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初二过得都挺平静。来给严长市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话题不免都围绕着严家的小孙子。“聪明伶俐”、“大富大贵”…一系列的美言美语赞扬之词就跟雪片似的翻飞。反正怎么夸都不为过,这些人只恨想不出更为惊天的词来。严长市最不爱人吹牛拍马,可这拍在孙子⾝上,也感觉降低了这些话的虚夸成分,而本来就是这样。人一多,周习坤虽没有被噤足,也少了下楼的机会。严秉煜又要陪父亲应酬,便只有严语南陪着他。
严语南就像带孩子似的,上午给周习坤讲圣经故事,下午又教他画画,翻着花样不让他无聊。虽然做的事说的话都是孩子气的,可是对着一个又活泼又可爱的女性,本⾝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周习坤也从紧张中分了些心神出来。
他好奇起以前周习盛和严语南的婚事来,不说严语南的家世,就凭她的性格和样貌也该是所有男人都拒绝不了的。可这婚事怎么就掰了呢?莫不是大哥是一直爱慕自己,所以愿意终⾝不娶?又或者说是这位严家姐小没有看上自己那个耝耝鲁鲁的“莽汉”大哥?无论怎么想,周习坤都颇为想笑。而大哥约定的时间一步一步迫近,他越发感觉迫不及待。好在严秉煜这几天不能随时盯着他,不然不自然的表情肯定要露馅了。
曰升曰落,曰落曰升,终于初三到了。
这天天气不错,阳光出来了,温柔普照,将地上的雪,树上挂的冰棱都映得亮晶晶的。周习坤和严语南也从房间里,搬到了院子走廊的太阳下面。周习坤坐在白⾊椅子上,腿上盖着一块羊⽑毯。水果糖外面是包了玻璃糖纸的,五颜六⾊。在太阳下面,简直就像一颗一颗的小宝石。周习坤剥开了一粒橙⾊的含在了嘴里,又用糖纸来回叠成了长条形,掐住中间将它散开就成了蝴蝶结,然后笑着放到了严语南的头发边上。
“好看么”严语南露出个笑脸。
周习坤连连点了几个头。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从院子栏杆外面的马路上,又一辆黑⾊雪铁龙轿车的影子飞驰而去。不用说,里面的人一定是他大哥。与约定的时间,刚刚好。
“你怎么了?”严语南看他发愣,问道。
周习坤微微摇了头摇,同时放下了手。目光移到院子里铺着皑皑白雪的草地上,草地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水池。
来的人果然就是周习盛,他穿着一⾝黑⾊大氅,头上是一顶海獭⽑帽子,军靴手套全副武装。⾝边还跟了一个提着⾼⾼一叠礼品盒子的副官。严秉煜看到他微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很快便跟着他父亲笑脸相迎。周习盛来拜年倒也是平常事,也不算要紧。
“鼎铭,今年来得早啊。”严长市和周习盛握过了手笑道。
“哈哈,今天太阳好,正好出门。”周习盛道。
“敢情是出来放风了?怎么不带太太一块来?”严长市道。
“带她来还怎么能谈得上‘放风’呢?”周习盛一笑道。
“你呀,你呀…。”严长市用手指笑点着他。
“周兄。新年好啊。”严秉煜站在严长市⾝后,在这时候笑道。
“新年好啊!我那个弟弟又⿇烦你了吧。”周习盛道。
“不要紧。在家里不过也只是多双碗筷而已嘛。”严秉煜笑道。
“他呀,我还不知道。”周习盛说着,目光随意往客厅里看了看,又道:“听说你喜得贵子啊。真是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孩子现在睡着了,待会让人抱过来给周兄看看。”严秉煜道。
“哈哈…好,不急不急。”周习盛道。
“我让人叫习坤他来…。”严秉煜正要转⾝,忽然这个时候,一个丫头却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嘴里不停叫道:“老爷,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大过年的,什么不好了不好了?”严长市皱眉道。
“老爷,周周少爷,他掉到水池里了!”丫头紧张地结巴道,不等她结巴完,严秉煜已经抢先一步冲了过去。严长市也变了脸⾊,和周习盛两人一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严秉煜后而去。
虽然出了太阳,可温度还是冷的。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而由于南方天气嘲湿,人感觉会更冷一些。周习坤已经被佣人从水里救了上来,他水淋淋白兮兮就像个冻成冰的水鬼,唇⾊乌青,意识模糊。严秉煜一过去就把人抱了住,放在地上又是庒按他的胸口,又是给他嘴对嘴的呼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严长市攥着拳头问道。严秉盛刚来,就出了这么个事,不知道还以自己家虐待人家弟弟呢。
严语南哭得眼睛都红了:“刚我们在池边上堆雪人呢,一时没瞧好他,他就滑池子里去了。”
周习盛罗刹似的绷着一张脸,虽然这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而行罢了,可是,看到如此模样的周习坤,还是心里疼得难以自已。他就是没法赞成周习坤这样做!
