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包裹里所剩不多的食物放入自己怀中,又将水袋交给墨离,宁天歌取出⾝上那瓶酒精将那包裹食物的大花布浸湿,之后稍一用力将它撕成四片。
“抬脚。”她蹲下⾝子,也不解释,简洁地说了一句。
墨离什么也没问,只是依言抬起左脚,大概已猜到她的用意。
宁天歌快速地将其中一块花布裹在他脚上,又示意他抬起另一只,用同样的方法裹住,之后再用余下的两块布裹在自己脚上。
“酒精易燃,也易挥发,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在逃出毒虫范围时便将布解下,不会伤到脚。”她看着已近在两侧的毒虫“这些东西怕火,眼下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只是…”
她望了他一眼“你还撑得住么?”
“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墨离笑了笑,帮她拂开粘在颊边的发丝“你要对你的家夫有信心。”
宁天歌“嗯”了一声,眼前形势不容他们再有耽搁,她迅速打开火折将两人脚上的花布点燃,火光顿时将周围一片照亮,那些不停跳跃攀爬的豆芽虫果然象被施了定⾝法一下定在原地,之后便是惊恐地唧叫着往后退。
能奏效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提起內力便踩着树梢往前掠去,所过之处,豆芽虫无不如嘲水般纷纷往地面上退,便是连地面上的那些,亦空出一大片空地来,真可谓一溃千里。
须臾,宁天歌与墨离已出了毒虫的包围圈,由于两人行进速度相当快速,脚上的火焰并未燃及裤管,然而脚上却也不能再继续任其燃烧下去,眼见着毒虫已远,两人一把扯去脚上的布条,朝后面远远地扔了出去,更骇得那些毒虫又往后退去。
“快走,只怕等火熄了,那些虫子还得找来。”墨离牵住她的手,望着远处不肯散去的豆芽,神情有些严峻。
“好。”宁天歌拉住他,将眼底的忧⾊掩在夜⾊中“但不能再从上面走了,耗內力。”
他回头,深深看她一眼,眸子在远处的火光映照下华彩如晶石。
担心他,是否就是在意他?
“放心,我没事。”
——
天快亮时,北邙山起了大雾,墨离与宁天歌二人在雾气弥漫的密林走得极慢。
那些长得类似豆芽的毒虫已被甩掉,然而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谁也料不准接下去不知何时又会出现另一种他们预想不到的情况。
⾝在密林,又加上雾⾊太重,他们只能凭感觉往坡度⾼的一面走,具体方位只能等天亮了再作分辨。
“歇一会儿,等天亮再走吧。”宁天歌扯住了墨离。
她有点担心他的伤。
他转⾝便歪在她⾝上“娘子让为夫靠靠,为夫就全⾝都是力气了。”
她一把将他推开,并不敢太用力“殿下,那边有树⼲可以靠。”
“没有娘子舒服。”他无赖地又黏了回来,还故意在她颈窝里蹭了蹭“那树⼲冰凉嘲湿又耝糙,哪有娘子香软可口。”
“你当我是什么,还香软可口。”她不免好笑,却没有再推开他,⾝上的重量与他言语间的倦意明显可觉出他的疲惫。
“嗯,当你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然后哪天不小心就被我吃到了肚子里。”他阖着眸子,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她耳根微烧,扭过头去。看了看附近,挑了棵最为耝壮的树,她半拖半扶着墨离往那边走“去那里坐会儿,稍后若是有太阳出来,雾便该散了。”
待走得近了,却发现这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树的底部是一个大洞,里面基本已经空心。
“这倒是个歇脚的好地方。”宁天歌先用火折子照了照,见里面都是些树叶,倒还算⼲净,便微一猫腰率先踏了进去,之后朝墨离伸出了手“进来吧。”
墨离看着那黑乎乎的树洞,没有动。
“都到了这儿了,殿下就别讲究那么多。”她只道他是皇子病加洁癖这两种⽑病犯了“这外头的雾这么大,这会儿头发都湿了,再在外面待下去,恐怕这⾝服衣都没法穿。”
“我倒不是因为别的。”墨离有些不决“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树洞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收了手,盘腿往洞里一坐“你不进来就算了,我自个儿还舒坦些。”
他听了这话,反倒一笑,顿了顿,道:“瞧你这模样,我倒反不能让你一个人这么舒服地占了这么大个洞了。”
“啧,你这人,什么心理。”宁天歌深表不屑,但⾝子已往后让了让。
洞口一黑,墨离弯腰跨了进来。
一脚踏入,她似乎觉得⾝下微微一颤,但那感觉极为轻微,几乎感觉不到,她便以为是自己错觉。
然而当墨离整个人进来树洞之时,她便明显觉得⾝下一震,而墨离亦在同时觉察到这一点。
黑暗之中,无法看清对方表情,但瞬间从两人⾝上散发出来的紧绷彼此都能感觉到。
“快离开!”墨离短促地说了一句,急速往后退。
但底下的松动却是极快,如一层极薄的隔断,只因为年月久了,所以落叶与泥土不断的堆积有了一定的厚度,但这种厚度只能承载一定的分量,只要超过这种负荷,这层隔断便再也支撑不住,以催枯拉朽之势迅速土崩瓦解,连过渡都不需要。
墨离一脚刚跨在洞外,洞內便是“咔嚓”一声坍塌,他整个人的重心尚在洞內,这一塌,他的⾝子便往下直坠,紧急之下,他的手只来得及抓住树洞边缘。
而宁天歌只觉全⾝重量急剧下降,她来不及多加思考,一拍⾝下使⾝体往上腾空,上面墨离已急声道:“抓住我!”
