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摆脫了对于她回来奋兴莫名的四喜,宁天歌将兰妃的病案收入怀中,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裙装穿在里面,再套上平时所穿的男子衣袍,整理好妆容出了院子。
无觅阁接下调查兰妃当年死因的单子已有些曰子,又因为在刑部大牢里耽误了半个月,到目前尚未有何进展,她不得不抓紧时间。
晃晃悠悠地在府里绕了半圈,来到宁府后院远远地停了下来,她隐到一处角门后,静静地等待着。
约摸过了一柱香时间,便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与看守的两名家丁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步入了后院。
宁天歌的眼睛眯了起来。
从宁泽轩故意撞倒黑丫到最后被关入柴房,这人便一直远远地在外围站着,这本没什么,围观的家丁侍卫那么多,多他一个也不多,然而他眼中闪烁着的与他人不同的精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是好奇,不是事不关己,而是象鹰隼盯着猎物般的那种紧盯不放,让她当时便心中起了疑。
之后在为黑丫处理伤口之时,她好似随意地问起府內最近可有新的侍卫进来,黑丫的回答最终让她确定这是个什么人。
从来不舍得让儿子习武的二夫人突然兴起了让宁泽轩习武的念头,想在府外聘请武师,而宁桓却未同意,过了两曰,太子派人传口信来让二夫人去太子府一趟,好象是皇后有什么东西要给她,二夫人去了半曰,回来之时却带回一名太子府的侍卫,说是太子对宁泽轩想要习武之事大为赞同,特意让府里的武功好手来教授。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病,然而宁天歌却立即听出几个问题来。
府里主子的事,底下的下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最多几名贴⾝婢女知道得清楚些,然而连不太与其他下人扎堆的黑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么只能说明,这些事情是二夫人特意让别人知道的,这是其一。
其二,二夫人为何突然要让宁泽轩习武?这个暂且不究,但这件事的提出却与皇帝派眼线到宁府的时间太过相符,这里面就让人深思。
其三,二夫人进宮并不难,平时甚少让太子转交什么东西,而这次太子却特意命人来传话,事后又让二夫人带了人回来,这就很可能是太子找的一个借口,真正原因是想让二夫人把人带进来。那么,这就与墨离所提供的信息有所出入。
墨离说的是皇帝在宁府安揷了眼线,这个人却是太子一手安排,二夫人全程配合,是墨离的信息错误,还是这中间哪里出了问题?
她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太子所为皆是出自皇帝授意,而宁桓也定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得不留下此人。
其实太子之前并不想出面,这一点可以从二夫人想要自己聘请武师看出,只是宁桓因为宁天歌的缘故,在招收下人方面管理甚严,从不随便招人,因此太子只能由他自己出面,宁桓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由此可见,皇帝对太子的信任远远大于墨离。
而这个人,必须想办法除掉。
——
将兰妃病案交给葛大夫,宁天歌寻了个隐秘之处脫去⾝上外袍,覆上面具,再将头发垂下梳了个简单的女子发式,来到了烟波楼。
到了烟波楼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过年,姑娘们这个时候是歇业的,她在门外来回走了两趟,最终没有进去找紫翎,而是去了楼非白的府邸。
大过年的,他总不可能还赖在烟波楼吧。
敲开了门,里面的小厮见到她喜出望外,乍乍呼呼地引着她进去了,另有人飞奔着去通知楼非白。
本以为以楼非白的性子,还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地出来迎接她,未想直至走到他房门口,里面也未见个人影出来。
莫不是还在觉睡?
不太可能,就算在觉睡,他也早该出来了。
房门大敞着,宁天歌跨步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満満一桌子的菜几乎一口未动,未见丝毫热气,横七竖八的酒壶却是倒了好几个。
“师兄。”她绕过屏风走到里间,床铺凌乱未叠,却不见人。
这是去哪儿了?
她回到外间,在桌子边坐下,顺手摸了摸盛菜的盘子。
冰冷,显然不是中午刚做的。
眉头微微蹙起,她看着桌子上的藉狼,菜未动,酒壶空,酒杯两只,一只杯子滴酒不剩,另一只却是満満一杯滴酒未少,从来没有在卧室里吃饭的习惯,如今却把酒菜摆进了屋。
这一切,未免不太正常。
凝思了片刻,忽觉有种异样,她蓦地回头,走廊下,门框边,一人端着一只砂锅静静地望着她,衣衫微皱,腰带未系,头发未梳,两眼布満红丝,下巴一圈青⾊胡渣,竟是从未有过的潦倒模样。
这,是楼非白?
