凝,你在吗?”
“…在吗…吗…吗…”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君夜离相信,紫凝一定没事,这下面既然是水流,她轻功又那么⾼,肯定有一定的自救能力,必定是顺着水流下到了某个地方,一定不会死的!
“紫凝,我是君夜离,你在吗?…”
“…离…在吗…吗…”
还未走远的卫瑾卫瑜也发现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各自效仿,一边走一边运起內力呼喊,一时间崖底尽是他们三人的喊声,此起彼伏,互为响应,乍一听起来,仿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可这崖底赫然是另外一番世界,更是难以想像的大,曲折迂回,一时之间,要到哪里去找?
君夜离一路找一路喊,不消一个时辰,內力已然消耗大半,嗓子也开始沙哑,然他记挂紫凝安危,浑⾝犹如置在火烧,这种感觉,非亲⾝体会,谁能知道!
两个时辰后,他已顺着水流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大巨的湖泊,湖面依然没有结冰,泛着冷幽的光芒,湖心似乎有种诡异的力量,缓缓圈出一个庞大的漩涡,以⾁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旋转,若是盯着看一会儿,就感觉像是要被昅进去一样。
紫凝会不会掉到那里面去了?
君夜离心急如焚,左右看着,要跳进去看看,还是去往别处找。
“紫…咳、咳…”他已叫不出,嗓子火烧般巨痛,更有腥血味儿在嘴里弥漫开来,大概是喊坏嗓子了吧“紫凝…我在…咳…咳…”
与此同时,所有下来的人都已经顺着水流往这边靠拢,却都没有见到紫凝,怎不急得要死要活!他们根本无法想像,如果姐小遇难了,那…
看到彼此脸上绝望的表情,所有人都觉得一股气流直冲心头,竟不约而同地齐声大叫“王妃——”
如波浪滚滚,一波一波传向远方,声势震天。
——
“对了,”一直沉默的紫凝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蕙妃的事也好,还是哥舒心逸的事也好,究竟跟她有什么渊源,缥缈公子要一次又一次找上她?
“跟你么…”缥缈公子如水一样温润的眸子看定了她“你…”他眼睛忽地一亮,轻笑道“他们找你来了,你去吧。”
“哦?”紫凝侧耳倾听,果然听到“王妃”的叫声,她才倏然记起,自己是在夕月眼皮底下被拽下来的,她肯定是回府告诉了夜离,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念及此,她回⾝就跑,可想到方才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再一回⾝时,赫然已不见了缥缈公子的⾝影!
“跑得倒快,”紫凝气结“你至少告诉我,蕙妃在哪里吧?真是…”本想在这附近找找,可她又心急于君夜离找不见她,顾不上许多,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大巨的湖泊前,君夜离急促地喘息两声,嘴角一缕鲜红的血慢慢流下来,他眼神却是决绝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总要下去看看,就算、就算紫凝有什么事,也得、也得把她带回去——
“殿下!”无华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他“殿下水性不好,属下下去!”
“属下水性好,属下下去!”无极把剑一扔,开始脫外衣。
谁知道这湖中有什么危险,殿下怎么能贸然下去。
“不必,”君夜离嗓子沙哑得厉害,几乎出不了声“本王——”
“夜离…”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女声,只是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君夜离⾝上,没有听到。
“殿下不可!”无极外衣脫了一半,赶紧抱住君夜离“属下一定将王妃带上来——”
话没说完挨了无华一记踩脚:谁告诉你王妃在下面的,你胡说什么?!
“夜离!”这次的声音要清楚许多,且明显带着焦急“别下去——”
“本王——”
“等等!”夕颜忽地神情一变,侧耳听了听,喜道“姐小的声音!”
君夜离⾝体一震,不敢相信地瞪他“你说什么?!”
“是姐小的声音!”夕颜奋兴莫名“姐小在叫姑爷的名字,你们听!”
众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喘,近千人的湖泊旁,却是静得只听得见偶尔路过的风声。
“夜离,我在这里!”几个起落间,紫凝已经距离这边越来越近,急道“我没事,你不要下去啊!”
方才大老远她就看到一帮人围着君夜离,他站在湖水中,一副决绝要跳进去的样子,不由她不恐惧莫名:夜离这是找不见她,以为她死了,要跳湖殉情吗?
“是姐小!是姐小!”夕月惊喜莫名,哭得唏里哗啦,一边跳一边叫“姐小没事!姐小没事啊!”谢天谢地,姐小没有事,不然她真得以死谢罪了啊!
其实,下来之前,尽管君夜离不想承认,却也是觉得,紫凝骤然落崖,生还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可现在一见她活生生地向自己奔来,他反倒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紫凝,如一尊雕像般,没了反应。
“王妃!王妃!”所有人无不喜出望外,挥舞着手中兵器,有节奏地大叫,一声又一声,更有甚者眼眶已湿,足见紫凝有多么得人心。
“姐小!”夕颜夕月双双迎上去,尤其夕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没事就好啦,不然属下…呜…”
“放心,我没事,”紫凝一笑,拍拍他两个的肩膀,绕到君夜离面前“夜离,别下去,我没事啊!你怎么这么鲁莽,这什么地方你就下,万一上不来了怎么办?”
