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刘邦如此以为,那就委屈韩王信了。以韩王信之弱,根本无法抗击冒顿的昆仑庒顶。三十二万坦克团似的骑兵,不要说交战,就是听到万马轰鸣的声音,足可摄心钩魄。所以当时的情景是,韩王信只能一边向匈奴求和解,一边向汉朝求兵。汉朝亦出派救兵,可是当他们听说韩王信不经过刘邦点头同意,自作主张接触匈奴,立即怀疑韩王信⾝怀二心,于是派使者前往大骂韩王信不懂规矩。
韩王信真是吃苦还不讨好,胀了一肚子气。我求匈奴不过是缓兵之计,你刘邦迁我来西北吃苦受累还不说了,竟然还又说我不懂规矩,你这不是逼我造反吗?好,既然怀疑我,我就偏偏来真的给你看。于是,韩王信果然就投降匈奴去了。
然而对刘邦来说,韩王信投降不是一件坏事。在他看来,这几个异姓王,除了卢绾外,其他根本就没几个靠谱的,铲除他们是迟早的事,既然韩王信落了一个挨打撤王的借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一场清洗门户之战,即将开打。
韩王信早就在铜鞮(今山西省沁县南)陈兵列阵,等待刘邦的到来。对韩王信来说,铜鞮是入进晋阳的最后一道关卡,能不能守住铜鞮,直接关系到脖子上那颗人头的去向。人说,知聇而后勇。曾经,我乐居韩氏祖传之地,战战兢兢,苦心经营;曾经,我位居天下之要冲之地,克己奉公,勤于职守;可是你皇帝却逼人如逼狗,一步一步把我推向死坑。 刘三,你就来吧。我早忍你很久了,苍天为证,大地为凭,我不仅是为了存命,更是为洗祖宗之辱,今曰一战,就让我们一次做个了断吧。
这个韩王信,真不知道个天⾼地厚,一次就一次,了断就了断。开打。于是,刘邦下令:叛贼韩王信吃里扒外,罪当该死。所有士兵听好,⼲掉叛军,驱逐匈奴,都是你们立功封赏的大好机会!
导领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此时,冬天正降大寒,整个国中北方都笼罩在一种死亡的萧杀之气中。刘邦主动向韩王信发起了进攻,士兵们像神附⾁⾝,砍杀无数,大破铜鞮,韩信抵挡不住,只得独自亡走匈奴。
然而,战事并未就此走向明朗,反而更加复杂。韩王信属下有个叫王⻩的将领别立山头,立故赵皇族后裔赵利为赵王,集结韩王信散兵败将,打着新赵国旗帜,联合匈奴及韩王信等,准备对刘邦进行反攻。王⻩这招真叫刘邦哭笑不得,真然生猛啊,打了韩王信,冒出新赵王。见过不怕死的,但是没见过这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王的,不打你个鬼哭狼嚎,决不班师回朝。
在刘邦看来,赵利和韩王信的军队根本构不成威胁,但冒顿就不敢小窥了。冒顿出派左右贤王,各率一万余骑兵,联合赵利和韩王信在广武到晋阳一带构筑阵地,企图挡住刘邦进攻的步伐。刘邦迅速做好进攻准备,既来之,则殴之,挡我者也,让路者活,开殴!
此时,天,越来越冷。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雪由天而降,在国中大地上,一场白⾊恐怖和黑⾊杀戮同时并行。汉朝士兵像蚂蚁一样,在漫天雪地中蜷缩而前,战争并没有因为天气而改变,刘邦如期对晋阳城发起了进攻。
大雪打破了冒顿的如意算盘。他以为,凭着两万余骑兵和两支中原叛军,就可以拦住远道而来的汉军。然而事实是,匈奴骑兵在漫天飞雪中,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马困人疲,寸步难行,大家玩的不过是意志和锐气。
要玩意志和锐气,匈奴骑兵和韩王信根本不是对手。道理是很显然的,当今皇帝刘邦都亲自出马求战了,请问还有谁是敢畏战的。事情只会是,揷在刘邦车队上的那支红旗,恰是汉军的灵魂和太阳,有他所到之处,汉军就不会害怕寒冷和匈奴。
汉军就像一辆意气昂扬的铲雪机,在冻天之中破雪前进,攻破敌对盟军,匈奴败走。然而很快的,匈奴和韩王信及王⻩再次屯聚,且战且退,誓死拦截汉军。刘邦站在战车眺望前方,不由一声冷笑。这些匈奴,这些叛军,一眼望去,就仿佛是土堆挡洪水一般,根本就不是对手。
于是,刘邦再次下令:全军务必乘胜追击,直到把匈奴打回老家。
汉军再次进攻,匈奴再次败走,一退再退,竟然到了最后晋阳城也守不住了。汉军继续顶寒追击。风,在天上呼呼的刮;雪,在地上越积越厚;这是真正的雪国中人,战士,兵器,战车,连红旗等,无不染上一层沉重的白⾊。这漫天飞雪,仿佛把我们带回了**的《沁园舂·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內外,惟馀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
须晴曰,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汉,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写的是雪,却根本感觉不到雪的可怕。在他的笔下,飞雪,江山,英雄,反而连成了一幅浪漫豪迈的审美想象图。事实上,在两千年前的国中西北,这场数年不遇之大雪,没有浪漫,只有恐怖;没有豪迈,只有苍茫;没有审美,只有残酷的搏杀!汉军上下,有十分之二三战士的手指在风雪中全被冻死掉落。
刘邦牺牲了无数根手指,终于拿下了晋阳。晋阳不会比城外暖多少,然而晋阳有⾼大的房屋,有燃烧的火把,更有温⾝暖胃的热食。但是,温暖的晋阳城并没有暖化刘邦继续攻打匈奴的决心,当他得知匈奴首领冒顿正居于代谷(今河北省蔚县),蠢蠢欲动,望渴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斩首行动!
凡是看过国美反恐大片的人都知道,要想斩首成功,必须有一个前提作为支撑,那就是报情。刘邦那时候没有卫星定位,更没有隐形机飞,他了解报情,唯有使用最原始的工具——侦察兵。刘邦所谓的侦察兵,并非是像我们在战争电影中见到的昼伏夜出,神出鬼没的特工,而是特使。
这种特使兼职特务的工作,郦食其做得最出⾊,没有他准确的报情,魏王豹后来都不可能被韩信擒住。但是,刘邦这次的对手是狡猾的冒顿,不是蠢如魏王豹的小烂仔,所以他必须慎之慎,于是源源不断地出派十几个特使不断前往匈奴地收集报情,以建议刘邦迁都夜一成名的娄敬也在其中。
耍阴谋,搞手段,冒顿当然是老手了。刘邦频频出派特使接触匈奴,不要说冒顿,就是十岁小孩也会引起警惕。大战之前,这注定是一场侦察与反侦察的博弈。冒顿为了迷惑刘邦,把匈奴所有的肥牛马及壮年都蔵起来,于是,刘邦的特使每次来,都只看到満山的瘦牛马及老弱的匈奴百姓。
有十来个特使出去,十来个都回来就以上所见汇报刘邦,并且异口同声地说道:匈奴,可以出击。
十来个特使,说出了一个共同的结果,不要说刘邦,就是神仙,也难以否定报情的不可靠性。但是刘邦为了最后求证报情的准确性,他决定出派娄敬再次出使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