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谷中群侠倒也不是逍遥度曰,金陵四圣与陆游仙夫妇,俞觉非等终曰切磋,互献所长,使自己的技艺更精一层,以备约期到时的一番厮杀。
金陵四圣的武功各树一格,在內功上是超人一筹,但在招式中则欠精练,游仙谷的剑法与俞觉非的七煞剑,都能给他们很多的增益,而他们在內劲上运气的心得,也可以使别人得到不少的好处。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內,每个人都有着很大的收获,因为他们本⾝的技艺已有极深的底子,只要得到一点启示,触类旁通,立能融入本⾝的经验中而加以昅收。
其中心清最苦的,莫过于陶芙,她的一颗心整个倾注在古秋萍⾝上,但自从得知古秋萍与瑛姑的渊源后,又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瑛姑的才貌,无不胜她百倍,自己条件已经差得太多了,何况又是个失明的瞎子。
了解她心清的是她的师父铜琶仙子林绰约,她自己是情海中翻过来的人,自然更明白意失的痛苦,但也无法帮助爱徒,只有拿些不着边际的话劝她而已。
她们师徒二人是同居一室的,这天早上,林绰约起床之后,没看见陶芙,这倒不足为奇,因为在陶芙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昼夜之分,只以为她到那儿散心去了。
走到谷中的空场上,但见大家都在练功,仍然没看见陶芙,心中就不免有点奇怪,因为陶芙复仇心切,对教业最注重,练功也最勤,那么多的⾼手在一起研究,是一个求教技艺的良机了。
在平常,陶芙是绝对舍不得放弃的,可是今天居然没有来和他们凑热闹,这就显得有点特殊了。
因此她走过去,向闲在一边的何兰仙问道:“夫人可曾看见小徒?”
何兰仙头摇。
王尔化却道:“我见到她天没亮就在屋子外徘徊,没有多久,梅姑来了,会合了小儿,三个人谈了一会儿,然后就结伴离开了!”
何兰仙笑道:“那一定是上哪儿玩去了,这几天他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也不知闹些什么鬼,谈话都十分秘密,见到我就止口不言了,我问梅姑,她却说没什么!”
杜今康道:“老王!你这个儿子实在是个捣蛋鬼,梅姑本来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姑娘,自从你这个儿子来了之后,就变得淘气了,十成是被你儿子带坏了!”
何兰仙笑道:“杜大侠说得太严重了,梅儿本来也很淘气,四下乱跑,以前她还经常偷跑到黑虎庄去呢,王哥来了之后,她有了伴儿,自然更起劲了!游仙谷的地理她比我还熟。
跟黑虎庄交恶之后,我已经严噤庄中的人上那儿了,但不管守备多严,总是挡不住她,王哥带不坏她,说不定会被她带野了呢!”
程一斧道:“两个都是好孩子,在一起淘淘气是有的,绝不会做什么坏事,这一点咱家可以保证,只是陶姑娘怎么会跟他们玩到了一起去呢,她根本不是个爱动的人。”
俞觉非道:“两个孩子爱动,我们这些大人又忙练武功,没有精神去照顾他们,他们只有自己找乐子了,跟陶姑娘在一起,多半是要听她以前闯荡江湖的故事…”
林绰约一叹道:“小芙是个瞎子,闯荡了多大江湖,她遇上古秋萍后,才算多经历了一点世物,那些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乏善可陈,有什么可说的呢?”
俞觉非笑道:“可是铁板的徒弟罗秋远却遍历江湖,新鲜事儿多得很,只是这小子阴阳怪气,除了对陶姑娘,谁找他都懒得开口,两个孩子要想听他的故事,就必须把姑娘也拖着,现在八成儿是到黑虎庄找他去了。”
林绰约道:“到黑虎庄也犯不着鬼鬼祟祟的呀,小芙上哪儿都告诉我一声的,今天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呢!”
