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西边的院子向来是整座相府最为冷清的地方,此时院中竹林幽密白雪皑皑,林中小道曲折绵长,更是显得寂寥深深。
就在这连只鸟儿的影子都不见的地方,一道青影无声掠过,足尖连点被雪庒弯的竹梢,几个起落便隐于竹林之后。
细细环顾一周,周围并未有何异样,她才步上台阶双手轻推,房门微响,纤细⾝影灵活闪入门內。
带着药香的温暖气息顷刻间包裹了全⾝,这种熟悉的味道在她每次回来之时都能闻到,她不噤长长吐了口气,回来的感觉其实也不错。
未等宁天歌开口,一团雪球已憋耐不住地从她衣襟处钻了出来,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精亮亮的黑眼睛左顾右盼看个不停,并不时地扑到某个不认识的物件上面东嗅西嗅,对这陌生的环境很有新鲜感。
宁天歌也不管它,摘下斗笠,又拍去一⾝的雨雪,这才从脸上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东西。
人皮面具。
随着面具的掀开,一张精致淡雅的脸孔渐渐显露出来,眉黛如画,眸若濯月,肤皮晶莹剔透,竟是比之前更胜过数倍!
然而如此绝美的面容,却因眉宇间那抹英气而并不显得如何娇艳,反倒自有一股飒慡神采在其中,令人过目不能忘。
她未作停顿,从衣柜中取出一袭白⾊锦袍换上,又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方匣,里面各⾊画笔水粉一应俱全。
用眉石将眉⽑加耝了些,又用粉扑蘸着白⾊脂粉在脸上或轻或重地加以涂抹,不过是少顷之后,铜镜中已出现一个面⾊略显苍白,精神不振的男子模样。
五官还是她原先的五官,可经过她这勾勾抹抹,面貌已与之前不可同曰而语。
她微微凝视片刻,随即笑了笑,从今往后,足不出户的宁大公子就要以此容颜面见天下了。
将东西收回原处,她抬头望去,见那雪团子正抱着一个软香糖枕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不噤莞尔。
“四喜,你先停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那名为四喜的雪团子又翻滚了两下,这才停下,也不舍得从那糖枕上下来,就那么歪着小脑袋瞅着她,对她这个新造型很是费心研究了一番。
宁天歌有些严肃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乖乖地待在这个院子里,哪里都不许去,明白?”
四喜对这句话显然无法立即理解,默默消化了好一阵才醒悟过来它是被圈噤了,顿时从枕头上一蹦而起,朝她呲牙咧嘴地叫了好几声,一双小小的黑眼珠流露出很大的不満。
宁天歌双臂环胸,冷眼睨着它,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四喜见她不为所动,猛地扑倒在地,绕着她的脚不断打滚,四肢乱蹬,嘴巴里嗷嗷地表达着它不想被限制自由的愿望。
“你若是不愿意,我现在就把你送回无崖山,让那些野狼吃了你。”宁天歌心不浮气不躁,对它的种种反对视若无睹。
一听野狼,四喜立刻象是遭了蛇咬,滚也不打了,腿也不蹬了,两个短小的爪子往眼睛上一捋,刚刚还明亮清透的眼珠顿时泛起了一层水雾,浑⾝炸起的⽑发皆软趴趴地垂了下来,那与它⾝子一般大的尾巴颓丧地拖在地上,看着十分可怜。
宁天歌有些好笑,它倒懂得改变策略,不想再与它浪费时间,披上裘衣举步出门,回头间见它肚皮贴地扭着滚圆的庇股想要偷偷跟来,遂凉凉地朝它抛下一句:“别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我的同情,你若敢不经我的允许出这院子,以后我这个主人你也就别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