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弋姑妈一家过来的时候,辛简正在陪佟爷爷下围棋。这围棋辛简生疏很久了,本来就是个刚入门的新手,后来⾼三一忙起来,下棋的次数屈指可数,别提精进了,自然不够佟爷爷看的,但是佟弋力推辛简陪爷爷下棋,辛简只好抱着学习的心态上了。
佟爷爷跟辛简下了一盘,发现这孩子虽然棋艺不精,但却不疾不徐,不急功近利,颇为踏实,他才十几岁,已经能有如此修为,实在是个可塑之才,顿时起了爱才之心,有心想点拨一下他。
袁典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边老少三人融融而坐,言笑晏晏,十分和乐的样子。辛简礼貌地跟长辈表姐打招呼,佟弋姑妈和姑父过年时才见过辛简,此刻见了,还有印象,姑妈问:“小弋和这位同学都考完⾼考了吧,都考得很好吧?”
袁典说:“妈,人家叫辛简,不叫这位同学,刚才佟弋也给你介绍了,不要还不记人。”
佟姑妈笑道:“我年纪大了,人我是记得,但是记名就不太在行了,小辛同学你别介意。”
辛简笑:“没关系的,阿姨,我知道是在说我就好了。”
佟弋在一旁说:“考得怎么样不好说,总得等成绩出来了才知道。有好消息,一定给大家报喜。”
佟姑妈说:“小弋我以为你要考哈佛或者耶鲁的,怎么还是选了国內的学校。”
佟爷爷不以为然:“国內的学校也没什么不好,是人才,就算是不上学都能成才。”
姑父连忙岔开话题说:“刚才过来,看见鲁姐在摆饭了,应该可以吃饭了,吃饭去。”
佟爷爷摆手说:“等我和小辛下完这盘棋,你们先出去聊天,别妨碍我们下棋。”
佟弋起⾝,陪着姑妈一家出去了,辛简则和佟爷爷继续下棋。
这边袁典和佟弋聊天:“我以为你起码等出了成绩才会出来玩的。”
佟弋说:“成绩差不多要二十天后才出来,这么长时间难道就在家等着,也太浪费时间了。我正好来京北面试,就顺道回来了。”
“你那同学呢?”袁典问。
佟弋说:“他正好想去漠河看极光,我也打算回去看看,就给他当向导了。”
袁典讶异地看着表弟:“你不是一向最嫌⿇烦的,居然还愿意给人做向导,他跟你关系恐怕不一般吧?”
佟弋面不改⾊的说:“当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袁典耸了一下肩,小声地嘟囔:“说实话,我怀疑现在男人之间还有纯洁的友谊么。”
佟弋的眉峰忍不住跳了一下,但是没有接话。
吃晚饭的时候,辛简坐在佟弋旁边,他感觉坐在他们对面的袁典一个劲地打量着自己,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她看什么呢,难道自己脸上粘饭粒了?
吃完饭,三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聊天,袁典拿了个苹果在手里抛着玩,说:“佟弋,艾笑最近有没有找你?”
佟弋皱起眉头:“她找我⼲嘛?”
袁典说:“上回还让我帮她去法国给你捎带毕业礼物的,没有送给你吗?”
佟弋说:“你别跟着她瞎搀和,影响了学习她妈又来怪我们。”
袁典耸肩:“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佟弋毫不客气地说:“你别去推波助澜就好。”
袁典将苹果扔向佟弋:“我是你姐,你怎么说话的呢?”
佟弋将苹果接下来,放在桌子上:“艾笑现在正在上⾼二,马上要⾼三了,方阿姨是个要強的人,一心想让她考个好大学的,她万一没考好,到时候肯定会怪到我头上来的。”
袁典说:“你找个女朋友天天秀恩爱,她不就死心了?你又老不找,她怎么不多想。”
佟弋看了一眼坐在⾝边的辛简:“我知道了。”
袁典瞪圆了眼:“你是要找个女朋友,还是已经找了?”
佟弋说:“已经找了,所以不要再操心了,下次艾笑再找你什么事,就直接这么跟她说吧。”他打算在自己的朋友圈秀秀恩爱去。
袁典说:“小和尚真的找女朋友了?告诉姐吧,是哪个姑娘?”
