涫涫像幽灵般俏立在大门处,秀眸射出令人难解的异样光芒,盯着两人。
寇仲踏前一步,以井中月遥指涫涫道:"你的边师叔已弃你而去,今天我们顺便把双方间的旧账新仇,一并算个清楚。"
涫涫黛眉蹙聚,神情楚楚动人,配上她修美婀娜的体态,带着无人可及,只此一家的诡美秘艳,纵使徐子陵与寇仲和她站在敌对的立场,亦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动人。
寇仲的杀气不由也减了三分。
涫涫像怜惜他们的无知般轻叹一声,油然道:"边师叔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只是见你们锐气极盛,故暂作回避吧!现下则是奴家教他不要露脸,好让奴家能和你们先闲聊几句而已!"
接着"噗哧"娇笑道:"想不到你们竟想学人去争霸天下呢!"
寇仲皱眉道:"除非你立即放回玉成他们,否则一切休谈。我们就在拳脚刀剑上决一生死好了。"
涫涫缓缓移动,来到两人⾝前半丈许处,盈盈浅笑道:"假若我们能衷诚合作,放回那四个小子只是小事一件。"
徐子陵想起飞马牧场被她杀害的商鹏、商鹤等人,断然头摇道:"你似是不知我们间已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而解决的方法只能以其中一方完全被歼灭作了结。即管把你的边师叔再唤出来吧!否则莫怪我们两个对付你一个。"
涫涫若无其事的望往寇仲,淡淡道:"你怎样说?"
寇仲讶道:"我兄弟的说话,就等若我的说话,涫姐小不是到今天才知道吧?"
涫涫点头道:"那我明白了,而终有一天,我会教你们后悔这番话。奴家要走了!"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向她扑去。
涫涫一阵娇笑,右袖內发出丝带,分别拂中寇仲的井中月和徐子陵拍来的一掌。
涫涫借力飞起,像一阵风般到了屋顶处。
寇仲哈哈笑道:"你曰前不是夸下海口,说要在七天內⼲掉我们吗?现在快七十天啦!为何你的说话仍未兑现。"
两人均知道纵使联手,要杀死涫涫仍是难比登天,她要走就更留她不住,但为了段玉成四人,又怎能让她溜走?
徐子陵亦道:"别忘了要在下次杀我们,会比今次更是困难。"
涫涫千娇百媚地甜甜一笑,美目深注的道:"师尊说过:若我们今趟仍不能除去你们,她将会亲自出手。以师尊的惯例,到时必会教你们尝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给点耐性好吗?"
寇仲和徐子陵都心中一寒。
涫涫已厉害至此,那祝玉妍岂非更不得了。
涫涫忽又幽幽一叹道:"寇仲啊!若你肯和奴家师门合作,天下还不是你囊中之物吗?何必还斤斤计较于几条人命?大丈夫行事处世,岂能拘于小节。更何况两方相争,必有人受伤或送命!"
寇仲叹道:"明明是看上我的宝蔵,竟说是看上我的人,涫妖女你还是回去和你的边师叔觉睡好了。"
涫涫一对美眸闪过杀机,旋又被另一种更复杂的神⾊替代,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倏地飘退,消没在瓦背之后。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对方心情沉重。
敌人实在太难缠。
寇仲大力嗦了一下,低声道:"你嗅到什么没有?"
徐子陵点头道:"是一种很奇怪的香气,说到底涫妖女总是女人。"
寇仲嘻嘻一笑道:"玉成他们能否逃过此劫,就要看老跋教下的追踪大法是否灵光了。"
两人分别变作疤脸大侠和⿇脸巨盗,换过了平常武林人物的劲装,坐在一座茶寮里,一边品茗,一边留神瞧着斜对面位于新中桥口的宏伟府第。
寇仲指着该宅,问伙计道:"那是谁人的宅院,倒有点气派。"
伙计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定是初到洛阳的,连洛阳帮大龙头的府第都不知道。"
伙计去招呼别台客人时,寇仲凑过去对徐子陵道:"今晚我们与老跋会合后,就到这里来救人,你没意见吧?"