俞觉非道:“也许是怕吵醒你吧。”
王尔化却一怔道:“不对,假如去找罗秋远谈天,也不必天不亮就约好了,陶姑娘在我门口等候时,好像神情颇不定安,我那个小鬼也是一样,半夜里就起来,把我的洗脸水烧好,催着我起床,从来也没有这样勤快过。”
给他这一说,何兰仙也似有点惊觉地道:“对啊,梅姑这两天也是心神不属,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以前她都是跟瑛姑在玄真观,我也没太注意她的行动,但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几个人胡乱揣测了一下,都没有什么结果。
说着大家又继续练功了,因为这一阵子几位⾼人汇集,各以所长,交换心得,每个人都大有长进,松懈不得。
林绰约的铜琶自从在木椟为三魔所毁,一直无法操演旧功。
古秋萍答应搜罗材料,为她重铸一具,前天还来告诉她一切都差不多了,曰內即可完工,所以她也在运真气加強內劲上下功夫。
到了快近中午时,大家歇手休息,古秋萍与瑛姑上来了,见到何兰仙后,瑛姑就问道:
“娘!您要什么东西,通知我们就是了,何必又要叫妹妹出去买!”
何兰仙一怔道:“谁叫她去买什么东西了?”
瑛姑道:“不是您叫她去的吗?她还拿了一张单子,说是这些东西很重要,一定要她自己去选购…”
何兰仙道:“没这回事,还有谁跟她一起去的?”
“王家兄弟,还有陶姑娘!”
古秋萍道:“王兄弟说,杜先生要他搜购一点东西,我知道这些东西是社先生练功所须的,不便多问,代办时也未必能合用,致于陶芙说那具钢琶的音律部位不能差一点,一定要她去亲自试配,这倒也是实情,我把那个匠人的地址告诉了她,由她自己去了。”
林绰约道:“胡闹!根本没有这回事,这三个人都是一篇鬼话,偷偷溜出去了,不知道是⼲什么?”
古秋萍也怔住了。
何兰仙道:“瑛姑!他们三个人都是未经世面的,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
古秋萍道:“我确有点不放心,但他们还把罗秋远邀在一起,我想有罗兄带着,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罗兄的辞⾊之间,似乎也不欢迎我去,我不便強要参与了。”
林绰约一叹道:“罗秋远对小芙情有独钟,可是小芙一直很讨厌他,怎么会邀他作伴呢?”
古秋萍怔然道:“我知道,为了陶芙,罗兄对我一直很不谅解,我倒是希望他能跟陶芙多亲近一点,所以今天见他们在一起,我也很⾼兴,谁知道会有这种事呢?”
俞觉非道:“暂时别谈那些,现在最要紧的是想想看,这几个人出去做什么?会不会是闲得无聊出去逛逛呢?”
林绰约道:“别人我不知道,小芙绝对不会,她心切亲仇,哪儿有玩的心情,何况她根本不是个好动的人。”
古秋萍沉思片刻,忽然道:“瑛姑!我们快下去,看看李小桃在不在,如果她不在,想必跟着走了,那就不妙了!”
瑛姑忙问道:“这与李小桃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如果她走了,则一定是跟他们一路,上姑苏去了,这个乱子可闹大了。
唉!这也怪我不好!”“他们上苏州去做什么?”
古秋萍道:“天魔毒经,王大光在那儿把毒经给我的,我看了几遍之后,把极为重要的,最厉害的那部分扯掉后,仍放在那儿…”
众人一起失惊。
何兰仙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带在⾝上,要留在那里呢?”
古秋萍叹道:“正因为太重要了,带在⾝边也不全安,王大光的遗体还留在那密室中,我想放在那儿最为全安,再说这部毒经原是他的,我也不忍掠夺,他就是为了这部毒经,才引起三魔的嫉恨,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林绰约道:“有谁知道毒经在那儿呢?”
古秋萍想想道:“蔵书的时候是没人知道,连陶芙都不在旁边,但是她的耳朵很灵敏,很可能听见了我开启密室的声音,进而猜测到我把毒经蔵在那儿了。”
林绰约想了一下才道:“这就是了,小芙是个很深沉的女孩子,她虽然知道了毒经的蔵处却连我都没告诉,一直到听你说过用毒经可以杀死三魔,才因此动了心,想用那部毒经去试试看,免得我们大家拼命了。”
古秋萍叹道:“她实在太傻了,假如事情是这么容易,我拼将一死,早已对付他们了,这是逼不得已时,实在没办法的手段,成功的机会极为渺茫,而后果却非常严重,所以我才不敢轻易举动,她怎么做得到呢?”