佟弋望着天花板:“凭什么告诉你?你男朋友也没一个个都拎出来给我介绍。”
袁典嘿嘿笑:“我那不是换得太勤快了,怕你们记不住,所以才没介绍的。”
佟弋说:“我对象怕生,怕你们把他吓跑了。”
辛简一直都没说话,竖起耳朵听着表姐弟的对话,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袁典又笑:“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喜欢传统古典的女生。我跟你说,胆子太小的女生不好,难哄。”
佟弋说:“你管我呢,我乐意!”
辛简的笑意忍不住浮上了眉梢,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去上洗手间了,自己在厕所里对着镜子傻乐了很久。
直到袁典回去,都没能从佟弋嘴里套出更多关于女朋友的信息,做姐姐的非常遗憾。
晚上觉睡的时候,辛简和佟弋睡一个屋,并不是没有客房,而是佟弋说两人只住一晚上,难得⿇烦鲁阿姨收拾屋子了,就一个房间算了。
躺在床上,辛简枕着佟弋的胳膊,佟弋说:“暂时不能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你别着急啊。”
辛简笑笑:“嗯,我知道,不急。”佟弋有这个心就很好了,他也并未打算这么早就出柜的,对他俩来说,肩膀还过于稚嫰了,还没有能和家人对抗的力量,要是过早出柜,反而揠苗助长,只怕不能健康长大。
佟弋吻吻辛简的额角:“别多想,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告诉大家。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呢。”因为姑妈一家明天都要上班,就不过去她家了,明天佟弋带着辛简去游哈市。
第二天,佟弋开着车带着辛简出去玩,这个季节,哈市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要是冬天过来,就有大量的冰雕、雾凇之类的景⾊可看,夏天就只能逛逛央中大街了,领略一下北欧风情。
傍晚七点,天还没黑,他俩告别佟爷爷,从哈尔滨坐火车去漠河。从哈市去漠河当然也有机飞,但是既是旅行,自然是要尽可能地在旅途中看到更多的风景,收获更多的感受,不必那么匆忙来去。哈市到漠河的时间是20个小时,两人晚上七点多上车,买了两张软卧票,一上车就倒头呼呼大睡,养精蓄锐,等天亮后就起来看风景。
白天之后,车子入进大兴安岭林区,极目之处,全都是森林,很难想象,一年中封冻半年以上的极北地区,树木只有短短半年的生长期,它们居然也能长得如此葱茏、茁壮、挺拔,看着这些树木,就想起了北方汉子,耝犷⾼大。
辛简一会儿看树,一会儿看看对面的佟弋,他虽然在南方长大,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只是吃的水不一样,少了一点北方男人的耝犷感,倒是多了点南方的细腻。
车厢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佟弋不方便和辛简说话,就给他发信息:“你看我什么?”
辛简回他:“你也在看我。”
佟弋跟他绕口令:“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辛简只好说:“我在想,你要是生活在北方,是不是长得也跟外面那些树木一样,顶天立地、⾼大挺拔。”
佟弋说:“我就算是不生活在北方,我照样顶天立地、⾼大挺拔,难道不是?”
辛简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看着佟弋不说话了。
佟弋见他不回信息,又发了一条过来:“不要看我了,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辛简回了个兔斯基贱兮兮的表情,然后扭头去看窗外的原始森林,那生新的绿叶,叫人眼睛都是凉丝丝的,真舒服啊。
一路向北、向北,全都是深深浅浅的绿,浓得化不开,辛简看了一路,丝毫没觉得烦腻。到了漠河,快下午四点,有人开车过来接,佟弋管对方叫二叔,原来是佟弋老家的堂叔。他们家在本地搞了一个房地产公司,也算是富甲一方。
辛简知道漠河这地方,一年冬天时间占据了大半年,在古人说来,那就是苦寒之地,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了,冬天虽然不那么难熬,但是估计也不怎么好过,看着堂叔那⾼大肥硕的⾝材就知道了。在这里,人跟动物一样,冬天吃饱了就猫冬不想动,又不好运动,所以吃下去的食物都转化成了脂肪,整个人都跟球一样了。
但是国中人恋故土,哪怕是再恶劣的环境,只要扎下根了,能够生活得下去,就不大愿意再挪窝了,堂叔大概也是这种心理。
佟弋将自己和辛简的行李扔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拉开车门上了车后座,堂叔说:“你们两个在这里住多久?要不就住在二叔家算了吧?”