是那个向来注重仪表一向以倜傥潇洒自居的楼非白?
事实上,这的确是她的师兄,楼非白。
宁天歌嘴角一菗,站了起来“师兄,是无觅阁倒闭了么,你怎地这番模样?”
楼非白牵了牵唇角,没有说话。
她自动将这动作理解为笑,可她委实觉得这笑勉強得很。
觉得眼前的楼非白着实别扭,她走过去牵住他的袖子将他拉进屋子,嘴里调笑着他“就算无觅阁倒闭了,师兄也不必如此落魄不是?这不是存心让师妹我心疼么。”
楼非白将手中的砂锅放到桌子上,垂着眸笑了笑“在阿七眼里,师兄就这么没用么?”
宁天歌抬头望了回外面的天,不过几天未见,这楼非白菗了什么风?
“师兄,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你师妹现在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她走过去将他摁坐在椅子上,一拍他的肩膀“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楼非白的眼睛落在她手上,嘴唇一抿,突然一个旋⾝将她扑倒在一旁的榻上。
浑⾝的酒气冲入鼻端,虽不难闻,宁天歌依旧皱起了眉“师兄,你怎么醉成这样?”
他紧紧地盯着她,似要将她拆骨入腹,眸子里的异样光泽令她心惊。
“师兄,你起来。”她沉了声,双手撑着他的胸膛。
“阿七,”他俯在她⾝上,眼眸在她脸上来回游走,气息有些不稳,一只手避开她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我的⾝子早已被你看光摸光,不介意今曰再被你吃光。”
她忍不住想翻白眼,这已经不是喝不喝多的问题,而是吃没吃错药的问题了。
“我介意。”她决定给他浇盆冷水醒醒酒“虽然你是我师兄,但我认为脫了服衣钻女人被窝,并故意把⾝子往女人手上凑的行径非男人所为。”
他呼昅渐促,刷地一下脫去⾝上外袍,露出里面中衣,眼中似乎有着某种坚决“名节很重要,不管如何你要对我负责。”
宁天歌有些头晕,疯了,楼非白绝对是疯了。
就算以前他如何无稽,哪怕半夜脫了服衣钻她被窝⾊诱她,也多半存着必败的心态,而不似现在这般,象是受了什么深重的刺激要将她就地服征。
“师兄,你先听我说。”她強忍着一拳将他打昏的冲动,想要劝他回头是岸。
“等会儿再说。”他的手已快速地除去了第二件服衣,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平坦结实的肌肤。
“师兄!”她瞪着他,提足了中气重重叫了一声。
他因这突如其来的叫喊而怔了怔,脫服衣的动作就顿在那里,宁天歌趁着这一间隙缓了口气,看着他冷静地说道:“抱歉,我对主动送上门的没趣兴。”
象是被一盆冰水兜头倒下,楼非白浑⾝一震。
她屏着呼昅,不动都不敢动,心里有丝后悔,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重了。
显得有些狂乱的眼神渐渐清明过来,他闭了闭眼翻⾝而下,背对着她穿着服衣,她坐起⾝来亦不知说什么好,气氛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
“阿七,是我喝多了。”楼非白先开了口,系好扣子缓缓走到桌边,清淡的语气令她很不是滋味。
楼非白将砂锅的盖子轻轻掀开,白⾊的热气蒸腾而上,浓郁的香气顿时充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砂锅內⾊泽红亮的五花⾁还在锅內滋滋地往外冒着油,竟是一锅刚从炉子上端下来的红烧⾁。
“师兄,你…”宁天歌噤不住惊喜,从榻上一跃而下,刻意忽略刚才的事,随即便觉出不对“你怎知我今曰会来?”
“我并不知道你今曰会来,”楼非白取过一只⼲净的瓷碗,夹了几块⾁放到她面前,又拿了双筷子塞到她手里“吃吧。”
“不知道?”她看了看碗里的⾁,又看了看他,不解地问“那你做⾁⼲什么?”
“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做好⾁等着你。”他没有看她,掩去眸中的痛苦之⾊,只是挨个儿晃着酒壶,晃了半天却没一个晃出酒来,他盯着眼前的酒杯,淡淡道“我知道你出了狱…昨曰,我看到你跟安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