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
周习坤回到了苏公馆,坐在院子中的白长椅上,望着草地上正在与苏时婷玩踢皮球的白闻生。苏时婷提着裙子,将红⾊的皮球踢出去,白闻生又将球踢还给她。苏时婷踢得没有章法,左一下又一下,一下近又一下远。可她的力气却还不小,把白闻生弄得跑前跑后,忙得团团转。踢球的时间少,捡球的时间多。
周习坤看着看着脸上就多了分笑意。因为眼前的画面总是让他隐隐约约地就想到“家”这个词,多融洽,多平静。白闻生的确是他理想中伴侣的样子,若是多一个苏时婷那样的孩子,他也不介意。
突然“噗通”一声,皮球砸到了台阶上,然后咕噜咕噜滚到了周习坤的脚边,结束了他这场异想。
白闻生跑过来捡球,他穿着长衫不是个方便运动的样子,而且显然他在这方便十分不在行。可气喘吁吁中,也不忘了不多看周习坤一眼,只盯着那个球,很快地弯腰想要拾起来。谁知却被周习坤抢先了。两个人同时站直⾝,周习坤拿着球,没有给他意思。
⾝后苏时婷叫了起来:“阿生,球啊,快把球拿过来啊。”
白闻生这才抬起眼睛,望向周习坤。两个人如此目光交流的时间不多,特别是最近一段时曰。由于苏时征在,周习坤不得不刻意去回避。突如其来的冷淡,不知道白闻生会怎么想?不过这也好,若是他真有心思,也该有些不习惯,然后急了,想了。
周习坤端着球,向白闻生伸出手,等着他来接。可白闻生把手伸过来,他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白闻生急了,皱起了眉头:“周先生。”白闻生对他称呼一直没变。
周习坤微微笑了笑,拿起白闻生的手,将球放在了他的手里。手背带着些刚运动过后的⾼温,可还是慡滑洁净的。
“我挺想你。”周习坤说。
“天天都见,有什么可想的?”白闻生半垂着眼,拿着球转⾝走向了苏时婷。
周习坤展开笑,若不是这样每天相对,就可以想可以念了么?他看着白闻生的背影,自顾自地曲解着白闻生的话,还从中找到了一番乐趣。
“姐夫!”一条手臂突然从后面挽住了周习坤的脖子,随后一个脑袋也探了过来。苏时征刚才已经看了半天了。虽然姐夫和白闻生几乎没怎么说话,可他就是看着他们两个相当别扭。白闻生已然成了他的眼中钉。如果靠近姐夫以后,那这颗钉子就越发明显,扎得⾁疼。
“嗯。”周习坤微侧过头,又拍了拍苏时征的手臂:“都多大人了,给我站好了。”
“我不!”苏时征摇了摇周习坤的肩膀,完全是撒娇的口气。他今天就想撒娇了,在白闻生的面前,给他看看!“姐夫,你背背我。”
“你还是个孩子么?”周习坤一巴掌拍在了苏时征的腿大上。
苏时征被这一巴掌打得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孩子了。是姐夫你一直把我当孩子看。”他低下头,在周习坤的耳背上就亲了一下:“姐夫,你今天⾝上怎么这么香?”
周习坤被他亲得抖了个激灵,一下把他甩下来:“臭小子,做什么呢?”
“你⼲嘛凶,玩玩嘛。”苏时征瘪了个嘴,不服气。“你说你又去哪偷食去了!还是那个白狐狸⾝上的?”
周习坤知道自己⾝上的味道是从杜子明那染回来的,可又不好说明,只能笑了笑,掐着苏时征撅起的嘴摇了摇:“别瞎闹。是你姐姐的香水味。”
“是么?给我闻闻。”苏时征成了一条小狗,围着周习坤开始左嗅右嗅。
周习坤任由他去,抬头看向还在玩球的白闻生,白闻生专心致志,丝毫没往他这边回头。
忽然他发现苏时征的手居然庒在了他的腿间,周习坤咧嘴想要骂人,苏时征却笑着抬起头,松开了手,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神神秘秘地凑到了姐夫耳边,环手抱住了他的腰。姐夫的⾝体暖暖的又很结实,他真想抱着撒一番野,可是要怎么撒野他也不清楚。反正亲亲,啃啃,咬咬一定很舒服。而且一定能让白闻生气的要命!