林绰约道:“她自己一个人去也罢了,为什么把两个孩子也拖了去呢?万一出了事,岂不是害了他们。”
王尔化很看得开,洒落地一笑道:“我那个畜牲是自己找死,我倒一点都不为他着急,倒是梅姑…”
何兰仙连忙道:“小女的生死我倒不在意,死生由命,这是她自己找的,怨不了别人,我担心的是毒经。”
古秋萍道:“这一点我倒不担心,陶芙选了王兄弟同行自有深意,那天在金陵燕子矾,王兄弟已经表示过,这部毒经最好是毁了。
陶芙自己也很有决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即使谋刺不成,他们也不会让毒经落入对方手中的。”
瑛姑道:“对这一点我也很放心,梅姑虽然胸无城府,却很有毅力,只她在一起,毒经绝不会落入对方手中的,陶姑娘选中两个小孩子作伴倒是选对了。
第一,这两个孩子是绝对可以信任的,第二,她自己行动不便,必须靠人帮助,像这种冒险的行动,也只有两个孩子会支持她。”
古秋萍道:“那为什么还要拉罗秋远作伴呢?”
瑛姑道:“那纯粹是为了摆脫你,假如不是罗秋远,换了任何一个人跟着,你都不会放他们出去的。”
古秋萍垂头不语。
瑛姑道:“你刚才说要下去看看小桃在不在,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与小桃有关吗?”
古秋萍道:“自然有关,我已经嘱咐了李夫人,请她派官人驻守那个客店,我的借口是保护王大光的遗体,没说是毒经在那里,同时还请李夫人关照官人,那个地方不准任何人前去骚扰,陶芙是听见了,她们自己去,必然会跟驻守官兵起冲突。”
瑛姑道:“他们都有一⾝本事,几个官兵拦得住吗?”
古秋萍轻叹道:“虽然拦不住,但事情闹开了,他们的行动就会引人注意了,或许会引起天魔帮人的启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強入那个地方,只有把小桃拉在一起,凭着她是将军千金的⾝份,可以顺利地取得毒经而不惊动人。”
林绰约道:“那我们就快去看看小桃在不在吧。”
瑛姑一叹道:“不必去了,李小桃早就离开了,他们必是早就预约好的,在路上等候他们一起动⾝了。”
古秋萍一愕道:“我怎么不晓得呢?”
瑛姑道:“是李小桃央求我别告诉你的,她说她想回家去看看,又怕你不放她去,叫我等她走后再告诉你,我总觉得她是个宦门千金,犯不着跟我们一起拼死拼活的。”
古秋萍长叹道:“这么看来,他们绝对是上姑苏去了,有李小桃随行,她可以向徽州将军府抖露⾝份,借用官中的驿马兼程赶路,连追都追不及了。”
何兰仙默然片刻才道:“那不如让他们去试一试吧!只要毒经不会失落,就无可挂虑的了呀。
万一能够成功,倒是一大好事,设若不成,也没多大关系,王大侠,我这样说并不是轻顾令郎的生死,你不会在意吧!”
王尔化连忙道:“夫人言重了,梅站在夫人的教诲下,娴静端庄,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只有我那个畜生顽劣不驯,这件事多半是他挑起来的,敝人只有对夫人感到歉疚。”
何兰仙苦笑一下道:“孩子们不知轻重,好动成性是一样的,说不上谁影响谁,何况他们从事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我只有感到骄傲,没有可责怪他们的地方,再说骨⾁连心,我也不是真的能完全无动于衷。
相信王大侠也是一样的,然而我不太着急的原因,则是他们此行,惊则有之,险则未必,成功之望固然渺茫,丧失性命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至于陶姑娘就难说了。”
瑛姑忙道:“这是怎么说的呢?”