她伸出手,竟一下子便将半空中的那只手抓住。
两人⾝体皆已悬空,下坠感十分明显,宁天歌想要再踩着洞壁往上,却发现这树洞下极为宽广,左右两边竟都不能靠到任何东西。
无从借力,便很难上去,而墨离一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攀着洞沿,情况比她更难。
“抓紧我,别放手。”墨离的手冰凉,连掌心都没有丝毫温度,但却极为用力。
“好。”她重重地应了一声,没有再动。
手掌上传来的力道几乎将她指骨捏碎,能感觉到墨离用了多大的力气,这种情况下,但凡她有任何轻微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墨离一手紧抠着洞沿,手臂青筋暴突,由于刚才用力太猛,指甲边缘都被掀了起来,渗出缕缕血丝。
“别担心,一定有办法可以上去。”他说得极为平静,甚至可以感觉出里面的轻松。
“嗯,不担心。”宁天歌望着这満眼的黑暗,笑了笑“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今儿个却是倒了过来。”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出错总是难免的。”他亦一笑“不过,这也算不得准,否则我必定坚持着不跟进来,若不进来,这洞也未必会塌。”
“这就是命数,若真能想到那么多,这世上又哪会有那么多的意料不到。”她淡淡说道。
他没有接口,似乎在回味她说的这句话。
“咯!”极为轻微的声响,却令两人一震。
声音来自于墨离所攀的洞口,那圈算不得厚的树⼲已然承受不住两人重量,面临着断裂的危险。
宁天歌无声地笑了笑,看来这就是命数,她的这一生,也许就该走到这里为止。
手指悄然放开,墨离却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厉声喝道:“不许放手!”
“放开我吧。”她平静地抬头,看着上面模糊的⾝影“这树受不住我们两个。”
“这个你不要管,你只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弃我而去!”墨离更用力地抓着她,她的手已经放开,此时只能全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可是这样,究竟能坚持多久。
“何必呢?”她摇了头摇“放开我,凭你的⾝手,完全可以脫离险境,何必耗着一起死?”
“何必?”他低低一笑“前天晚上,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前天晚上…
她默然,生命总是在循环往复,连其中的片断亦是不断重复。
他所指的,她记忆犹新。
…
“放下我。你背着我,我们两个都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吧。”
…
当时,她用这种平静到了极点的语气说了这句话,而现在,他如此相问,就是想问这句话来回答么?
“你不弃我,又怎能要求我来弃你?”墨离含笑的声音在这空荡的空间里显得有丝淡淡的悲凉“既然是命数,那么,⻩泉路上有彼此相伴岂不是更好?你不要忘了,现在我可是你的夫。”
她有片刻的恍惚,良久,淡淡一笑“可你到底不是我的夫。你是东陵皇室的正统皇子,注定要在权谋争斗中实现你的宏伟大志,终有一天要⾼居庙堂之上,接受万人景仰,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筹谋,你当真能够说舍就舍?”
“要说舍,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他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但是,你既然能够为我做到不弃,我又为何不能为你做到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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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谢谢各位妞送的各种礼物,其次,为今天的更新晚和字数少道歉,唉,貌似我只能尽量不断更和不请假,这字数的多少实在很难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