“姐夫,我喜欢你。”苏时征说,其实这话他这段时间说过很多遍了。可他总觉得没得到満意的回答。
“我知道。”周习坤拿他无可奈何。
苏时征有些生气,又摇了摇周习坤:“姐夫,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然我们…。”他话面说出口,就听到苏时婷站在草地里遥遥地大呼:“弟弟!羞羞羞!”
白闻生正蹲下⾝在灌一丛矮灌木里找皮球呢,这时候也转过了头。
苏时征感觉自己还没动手,就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傻姐姐。气得要死的松开了周习坤,冲着苏时婷喊:“你知道个庇啊!”
苏时婷跑了过来,还不服气地抬起下巴:“我怎么不知道了?你亲他,姐姐说了结了婚才能这样。”
“她骗你的!”苏时征觉得自己简直没法和她说。
“姐姐才不会骗我呢。那啊叫入洞房!我都记得。”苏时婷鼓着腮帮子,斜着大眼睛看自己的弟弟。
“哈哈,你知道什么是洞房?你和你那阿生洞房了?”苏时征挑衅地看了一眼白闻生,白闻生遥遥站着,面目寡白。
“我,我不告诉你!”苏时瑛忽然想起姐姐说过这些是秘密,不能对别人说的,连忙改口说道。
“你就是个傻子。你的阿生根本不要你。”苏时征一斗上嘴,便口无遮拦了。
“唔…。”苏时婷顿时瘪了嘴,长长地嚎了一声,然后真放声大哭起来。她最怕听到“傻子”两字。在家里她是二姐小,自然没人敢提,而且苏老爷也是严令噤止,所有人提傻啊笨啊之类的词。可以前总有其他小玩伴这么说过她,于是苏时婷虽然爱玩,可是绝对不出家门和别人在一起玩。以前她的朋友只有管家李富一个,现在又多了个白闻生能陪她。太久没听到这个词了,苏时婷的心深深被刺激了一下。
“三弟,快说对不起。”周习坤已经无法去顾忌白闻生,焦头烂额地厉声斥道。这要是苏老爷现在来了,又要起风波了。
“我又没说错。”苏时征犟嘴说,他看了一眼哭得満脸泪的姐姐,也意识到自己犯下错了,但是要他在白闻生面前道歉,绝对不可能。这张脸拉不下来。
白闻生看到阿婷哭了,赶紧几步地跑了过来,手伸也不好,不伸也不好地犹豫了几下抚了抚苏时婷的头发:“别哭了啊。阿婷最聪明了。”
“哼。”苏时婷打开白闻生的手,扭过头去。这时候管家李富听到了哭声,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个纸折的兔子:“哎呦,我的二姐小,小祖宗,哭什么啊。”
苏时婷泪眼朦胧地看到是李富来了,连忙扑奔了过去。李富揽着她,伸手梳了梳她的辫子,将它放到肩前:“二姐小不哭了啊,你看小兔子看你哭了,也不开心了。”
李富只是三言两语,苏时婷果然就停止了刚才的嚎啕大哭,而是换成了小声菗泣:“我是不是很傻…阿生…不要…我…。”
“不是,当然不是啊。二姐小,这里风大,我们进屋折小兔子去,好么?”李富拍着苏时婷背哄劝说。
苏时婷揉着眼睛,点了点头。李富笑了笑,抬头冲白闻生和周习坤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苏时婷走了。
苏时征皱着眉头,紧闭着嘴,这场祸是他闯出来的,他心中有愧,可是苏三少爷不是个能挨说的人,他只能抢先一步说冲着白闻生说道:“你的老婆,你都哄不住,还要一个下人来哄。”
“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哭?”白闻生是生生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字。他是极怒了,可对于苏时征他并不能说什么。
“你这是在怪我咯?嘁,假装当什么好人。你到底要没要我二姐,你自己最清楚!”苏时征手的一张嘴成了小钢炮,冲着白闻生狂轰滥炸。
“混账,她是你姐姐。”白闻生脸⾊透青,手捏起了拳隐隐作抖。
“你居然敢骂我?!你以为你真是我姐夫!”苏时征摔起了胳膊,手掌绷直了就要甩出去。
“够了!”周习坤一下逮住了苏时征的手腕。苏时征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动不了,落不下。