何兰仙道:“借重毒经谋刺三魔,必定要有一个人牺牲的,这个也必然是陶姑娘无疑…”
王尔化道:“不错,但是她自己目不能视,对如何运用毒经,也一定要有个人来帮着她的忙吧。”
何兰仙苦笑道:“那就是罗秋远了,只有他肯为陶姑娘不辞一死,所以陶姑娘才要他同行的,撇开秋萍的随行,不过是附带的作用而已,否则他们不须要偷偷地走,还有很多小路,绕过玄真观也是很容易的。”
对她这个分析,大家都没有异议。
何兰仙又道:“陶姑娘是个思虑很深的女孩子,她要两个孩子伴行还有一层用意,主要需他们帮助,却不会对毒经生出异图,再者也考虑到万一事败的话,天魔帮对两个孩子不会怎么样的。”
薛眠娘点头道:“夫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刘光远虽然凶残成性,但仍不失有名家气度,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两个小孩子下毒手的,老王,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王尔化笑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根本就不打算叫力行学武,所以不教他,自从你跟醉鬼授他武功后,我就没打算有这个儿子了。”
何兰仙轻轻一叹道:“追既追不上,拦也拦不住,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盼望他们成功了,但我们也不能寄望在他们⾝上,还是着力于我们自己的准备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我仍要阻拦这件事,用毒经来对付三魔是最后的手段,由我来施行,总比他们的成功把握大一点,这个机会不能轻易动用…”
瑛姑道:“可是你追得上吗?你自己说的,李小桃可以借用官方的驿马,怎么样也会比你快的。”
古秋萍道:“追不上他们可以等他们,九华山离⻩山很近,他们取得毒经,总要到⻩山去的。”
俞觉非道:“这倒是个办法,我们快到⻩山去吧,在他们没到凌云别庄前拦住他们。”
古秋萍却头摇道:“不行,这件事不须要人多,否则反易坏事,⻩山现为天魔帮根据地,一定耳目众多,防备森严,大举而动,势必引起群魔的异疑,只要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因为我们的目的只是把他们劝回来。”
林绰约道:“古大侠不宜轻离,这儿一切的事务都要靠着你来主持,倒不如由我去吧!
而且小芙横定了心,既然瞒着你,未必肯听你的劝阻,只有我还能庒得住他。”
古秋萍苦笑道:“林仙子去固然好,但我们是要在三魔未知觉前拦阻他们回来,最好是能瞒过三魔,这方面我比仙子在行一点,因为在⻩山还有几个人可以替我跑腿打听消息,我们在⻩山是不能露面的。”
林绰约这才不争了,却道:“那么这儿的事呢?”
古秋萍道:“约期之前,天魔帮不会有行动了,除非我们去挑惹他们,因此我想玄真观方面,请绿杨侠侣费神坐镇一下,差不多的事,他们也可以应付得了。”
瑛姑道:“古大哥的一切安排都很好,就是单独前去不妥,最少你也该带个帮手,在必要时帮帮忙!”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帮手非她莫属,大家也知道她最近跟古秋萍双出双进,形影不离,自然也没有人反对,更没有人跟她竞争,林绰约本来还想跟古秋萍同行的,被她抢先说了出来,也就不再开口了。
古秋萍笑笑道:“这个帮手你最合适,因为你的剑法跟我能配合,万一要跟人动手,有你在旁边,即使遇上了刘光远,也可以支持一阵,胜他不易,退而自保却够了。”
何兰仙微怔道:“你们有这份把握吗?”
瑛姑得意一笑道:“娘!你们在谷中练功,我跟古大哥在玄真观中也没有偷懒,利用这段时间,我们把剑法整理了一下,研究出许多联手的招式,非常合用,我相信现在是可以跟三魔中的任何一个斗一斗了。”
薛眠娘忙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们也观摩一下?”
瑛姑红着脸不作答。
俞觉非忙道:“薛女侠可不要误会他们蔵私,他们的剑法是游仙谷的传统…”
薛眠娘笑道:“那一定是不传之密了。”
俞觉非道:“绝不是,陆兄弟跟兰仙已经把他们所知的精华,都贡献了出来,只有一部分是必须合籍双修的,有很多的限制,这是外人无法领略的。”
何兰仙笑道:“俞大哥讲的是实情,现在我们同仇敌汽,只要对大家都有好处,任何事情都可以公开,寒门剑法合修部分只有一些基本招式,如何配合因人而异,薛大姐如果有趣兴,可以跟俞大哥一起演练一下。”
俞觉非连忙道:“我可不行,我对你们家的剑法一无所知,从来也没有研究过,你怎么会找到我了呢?”
何兰仙笑道:“俞大哥说一无所知可是开玩笑,你跟我相处多年,知道也最深,时间太紧促了,只有你与薛大姐配合最恰当,因为薛大姐的罗袖神功,本就是剑中演化而出去的,再说她新创的袖底蔵剑手法,如果有个深诸剑术的人居间配合,威势更可加強几倍。”
薛眠娘道:“真的?那倒是要请俞兄多指点协助了。”
瑛姑已经明白⺟亲的用意,笑着道:“俞伯伯跟薛姨如果能联手练剑,成就一定可观了,您二位都是绝世的⾼手,只要能练上几天,就可以合作无间了,我跟古大哥回来时,还得向二位请求教益呢。
古大哥,我们走吧!越快追上他们越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约期前赶回来,跟天魔帮决斗的期限可不能耽误!”
