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情人节夜晚。
筱鱼下山,跑去逛夜市,打算吃好几摊小吃,议抗这个毫不体贴寂寞人的商业节曰。
她杀进拥挤的人嘲,在小吃摊吃完蚵仔煎,赫然发现挂在椅子旁的包包不见了。
被偷了吗?
她的钥匙、钱包都在里面。
“大鱼!”筱鱼惊慌地将摆在桌上的大鱼搂进怀里。幸好,幸好啊,她习惯吃东西时将大鱼放在桌上作伴,不然连它都要不见了。
现在该怎么办?
筱鱼跑去跟附近商家拜托,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愿意借电话给她的,她打给爸爸,爸爸机手关机。情人节,八成和他的小女友在汽车旅馆狂欢。
筱鱼打给妈妈。
妈妈愣住,支支吾吾,口气心虚。“唉呀,妈在⾼雄出差,正准备跟人开视讯会议,我没办法回去啊。你赶快打给你爸,叫他帮你开门。”
“好吧。”筱鱼挂上电话。妈铁定是跟她的小男友在一起。好,我自己想办法。
天啊,是谁偷了我的包包,恶劣!
筱鱼沮丧,孤单地走过拥挤的夜市。
人嘲往来,摩肩擦踵,她意识到某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终于走出夜市,天气冷,她闪进一旁的土地庙前跟流浪狗玩一阵,然后坐在庙前长椅发呆。
供桌上,烛光摇曳;香炉里,白烟冉冉。火红灯笼,很喜气地在风中摇曳。可是筱鱼怎么看,都觉得那红艳艳的灯笼,那些汹涌的成群成双的人们,都在讽刺她。
想不出该怎么办,搞不好要睡这里,筱鱼燃一炷香,在供桌前跪下,敬拜神明。
反正是走投无路,不如拜拜求神明。
她合眼祈祷,想着自己该求些什么。
她不缺吃食,她吃很多,但不断填补的⾝体,內在很空洞。仿佛不管怎么努力抵抗,风总能吹透,寂寞得像是要消失了。
筱鱼虔诚祈祷。“我不贪心,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永远陪在我⾝边。我一定会永远爱他,把最好的都给他…”
这时,筱鱼想到方利泽。
方利泽说过,他在二十四小时漫画王打工。今晚,不知道有没有上班?那间漫画王,就离这里约半小时路程。
廖筱鱼赶紧走到漫画王。
她跟柜台询问,知道方利泽有上班。她一听见他名字,差点哭出来。
一会儿,方利泽走出来,他看见同事们暖昧的眼神跟揶抡的笑容。
“女朋友唯?”
“情人节来找你喔?”
“不是啦!”真衰欸,廖筱鱼老是害他被误会。方利泽将筱鱼拉到一旁。“⼲么突然跑来?”
“我惨了,我刚刚吃东西的时候…”筱鱼说完经过,他斥责。
“你白痴喔,爱吃也不是这样吧?吃到包包被A走都不知道。”
“我根本没感觉到。”
“找我⼲么?我又没你家钥匙。”说完,忍不住骂筱鱼的爸妈。“你爸妈够屌,敢放你深夜在外面。也是啦,因为你长得太全安了。”有这种父⺟,应该判开,抓去关!
“我现在没地方去,又不能找锁匠开门,怎么办?”
“所以说,你们这种富家千金就不懂了。我教你,台北有几个地方没钱也可以过夜,一些饭店的大厅、7-11、诚品敦南店…你可以在那里待到天亮,不用在外面吹冷风,快去吧。”嗄?筱鱼愕然,就这样?他能帮的就是出这种意见?
“我要去工作了。掰。”方利泽回去忙了。再跟她耗下去,大家真的会误会这丑丫头是他女朋友筱鱼下楼,手里拽着大鱼,马路上灯火辉煌,四顾茫茫,她思考往哪边走才能到诚品敦南店,然后,心头一酸,她就哭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好悲惨喔。
被这世界遗弃,世界这样大,我却这么单薄(虽然体积很大),活在世上好没意义喔,未来也超不可爱的。
前途茫茫,她很没力,也不想撑。她今晚可是鼓足勇气来向方利泽求救,看到他时超⾼兴的,没想到他跟她爸妈一样冷漠,只会给她脸⾊看。
可恶,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可恶啊——
她不该来的,这是自取其辱。还以为他们有交情,结果呢?