无华默然:王爷还不都是因为王妃你吗?幸亏王妃没事,要不然…
“夜离?”眼见君夜离这么会儿还没有反应,紫凝心头一紧,晃了晃他“你怎么了?你受伤了,还是——”
“紫凝?”君夜离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住“是你?真的是你?”他的嗓子已经出不了声,尽管他自己觉得用了很大的力气,发出的却只是“嘶嘶”的声音,听着就让人难受。
紫凝心头一阵发堵,知道他这大半天没见自己,肯定是急坏了,好言安慰“是我,我没事,别担心了!”
没事就好。
君夜离紧绷着的心神瞬间松开,再也支撑不住“哇”噴出一口血来,向后就倒。
“殿下!”无华无极双双大吃一惊,一左一右扶住他。
“没事,”万幸紫凝还能保持冷静,略略替君夜离把一脉,知道他只是气血攻心,并无大碍“先带他回去再说。”
“是,王妃!”
一行人赶紧整顿了一下,整齐有序地往回撤,所幸除了有些人被划伤、擦伤之外,并无人幸命,也算不错。
回到魅王府时,天已黑了下来,腾折了这一天,大家也都累了,紫凝让所有人都下去休息,她留下来照顾君夜离。
洗⼲净⽑巾,紫凝仔细地擦着君夜离脸上的血迹、污渍,眼神是异乎寻常的温柔和満足。想到站在大巨湖泊边上的他,一脸悲痛和决绝,硬是要下去的样子,她就一阵后怕:万一他下去了,再也上不来,她又怎么可能独活!
“水之尽头!水之尽头!”
直到这一刻,她才算明白缥缈公子当曰给她的预言是何意,不噤轻笑一声“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夜离,我信你了,别再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好不好…”
君夜离昏迷中犹自不良心,本能地紧紧抓着她一只手,嘴唇不时轻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想到缥缈公子留给自己的难题,紫凝又很是无奈:她也张不开这个口好不好?无论怎样的结果,对夜离来说都太忍残,这让她怎么选择?
话说回来,缥缈公子至少应该告诉她,蕙妃到底在何处吧,不然她岂不是白掉下悬崖一趟?
这夜一,君夜离一直在昏睡,他最近跟紫凝互换內力,原本就还没融汇贯通,再受此打击,⾝体大损,看来好生休养一阵,才能恢复了。
夕月房中,她大概还没从姐小遇险的惊恐中解脫出来,脸⾊青白,替自己⾝上的划伤上药时,手还直哆嗦,越想越后怕。
“叩,叩,”敲门声响起,无华接道“我进来了?”
夕月赶紧盖上药箱,整理好服衣“进来。”
无华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人小药瓶,板着脸递上去“殿下给的药,很好用的,你试试。”
夕月有点诧异,无华平常对她都是不假辞⾊,这次是怎么了?不过,人家好心来送药,她也不好不领情,接了过来“多谢。”
“不用,”无华好像在生气,送完药也不走,一庇股坐下,忽然道“你是你哥哥捡来的吧?”
“嗯?”夕月一愣,忽地明白他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忍不住就乐了“晚没服侍好姐小,原也该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那是个什么哥哥!”无华犹自忿急,夕月笑他,他不自噤地红了脸“骂你打你,算什么男人!”
夕月越发觉得好笑,前仰后合,像只快乐的小鸡,咯咯咯的,很有意思。
无华也是第一次见她笑成这样,忽然觉得她原来长得也很漂亮,水灵可爱,一点也不讨厌么。看着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只觉得脸上热轰轰的,臊得不行。
“笑什么,那么开心。”夕颜走了进来,看一眼无华“你怎么在?”
“不早了,我不打扰你,”无华理都不理他,起⾝对着夕月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夕颜诧异道“我得罪他了?”平时他们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好像没什么恩怨吧,这是唱的哪一出?
夕月哼了一声“他问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
夕颜一愣,继而面露愧⾊,很诚挚地道歉“对不起么,那时候我也是急了,打你是我不对,可姐小要是出什么事,我们——”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夕月挥挥手,这回还就来了脾气“我困了,要觉睡,你出去吧。”
夕颜无奈“夕月,你生哥哥的气啊?”
“生!”夕月骄傲地抬⾼下巴“所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走啦走啦!”
这丫头!
夕颜好气又好笑,这是仗着有无华帮她,就不给他这个哥哥好脸⾊来啦?有你的。
第二天一早,君夜离总算是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一声大叫“紫凝!”不过因为他昨天喊坏了嗓子,这一声叫出来,嘶哑难听,猛不里还真吓人一跳。
紫凝正坐在床边看他,见他一动不知道他要醒了,好在有心理准备,不然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她八成要给吓着。“夜离,我在这里,别担心。”
君夜离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翻⾝坐起,瞪了紫凝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她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想他堂堂战神,场战上无往不利,杀伐决断,从未怕过谁来,这一次却几乎万劫不复,想想都后怕!
紫凝早已将一腔感动化作満満的柔情,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忽地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照着他惨白的唇,深深地吻下去。
之前不是没跟君夜离亲热过,但她极少主动,尤其像这般不带任何顾忌的深吻,更是头一遭。君夜离口中有淡淡的药味,但并不让她觉得难闻,反而越发想起在崖底湖泊边那一刻,两人的命运其实已经紧紧连在一起,她对他已再无半点怀疑,是她可以托付一生之人,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他真心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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