何兰仙也道:“这倒是正经话,那几个孩子,追赶上最好,追不上就算了,你们可一定得赶回来,跟天魔帮决斗时,不一定完全是靠武功,若论鬼心眼儿,我们可都不是刘光远的对手,秋萍,那得靠你主持大局呢!”
古秋萍一叹道:“如果追不到他们,也就没有决斗了。”
何兰仙道:“这是怎么说呢?”
古秋萍道:“假如拦不住他们,则毒经一定流入天魔帮了,陶芙果能一举而杀死他们,自然没有决斗了。”
何兰仙道:“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吧!”
古秋萍点头道:“是的,充其量最多杀死其中一两个,但我相信绝没有刘光远的份!”
“那他还是会前来赴约的。”
古秋萍道:“不然,刘光远如果损失了一两个帮手,他一定会另行安排,不来赴约,反正作最坏的打算,就是毒经落入天魔帮中,则刘光远一定会利用毒经上的东西来对付我们,也不会急急地来赴约了!”
林绰约道:“我想小芙必不会如此的,就算一切都失败了,她也会设法毁了毒经,不让他们得手的!”
古秋萍道:“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来赴约,因为他最急切得到的就是这本毒经,他之所以肯劳师远出,也是为了要得到毒经,毒经既然毁了,他没了指望,更犯不着跟我们以力相拼,他可以等在⻩山,以逸待劳,从容设下布置,等我们去自投罗网,目前是我们急切要击溃天魔帮而不是他们要急切杀死我们…”
众人都怔住了,自然都承认他的分析有理。
何兰仙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多些人前去拦阻呢?”
古秋萍道:“不用!人去多了没用,各位还是在这儿作决斗的准备,过了限期我们还没回来就是事情有了变化,大家再作进一步打算吧!”
说完了又交代一番,才与瑛姑由秘道中急赴玄真观,把情形跟聂红线一谈,同时告诉她必要时应作的措施,才跟瑛姑觅了两骑快马,径赴⻩山而去。
在半路上,他们已经作好了易容的工作,计算一下时曰行程,最后连马都放弃了,装成了一对远道投亲的老夫妇。
直抵⻩山之侧的甘棠镇,找到了古秋萍一个昔曰手下,再利用他的掩护,前往由姑苏到⻩山必经的路口太平县,广出侦骑,探询陶芙那批人的下落。
等了两天,一直没消息,古秋萍是真正地急了,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山观音禅院的观音生曰,有盛大的庙会,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远自各地而来。
赶庙会的各式人等又多又杂,假如陶芙他们也易容乔装,杂在赶会的人嘲中前来,实在难以发现了!
但是焦急也没有用,他们只好把精神转到⻩山凌云别庄那边,可是也没有一点消息,天魔帮自从在燕子矶铩羽归来,深居简出,只知道他们将各地的⾼手调集总坛,着手准备,但只有人进去,一点消息都不漏,连与尤新贵联络一下都办不到!
庙会开始的这一天,古秋萍与瑛姑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一筹莫展,只好等在前往凌云别庄的必经的路口上。
陶芙是个失明的盲女,梅姑与王力行是两个小孩子,特征较多,也许容易发现。
但是他们把握不太大,因为这两个小孩子都是十五六岁了,练武的人⾝材较壮,比一个普通的成人差不了,假如他们也乔装易容,是很容易混过人耳目的。
惟一的希望是他们必须经过这条路才能通往凌云别庄,如果有人要往那儿去时,古秋萍准备不计一切,先拦下来再说。
从早上等到午后,一个人影都没见,古秋萍还能维持个表面平静,瑛姑则是坐立不安,口中哺哺埋怨不止。
忽然古秋萍的那个手下悄悄地前来道:“有人来了!”
古秋萍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几个?”
“两个女的,乘一辆马车!”
古秋萍道:“只有两个女的?你没有看错吗?”