“快送他去医院。”周习盛道。
严秉煜不回答他,只是把周习坤整个人抱了起来,大步往停车的地方走。而⾝后严长市,严语南,还有闻讯而来的严太太一大群人都跟在了后面。很快三辆车浩浩荡荡地开出了严公馆,飞驰地奔向了医院。
周习坤算是严家的客人。又是在过年的时候,严家所有人都担心着生怕他会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在救急的时候,都守在走廊上,至少要等到个消息才算放心。严秉煜一直站在走廊的尽头,面冲着窗户。他脑海里不断出现着周习坤刚才被推进救急室时的模样,还有抱着那冷冰冰的⾝体就像抱着一具尸体的感觉…。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周习坤就这么死了。
“大哥,对不起…。”严语南站在他⾝后,小声地道。
严秉煜有些恍惚,抹了一把脸,没有转过头,只是道:“算了,是个意外。你带爸爸他们先回去。”
“我想看到周先生他平安无事,现在回去也不安心…。”严语南很是自责道。她埋怨自己千百次了,为什么要带他去池边,为什么没一直看着他。一想起来,泪水便吧嗒吧嗒地流。
“好吧…。”严秉煜幽幽道。其实他心里熬着一团火,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可是理智还是让他按捺了住。
周习盛靠着墙,眼睛直直盯着救急室门上的那一盏红灯,神经绷紧到几乎要崩裂的程度。他不但要担心周习坤的生死,还要记挂着在严公馆那边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接回周习坤的孩子。这两件事必须同时完成,才算是成功。可是都快过去两个小时了,哪一边的消息都没有。他也不由得开始紧张地掰捏着拳头。
忽然门一开,一个大夫走了出来,门外人都围了过去。
“怎么样了?”严长市急问道。
“放心,病人抢救回来了,只是还很虚弱,暂时不会醒过来,给他理办住院手续吧。”医生道。
“好。”严长市松了一口气,他转向周习盛道“鼎铭,真是抱歉…。”
周习盛连忙头摇道:“千万别这么说,意外谁都不想发生。”
严秉煜这时候道:“爸,您先回去吧,在这里辛苦您一下午了。”
“好。”严长市点头道。
“我送你上车,三妹,妈,一起回去吧。”严秉煜道。
“没事就好,我看这次大难不死以后必有后福!”严太太调节着气氛笑道。
周习盛脸上笑着点头,心里却担心起来,毕竟还没有孩子的消息。如果他们回去,再下手就又⿇烦了。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严公馆的佣人匆匆地跑了过来,面有难⾊地在严太太耳边耳语了几句。严太太的脸⾊果然顿时没了血⾊,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严长市问。
“这…。”严太太看了一眼严秉煜,小声急道:“宝宝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严秉煜再也按捺不住,抓住那个佣人,大声问道。他隐约觉得这些事一件又一件的发生,实在是太不对了!
“奶妈带着孩子晒太阳的时候,去上个了茅厕回来就…。”佣人为难地道。
“还不去快去找!”严秉煜双目怒瞪,长臂一挥道。太巧了,所有事情都太巧了。
“是!”佣人浑⾝猛一哆嗦,转⾝拔腿就跑。
严长市还算是镇定,反复思考了一下道:“先别急,我看这也许是绑票,只是图个钱。”
“绑票!”严太太惊叫了一声,她两眼一翻,一口气上不了,就这么一下昏了过去。
“妈,妈!”严语南一下扶住她,哭起来:“医生,快叫医生!妈昏倒了!”
过年的时候,医院本是没什么人在。可现在哭声叫声,已经乱成了一片。这个大年初三真不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刷大哥的本了~后面不算太多了,不过我这该死的更新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