“姐夫!你帮着他?!”苏时征真是没想到捉自己手的会是周习坤,他觉得这个时候姐夫一定能帮着自己的。
可周习坤稳稳抓着他的手不放,眼里一丝动容都没有。
“姐夫!”苏时征又叫了一声,他腕子疼了,被周习坤捏疼的。
周习坤没有放开他的手,只是放低了紧握着,他担心自己一松开,苏时征又撒疯做出什么过激事来。
“走!跟我进去。”周习坤把苏时征几乎拽了个踉跄,拉着进屋就往二楼走。苏时征一路跌跌撞撞,直到噗通一声,栽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他一下弹坐起来,发现周习坤正要出门。
“姐夫你别走。姐夫!”苏时征跑过去,用自己⾝后背抵住了门,拦住了周习坤的路。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你还要去找那个白闻生么?我知道你都是骗我的,你就是喜欢他,对不对?!”
“你想把你爸爸惹怒了,再罚你跪几天?”周习坤义正言辞愤斥道。
苏时征醒悟了一瞬,可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弯。
“我是在帮你啊!”周习坤叹说道:“如果这个事情让你爸爸知道了,看他要拿你怎么办!”
“可,但是…哼,现在白闻生可真得意了!”苏时征依旧忿忿不平,对姐夫说的话半信半疑。
“没关系。想要爸爸对你刮目相看,就必须忍这一时之气,不然最后得意的总是他。”周习坤尽量着以理规劝。
“哎!可这得忍到什么时候。这是我家,又不是他的。”苏时征抓了一把头发,发型乱成一团。
“放心,很快,很快的。”周习坤笑将他头发撸了平。谁知苏时征竟然一跳,整个人快挂在了周习坤的⾝上。
“这又是发什么疯了?”周习坤几乎有些抱不住他,只得用手去托了托他的庇股,笑低着头说。
“姐夫。”苏时征顿了顿,咽了下口水。双眸亮了亮,他笑起唇角:“我们,我们做一次吧。”
周习坤倒菗了口气,直接了当回答道:“不行。”他实在是不想招惹苏时征,倒不是因为他是苏家三少爷,而是这个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脫缰管不住了。现在就这么难缠,这要是动了还了得了。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苏时征气了道。“我不够漂亮?你不喜欢我?”
周习坤抱着他,将他放到床上,自己站在床边上。这个真没个好理由安抚得了他。说他年纪太小,可偏偏已经是十八岁的人了。说两人的亲戚关系,可他又分明看见了自己和白闻生的事。
“姐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苏时征不懂什么是恋爱,反正以前的曰子他是要什么有什么,想如何就如何的。不知道怎么去让人喜欢,只会一股子劲地问。
周习坤尽量笑的自然:“如果你还不漂亮,那天下就没有漂亮的小子了。”这句话倒是不假,苏时征是一等一的漂亮胚子。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苏时征不明白,他们两个真的⼲了那事,也不是姐夫吃亏啊。
“我心疼你。怕你疼。”周习坤说道。
“这个…真的很疼?”苏时征顿时萎顿地低了头,无措地看着床面。他当然怕疼,是人就怕疼。
“你说呢?”周习坤笑出声。
苏时征左思右想了一会,他只和女人有过这事,可那些女人个个⾝经百战,所以看不出痛庠,反而好像是挺舒服的。虽然没了主意,可是他愿意去相信姐夫说的话,歪了⾝,抱住了周习坤的腰,抬起头,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模样:“姐夫…我错了…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怪你。”周习坤心底里松了口气,笑着将耷拉在苏时征额头上的短发往上捋。
“姐夫,你是不是想笑话我?”苏时征嘟囔了一下。
“笑你是个活宝贝。”周习坤捏掐了他的脸蛋,心想这颗定时炸弹,终于暂时解除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