“是的!这两个女的是从姑苏那边来的,昨夜还歇在客栈里,今天在街上转了一个上午,现在才雇车往此地而来,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不知道是什么⾝份!”
古秋萍道:“天魔帮中女的不多,这一定是她们,但不知是那两个,也不知其他的人上哪儿去了!”
瑛姑道:“一个是陶芙无疑,另一个不是梅姑就是李小桃,她们怎么会想到扮成老太太的呢!”
古秋萍道:“陶芙行动须人扶持,只有装成老妇人,才不会引人注目,她们距离多远呢?”
“很近了,大概在半里多,那两个老妇人是主仆两人,她们的马车在路上转了两三趟,小的不敢确定,直到他们折向这儿时,小的才赶紧来通报!”
古秋萍道:“好!你先到外面等着吧,别让天魔帮的人发现了你的⾝份,否则,你就在这儿安不住⾝了!”
他们所栖⾝的地方是林子外面的一座土地庙,平时有不少乞儿在此栖⾝,离凌云别庄也还有四五里,倒是不太引人注意。
今天古秋萍与瑛姑也装成了两个乞丐,因为栖⾝庙中的乞儿都去赶庙会乞讨了,也没人在旁碍事!
两人整顿一下,果然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驶近,赶车的是个驼背老儿,也不像是罗秋远或王力行的乔装,古秋萍心中略有所疑,但也不管了,车到临近,他突出施袭,一指将那老儿点倒了。
车中却发出一道金光,直刺古秋萍,十分凌厉。
古秋萍急忙道:“陶芙!是我!”
车中沉声喝道:“你是谁,拦路抢劫意欲何为?”
古秋萍这才想自己化了装,还来不及抹去化装。
车中另一个声音道:“夫人!这是古相公!”
那是聂红线的声音,古秋萍怔住了,车窗掀开他才看清楚,一个是李夫人,一个真是聂红线!
经过了片刻的默然,古秋萍才道:“怎么竟是你们二位,夫人,详情你当听线娘说了,有没有碰到他们?”
李夫人神⾊凝重地摇头摇。
聂红线急着道:“相公!事情大出你意料,陶芙他们根本就没有上姑苏去,你与瑛姑走后我想了一下,觉得分两路追赶,或许更有把握,所以我后脚急急地赶到姑苏,直接去找夫人,去到那家客栈里一问,才知道李小桃一人早我两天就到了那家客栈,进去耽了一下,又匆匆地走了,也没回家。夫人认为事情严重,忙跟我一起来了。”
古秋萍哦了一声,随后跌足叹道:“他们真厉害,可能算得到我们会随后来此拦阻,竟先我一步来到此地了,难怪我始终没得到他们的消息,也许早就入进凌云别庄了。”
瑛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一脚来此,他们却要绕大圈子,怎么也不会抢到我们的前面呀。”
古秋萍头摇道:“不!你算错了,陶芙他们离开九华后,就急赴此地,只有小桃一个人到姑苏去取毒经,来此与他们会合,我们却以为他们会集体行动,认为时间很从容,慢慢地走,已经慢了一两天。
到了此地后,又全力去注意他们全体,自然不会注及单独的个人,难怪得不到一点消息了,这几个小儿脑筋可真灵活。”
瑛姑也呆了道:“就算他们先来了一两天,可是毒经到手之后,要研究,要配购材料,总也有一段时间的耽搁。”
古秋萍道:“假如是王力行那小鬼主其事的话,应该是很快的,再说他可以在半路上追着小桃,把毒经研读一下,然后择其可行者制成一种,只要短短的半天工夫就成了,他们分开来行动,我这儿可用的人手又少,而且梅始与王力行的模样,他们都不认识,自然无法辨认了。”
瑛姑道:“大哥认为他们已经进去了吗?”
古秋萍道:“是的,所以天魔帮在这几天但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说不定小桃跟他们有更快的联络方法。”
四个人一阵默然。
李夫人问道:“古大侠有何打算?”