佟弋说:“二叔,我家的房子打扫了吗?要不我还是住自己家去吧,好久没回来了。”算起来都有两年没回来了。
二叔说:“打扫了的。那我先送你们过去,然后去吃饭。”
辛简注意到,漠河的房子不少都是木头搭建的,外墙都能见到耝大的原木,就跟童话故事里的小木屋一样,一股原汁原味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一下子就入进了一种诗意的世界。
佟弋的家也是这样一幢木头房子,单门独院的别墅,外面看极其漂亮,就跟童话世界的小宮殿一样,进去之后,又全是现代化的装修,大厅正对着门的墙是一个大壁炉,看着就特别有氛围。辛简想着,这要是冬天过来,就能烧着壁炉烤火了,两人坐在壁炉边看书,那种感觉肯定特棒。
他正这么想着,二叔问佟弋:“小弋,你们晚上点壁炉吗?点的话,我就给你送点木炭来。”
辛简眨巴着眼睛,六月天烧壁炉,有没有搞错?孰料佟弋说:“好,那就谢谢二叔了。”
二叔说:“现在去吃晚饭吗?”
佟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还早,我们先收拾一下,晚点再去。”
二叔说:“那行,晚点我来接你们,上二叔家吃饭,给你们接风洗尘。”
佟弋点点头:“好。”
二叔走了,佟弋领着辛简上楼去房间。辛简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这不是夏天吗,还用烤火吗?”
佟弋说:“你看看你机手上的天气预报。”
辛简拿出机手,翻看了一下,机手里天气网的城市是即时更新的,漠河的温度现在是17c,最低温度6c,妈呀,这都快赶上深圳最冷的时候了,难怪说要烧壁炉呢。“我的天,怎么这么冷?”
佟弋笑着说:“这里现在的天气就跟我们那边冬天似的,所以不可大意了,晚上一定要穿厚服衣。”
辛简就带了两件外套,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这低温:“没有空调吗?”
佟弋说:“有。不过烧壁炉更有意思不是?”
辛简笑起来,这倒也是,多浪漫,六月天和佟弋烧壁炉烤火,说出去都觉得喜感。
原来这房子是佟弋家在漠河置的度假别墅,通常只有清明和夏天的时候才派上用场,平时都空置不用,二叔也是安排了人定时收拾打扫的,屋子里并不脏。
佟弋领着辛简上了楼,推开一个房门:“这我的房间,隔壁有客房,你跟我睡,还是自己睡?”
辛简说:“这还用说么,懒得收拾了,一起睡。”辛简推开窗户,清风吹拂进窗口,将窗帘吹起来,他拉开窗帘,看着房子后面碧波荡漾的小湖,湖中倒影着青山翠林,湖水如翡翠一般浓绿,再近一点,院子里各种花儿似乎还在挽留着舂天,开得姹紫嫣红,生意盎然,各种彩蝶在花丛中蹁跹飞舞。这如画般的景⾊,漂亮得叫人陶醉。
佟弋走到他⾝后,抱住他的腰:“是不是特别漂亮?”
辛简嗯了一声,他人都醉在这画卷中了。佟弋说:“冬天的时候,这湖面上就结了冰,是个天然的溜冰场,以后等冬天的时候我们来这边溜冰。”
辛简回头看了一眼佟弋,笑了一下:“好。”
佟弋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将下巴枕在他肩上,相拥着不说话。
辛简有种错觉,这是他们的藌月旅行似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晚上在二叔家吃饭,二叔二婶虽然都是有钱人,但是保留着小地方人的淳朴,请客自己动手,在家里做饭,不去外面的店酒吃。二婶是个很利索的北方女人,嗓门大,说话又快又亮,喜欢笑,胖胖的脸上一团和气,叫人愿意亲近。她的手艺也很棒,几道东北家常菜做得非常地道,菜⾊全都是原汁原味的本地特⾊,辛简头一回吃到了鹿⾁,还有笨鸡炖菇蘑,黑龙江里的冷水鱼等。辛简吃得很欢实,尤其是鹿⾁吃得有点多。
吃过饭,二叔送他们回来,帮忙烧起了壁炉。辛简这才觉得夜里真有点冷,凉飕飕的,⾝上的外套根本扛不住,往壁炉边一靠,人顿时就活过来了一般,暖和得叫人昏昏欲睡。
吃饱了,喝足了,又暖和了,怎么不想睡。佟弋拿了⽑毯过来,将两人裹起来,靠在壁炉边说话,机手什么的都扔在一旁,两人看着壁炉里的火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种感觉,一辈子都这么下去才好。
聊着聊着,就感觉有些热了,辛简以为是壁炉的火太旺了,便掀了⾝上的⽑毯,结果发现⾝上还是热,是从⾝体深处传来的。
佟弋的鼻子在他颈侧蹭了蹭:“今晚上吃了那么多鹿⾁,遭报应了吧。”
辛简不明就里:“哈?”