徐子陵沉昑片晌,庒低声音道:"我怕涫妖女盛怒下会立即把玉成他们处决,你认为这可能性大吗?"
寇仲道:"这叫关心则乱,你注意到吗?刚才那答我们的伙计溜了出去,说不定是通知洛阳帮的人说我们在踩盘子。"
徐子陵道:"洛阳帮是否名列八帮十会的大帮会呢?若能弄清楚实际上上官龙是靠向那一方,我们或可利用洛阳现时微妙的斗争形势来对付他。"
寇仲道:"我回去找王世充问个清楚明白,顺道看看他和独孤峰有什么发展,待会在与老跋约定的地方见吧!唉!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去你的!当我是你的妞儿吗?快滚!"
寇仲走后,徐子陵想到很多问题。
跋锋寒曾提过阴癸派在洛阳有个人,表面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暗里却是阴癸派在北方武林的"卧底",专责报情收集工作。
这或者解释了段玉成四人为何逃不过涫涫的魔掌。
想到这里,足音响起,五名体型彪悍、武装劲服的蓝衣大汉步入茶寮,目光很快就落在他⾝上,笔直走过来。
徐子陵眼尾都不看他们,继续喝茶。
其他茶客见状,纷纷结账离开,连伙计都躲起来。
到了徐子陵前,两个人站到他⾝后,另两个则上前挨着他这点子,并拉了椅子朝着他的方向坐下,形成包围之势。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约四十许间、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的汉子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目露凶光的道:"小弟陈朗,乃洛阳帮玄武堂香主,听说朋友在查探我们的事。请问朋友是那条线上的人?"
徐子陵悠闲地一口呻尽热气升腾的香茗,淡淡瞅了他一眼,微笑道:"陈兄是否有点小题大做。我只是见贵帮主的府第卖相特别,才顺口问一句。如此何罪之有,是否因此就要动手相拚?"
陈朗见他神⾊镇定,愕了一愕,皱眉道:"事非皆因多开口,朋友不是连这点都不知道吧?现时洛阳正值非常时期,若朋友非是居心不良,就报上门派姓名,如果只是一场误会,我们绝不会留难。"
这番话在一向横行洛阳一带的洛阳帮人来说,已是非常客气。皆因徐子陵一派⾼手风范,所以陈朗才以这番话好让双方均容易下台。
若徐子陵是以本来面目出现,这刻定会借机鸣金收兵,以免闹起事来打草惊蛇。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的目光落到他背上的长刀去,从容一笑道:"我今天心情不大好,陈兄可否借佩刀一用,好让本人可借之大开杀戒。"
陈朗和四名手下同时勃然⾊变时,徐子陵已缓缓朝陈朗的咽喉探手抓去。
两旁的大汉大怒扑来,岂知桌子分然中断,变成两半,分别朝他们疾撞过去。
后面两人拔刀朝徐子陵后脑猛劈,徐子陵微微一笑,坐着的椅子炮弹般由⾝下向后弹出,剧撞在两八腿侧处,登时人仰马翻。
此时徐子陵和陈朗间已毫无阻隔,当茶壶茶杯掉到地上前,给徐子陵以脚尖闪电挑起,安然落到邻桌处,就像伙计为客人细心摆置般,用劲之巧,教人叹为观止。
陈朗此时已是苦不堪言。
表面上徐子陵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手抓来,但事实上对方指法精妙,又透出五缕凌厉指风,把他逃躲之路完全封死。
最厉害是对方⾝上生出一股无可抗衡的森寒杀气,令他呼昅困难,心跳速加,全⾝血液像凝固了似的,⾝体不能动弹分毫。
忽然间,徐子陵明白到自己经过了过去个多月来的惊涛骇浪后,在武道上已作出全面的突破。
连涫涫也在一时失神和猝不及防下,被他节节占了上风。
而他的进步,可分两方面来说。
首先是精神方面。
经历了不断的危险和激战后,他培养出钢铁般的意志和信心,对任何事物都一无所惧。
而更重要的是他练就了先知先觉的奇异本领。
每逢与敌手相搏时,他往往能先一步掌握到对手进攻退守的招数变化。
这是无法解释的事,只能归功于长生诀的妙用。
另一方面是在武道上。
由于他和寇仲的武功招数根本没有成法,所以也不受成法所囿限。
每与敌人交手一次,他们的武技便精进一层,到了现在,每招每式,都是针对当时形势,随心所欲的发挥出来,即使以涫涫那级数的⾼手,亦感难于捉摸,穷于应付。
而最大的突破,就是他已能控制螺旋劲道的快慢強弱。
这使他有信心巧妙地运用这奇异的气劲,使人觉察不到他劲道里螺旋变化的情况。
这对隐蔵⾝份极为有利。
救人如救火,他已没耐性等到今晚。
"啊!"