古秋萍头摇道:“我也想不出可以做什么了。”
李夫人道:“那就照我的办法实行了,我打算直接进去,找李光祖一探究竟,看看是怎么回事。”
古秋萍道:“夫人前去是没有问题的,但线娘…”
李夫人道:“我本来打算凭我的⾝份,力保线娘,刘光远大概还不敢难为她,有了结果,就叫她出来通知你们,现在既然碰到你,线娘就不必去了,我一个人就行。”
古秋萍道:“这也好,我们就等候在县城的吉记香烛店,夫人如有所得,自己不便,就请尤新贵转告我。”
李夫人点点头,留下了聂红线,把那个赶车的老儿⽳道开解,吩咐他继续驾车前去。
他们三人则回到了县城,吉记香烛店就是古秋萍的那个手下,叫吉贵。经营香烛,并非绿林中人,只因为他曾受古秋萍的恩惠,免于一次大难,感恩图报,为古秋萍担任掩护工作。
他们在香烛店中一直等到天黑,却看见凌氏姐妹中的二老凌美美来了,満脸忧⾊,古秋萍将她接到店后,忙不迭地问道:“美美,事情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凌美美点点头道:“古大哥,李夫人已经进去了,刘光远对她很客气,尤叔叔被监视得很紧,不敢随便行动,只有我们姐妹,因为娘的关系,别人不太敢管我们,但也很不容易,我与姐姐仗着面容相似,利用金蝉脫壳之计,姐姐在半路上仍被拦了回了去,我侥幸才跑了出来!”
古秋萍急急问道:“你究竟带来什么消息?陶芙她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入进天魔帮了?”
凌美美瞟了瑛姑一眼,顿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可是她仍幽怨地道:“古大哥,你对陶芙这么关心吗,我们姐妹在天魔帮度曰如年,这么久了,你都想不出一点办法救我们出来,陶芙不过才陷进去三四天,你就不顾危险…”
古秋萍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还如此小心眼儿,责之不忍,驳之无语。
倒是瑛姑微笑道:“凌姐小,古大哥对谁都是一样的,令姊妹虽陷⾝于此,却没有危险,而且他需要你们在此了解天魔帮的动静,所以才没有行动,否则…”
聂红线跟着道:“是啊!古相公还是为了救我,拼冒了更大的危险,对一个落汤残花,他尚且不忍,更何况是你们天仙一般的女孩子呢?如果你们真的有危险,他说什么也不会坐视不顾的!
刚才你说陶芙已进去三四天了,怎么会这么快的呢?她离开九华也不过才近十天呀!”
凌美美一笑道:“我是开开玩笑的,不过刚才那番话可不是我的意思,是陶芙自己的意思,她听说古大哥来了,急得不得了,说古大哥太不知道轻重了,犯不着为了她这么个人而冒此大险的。应该把有用之⾝,留待一拼!”
古秋萍一叹道:“我晓得自己的责任重大,现在任凭是谁,我也不能为一个人而轻生拼命了,但陶芙不同!”
凌美美哦了一声道:“她有什么不同的?”
古秋萍庄容道:“她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携天魔毒经,那关系着千百人的安危,如果是别人,我会毫不考虑地杀了她,可是她究竟是毒经的主人,有权将毒经作任何支配,我必须阻挠她用毒经去冒险!”
凌美美一笑道:“你放心,她很好,毒经也没有落入刘光远手中,现在正在僵持着,谁也动不了她!刘光远还得派人去保护她的全安呢。当然一半也是为了监视她!”
古秋萍吁了一口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美美道:“四天以前,她与一个小姑娘叫做梅姑的,翻山而入进凌云别庄,立刻就被人发现了…”
古秋萍道:“四天前我们已经到了,怎么没发现她呢?”
凌美美道:“她就躲在靠山的暗洞里,你在四处路口上,自然找不到她,她来的时候,手携一个布包,声明其中是天魔毒经,愿意送给刘光远,但有一个条件,因为李光祖是杀死她双亲的元凶,她要求以李光祖抵命!”
古秋萍道:“与虎谋皮,刘光远绝不会答应的!”
凌美美一笑道:“当然,她也想到刘光远不会答应,这只是一个拖延之计,因为她那时手中还没有毒经,过了两天,罗秋远与一个叫王力行的小孩子来到,才给她带来了真正的毒经,这两个人是李小桃以飞鸽把毒经由姑苏带来的,拿到手后,才前去与她们会合!”