佟弋轻笑:“鹿⾁是壮阳的,所以你才会觉得热。”
辛简有些脸红:“怎么不早说!”二叔二婶肯定都知道吃鹿⾁是什么效果,他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吃那么多鹿⾁,可不是自己找罪受么,他们肯定都要笑死了。
佟弋起⾝,去检查了一下大门,将门反锁上了,然后回到壁炉边,开始脫服衣:“没关系,我帮你降降火。”
红红的柴火,温暖的壁炉,热情的情人,这注定是个旑旎的夜晚。辛简和佟弋共舞着,不知疲倦地欢爱着,一次次攀上⾼峰,倦极之后,终于慢慢回归到温暖平静中来,两人裹着⽑毯在壁炉前的木地板上相拥而眠。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壁炉的炭火渐渐熄灭下去,屋子里寒意袭上来,薄薄的毯子挡不住寒意,辛简睁开眼,佟弋也醒来了,他用⽑毯裹着赤|裸的两人,手忙脚乱地爬上楼,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继续睡去。
第二天起来,发现扔在地上的毯子上沾着⼲掉的白浆,壁炉前的地板上也还有昨夜欢爱的痕迹,想起来还不噤觉得耳热,两人赶紧拖地,洗毯子,消灭着罪证。
佟弋开了家里车库的车,带着辛简在漠河玩了两天,还让二叔家刚考完中考的表弟带着他们上附近的山上转了一圈,采了不少野果子,体验了一下实真的林区生活。
停留两天后,佟弋自己开车去北极村看极光,小堂弟也想去,因为他在漠河生活了十几年,竟从未见到过极光,所以很是向往。
佟弋便捎带上了小堂弟,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个,也就不便做什么事了。在去北极村的路上,他们见到了一些骑着山地车的背包客,还有人向他们招手拦车,佟弋停了车子,对方说:“兄弟,是去北极村吗?我的车胎爆了,没有备用的了,可以搭个顺风车吗?”
佟弋说:“没问题,上来吧。”
上了车之后,对方摘了头盔,看起来是个非常腼腆的小伙子,但是却非常善谈,他说他是从深圳过来的,骑车沿着公路已经走过大半个国中了,经广西、云南、西蔵、疆新、青海、甘肃等地过来的,准备到北极之后再沿着东海岸回到深圳去。
车上的三人都惊讶万分:“就骑着这辆自行车?”
对方笑着说:“是的。你看到路上那些骑车的、走路的背包客,都是跟我差不多。”
小堂弟问:“为什么要走呢?”
驴友说:“为了理想。”
“什么理想?”
“追寻生命的意义,希望每天过得不一样,看不一样的景⾊和不一样的人。”驴友笑着说。
小堂弟不解地问:“这有什么意思呢?”
佟弋在一旁说:“每个人对生命的认知不一样,所以意义也就不相同,不管怎么样,自己喜欢就够了。”
驴友呵呵笑着说:“可不是嘛,年轻时再不狂疯,我就老啦,老得我有了家室拖累,想走都走不了了。我希望能够有一段无悔的人生,老了的时候回味起来,我觉得这一生不曾空白过,这样就足够了。”
辛简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人生至少需要两次冲动,一段奋不顾⾝的爱情,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他笑了起来,自己已经在做了,这一辈子,也不会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