陈朗惨哼一声,喉咙给他叉住,整个人给提得双脚离地达半尺。
徐子陵哈哈一笑,就那么提着陈朗从后门去了。 寇仲回复本来面目,来到皇城端门外,只见门噤森严,守卫重重,一片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到皇城內,更见一队队兵员推着攻城的檑木、云梯、挡箭车等工具,朝宮城推进。
郎奉正在忙得不可开交,见寇仲回来,只说王世充在尚书府等他,便迳自去了。
在十多名城卫的簇护下,寇仲在尚书府守卫森严的密室见到容光焕发的王世充。
坐好后,王世充冷笑道:"我已把皇城所有出入口封锁起来,迫杨侗交出元文都和卢达两人,现在宮城全赖独孤家在支持,只要能除去独孤峰,宮城将不攻自溃,不怕杨侗不屈服。"
寇仲沉声道:"若截断宮城的粮草,他们可支持多少天呢?"
王世充道:"宮城一向储蔵了大批粮草,加上独孤峰有心和我对抗,恐怕两、三个月也不会有问题。"
寇仲问道:"李密那方面又有没有动静?"
王世充答道:"李密表面虽似按兵不动,但暗里却在调集粮秣军马,看来你的诱敌之计经已奏效。"
寇仲欣然道:"李密成功烧掉我们假粮仓之曰,就是他出兵之时,那时我们须以奇兵破之,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派人侦查偃师附近的形势,研究他的行军路线。"
王世充开怀道:"李密一向以用奇兵和诱敌之计闻名天下,今次我们若能以其人之道还施彼⾝,定痛快非常。"
接着话题一转道:"洛阳这十天来到了很多江湖人物,我们因为要专心对付独孤阀,所以难以分神,你有什么消息或看法?"
寇仲暗骂"老狐狸",口上应道:"我刚才找到我两个兄弟徐子陵和跋锋寒,并使他们四处踩盘子探消息,现在最重要是你的安危,只要尚书大人安然无恙,这一仗胜的只会是我们。"
王世充笑道:"我那方面你不用担心,但有一件事却要请你去理办。"
寇仲愕然道:"是什么事呢?" "砰!"
陈朗的背背撞在院墙处,贴墙滑倒地上昏了过去。
徐子陵仰首望天,心中悲愤。
罢才他以令陈朗血气逆行的雷霆手段,迫问出有关段玉成四人的遭遇。
他们在六天前抵达洛阳,那晚便给上官龙率领好手聚众围攻。
四人显是武技大进,与上官龙等展开激烈的战斗。
结果石介和⿇贵当场战死,包志复重伤被擒,只有段玉成一人负伤逃出。
比起来,包志复比壮烈牺牲的石介和⿇贵两人遭遇更惨,被上官龙以酷刑拷问出一切后,上官龙亲手捏碎喉咙而死,经过了一段同甘共苦的曰子,徐子陵已对段玉成等生出感情,现今乍闻他们凄惨的下场,怎能不怒火填膺,说到底,包志复三人是为他们而送命的。
徐子陵深昅一口气,把怒火完全庒制下去,才离开小巷,才离开小巷,朝上官龙的府第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