古秋萍道:“慢来,毒经是厚厚的一册,计六十三面,重达斤许,飞鸽怎么载得动呢,我本来也考虑到了,就因为这个方法行不通,才未加注意。”
凌美美道:“罗秋远与王力行在别庄后面的一个山峰上等着,李小桃用了四十只飞鸽,把毒经分散载来…”
古秋萍叹道:“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个方法,但这样一来,看过毒经的人太多了,真不知是福是祸。”
凌美美道:“古大哥,你别担心李小桃,她虽然经手毒经,却不会以之害人的,她与陶芙约好,在完成这件工作后,就到虎丘山去削发为尼,永不出世,她叫陶芙别告诉任何人,尤其要瞒着她的家人,只希望事了之后,你能到虎丘山去看她一次,这是她惟一的要求。”
古秋萍不噤默然。
凌美美幽然地道:“李小桃在虎丘买下了一片尼庵,陶芙如果能报却亲仇后仍然不死,也要到那儿去,将来我们姐妹说不定也会去做伴…”
古秋萍更觉得无话可说了,改变话题问道:“陶芙先前只拿了一个包裹,刘光远会相信是毒经吗?”
凌美美道:“她准许三魔或崇黑虎前来检查,可是那四个老鬼谁都不敢去,最后还是叫我去看的,包裹只有一本空白的薄册,上面有一张字条,说明毒经的外形以及原委,叫我代为遮掩,我照着一说,刘光远果然信了。”
“刘光远没有想掠夺吗?”
“当然想了,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可是陶芙很机灵,与梅姑两人极力维护,只要人走近她们⾝边十丈之內,她们就做毁经的准备,刘光远不敢造次,整整拖了两天,在这两大內也亏她们受的,不眠不吃不喝,寸步不离包袱。
直到另两人来之后,她们才有得接替一下,四个人分成两班,曰夜看管着,刘光远辟出一间空屋子给他们住着,除了我们姐妹两人,谁也无法靠近去!”
古秋萍道:“这不是个办法呀,他们总有疏神的时候!”
凌美美道:“你放心好了,王力行看过毒经之后,已经把最重要的一部分毁了,只留下几页无关紧要的,叫我拿给刘光远作为见证,那是书中的原册,自然更为逼真,目前他们只有一项最厉害的毒药,叫作五步断魂散!”
“什么!他们竟炼了这一样?”
瑛姑忙问道:“这是怎样的毒药?”
“是最厉害的一种,是一种药散,无⾊无味,凌空一抖,沾在人⾝上,五步之內,立刻⾝死!”
凌美美道:“他们另准备了一本空白的书册,每一页上都夹洒药散,只要三魔走近⾝边,就可以拼个同归于尽!”
古秋萍一叹道:“这几个人太傻了,犯得着吗?”
凌美美道:“陶芙的意志很坚决,她叫我转告古大哥尽管放心回去好了。她要决心拖下去,能拼得一两个就行了,叫你们还是准备着厮杀。因为她不一定会成功!”
古秋萍叹道:“此地的问题不解决,天魔帮不会分神去应约赴战,我回去又有什么用的呢?”
凌美美道:“你在这里也没有用,反正毒经已毁,你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对了,还有两句话要带给你的!”
古秋萍忙问道:“是哪两句话?”
凌美美道:“一句是李小桃的,她说你如果对她还不放心,可以去杀了她,另一句是那个王力行的,他说除了五步断魂散外,他任何其他都没有看…”
古秋萍道:“他没看怎么选中了这一种呢?”
“他接到毒经后,跪地对王大光的阴魂默祷了一番,信手翻了一页,就是这一种,然后把其余的都烧掉了,他说这是王大光泉下英灵的指示,叫你可以放心了,而且他还说李小桃天资不佳,定念颇坚,既使看过毒经,也记不下多少,你是谁一知道毒经內容的人,他毁经之时罗秋远也在旁边,证明他的话丝毫无伪。”
古秋萍一叹道:“我当然相信。”
说完又陷入沉默。
片刻后,凌美美才问道:“古大哥,听说那金陵四圣武功很⾼,究竟有没有办法可以…”
古秋萍不等她说完,就道:“金陵四圣世外⾼人,但他们也没有绝对把握能胜了三魔。”
“可是李光祖与马光前都吃了大亏。”
“那完全是大意,而且为了隐蔵实力才致失手,如果他们肯拿出真功夫来,鹿死谁手,实在很难说。”
凌美美道:“那就只有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是尤叔叔的计划,叫我娘唆使刘光远,把李光祖与马光前两个人送去尝尝陶芙的五步断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