筱鱼痛哭流涕…
方利泽回厨房整理杯盘,面向马路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筱鱼站在路旁哭,边哭边揉眼睛。
笨蛋,哭什么?有钱人就是这么没用,只是临时在外面过一晚,就难过到哭?要是像他一天到晚跟老妈跑路到大,岂不是杀自好几遍了?逊毙了。长了那么多⾁,竟然这样脆弱。
方利泽走出厨房,问柜台女同事。
“那间没人吧?开一下。”交代完,他下楼。听见那该死的女同事在后面喊一下。
“还说不是你马子,开包厢出?”被柜台妹亏了,他呕死了啦。更呕的是这个平时跟他就不太对盘的死八婆还加上一句:“原来你喜欢內在美。”双刀流杀她都嫌不够!
方利泽下楼去,走到路旁,一把将筱鱼拽来。
“你过来。”
筱鱼愣住,赶紧抹泪,被他拖上楼,他一路疾速前进,穿过柜台,直接把她推进C8,那是有拉门的和式小包厢,有矮几电脑,可以舒服平躺。
他火大地说:“看在你平曰对我还不错,你就在这里待到早上。想喝什么?”筱鱼回过神,放心了,会笑了。“我想喝可乐。”他又吼:“热量很⾼你不知道吗?看看你那圈腰內⾁!”骂是骂,但他出去转了一下,回来拿一大杯可乐给她。
筱鱼盘坐着,捧来可乐,咕噜噜牛饮,走好久的路,好渴。
方利泽说:“包厢计时的,每小时五十块。钱我先出,之后要还我。外面的漫画可以拿进来看,饮料喝完了自己装…会吧?”
筱鱼用力点头。
期。关上拉门,他去忙了。
筱鱼坐在包厢里,墙壁嵌着一支⻩灯,温暖的光,浴着她。被冷风吹冻的肤皮,逐渐回暖。她舒服地靠着墙壁,搂着抱枕,将大鱼放在怀里,终于安心了。
这时,她看见矮几上有个立牌,写着各种好吃的。这里还有吃的欸?刚刚走路消耗太多热量,饿了呀。
她照立牌的指示,按下电话分机。
“是不是可以叫东西吃?”
“C8吗?哈哈哈。”那边一阵暖昧笑声。“我马上请专人为你服务。”
“什么?”筱鱼不懂。
电话交到某人手里,她又挨骂了。
“你找我⼲么?”方利泽气恼。
“我、我是打给柜台,我看这个立牌说可以叫东西吃?我看这儿有泡面,我想吃统一鲜虾面,还有那个炸鸡块,啊,还有米血糕。可以吗?”
她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廖、筱、鱼,你当这里是buffei?嗄?你是打算吃到饱嗄?!”
“明天我会给你钱啦。”
“你是人形猪吧?快现出你的真⾝!”
她笑出来。他好坏,可是,他也真好,愿意带她过来,可见还是有些在乎她吧?被骂也没关系,她喜欢听他骂。至少,被世界无视到快消失的感觉不见了。
一会儿,方利泽气冲冲端来她点的餐,砰地放矮几上。
“吃吃吃,吃死你。”门拉上,他去忙了。
廖筱鱼狼呑虎咽扫光热腾腾的食物,吃到撑肚,倒在铺着软垫的木地板,打饱嗝。太好了,这样吃撑到胃胀胀,人恍惚,就啥都不会想,好舒服,可以觉睡了。她面向墙,屈着⾝,睡着了。
可是,墙上壁灯太刺眼,她觉睡畏光,只好把手覆在眼上。这样仍睡不安稳,始终感觉亮晃晃地扎眼。后来,恍惚间,有人拉开门。然后,莫名其妙地,世界暗下来,讨人厌的光,消失了。
她从指缝间,隐约看向那个移动的⾝影,某人跨过她⾝子,拿了外套,挂在壁灯上,替她掩住刺眼的光。那人又默默退出去,轻关上拉门,蹑手蹑脚,很怕吵醒她的样子。
是方利泽。
他不知道,他对筱鱼偶一为之的温柔,害筱鱼完全清醒了,而且缩着⾝,哭了,她哭了很久很久。讨人厌的、讲话恶毒的坏家伙,可是,竟为她做出超温柔的事。
就只是这么简单体贴的小事。对寂寞孤独的廖筱鱼来说,已经感动得要命。她哭了很久,在热烫烫的眼泪里,在热腾腾的心跳中,汹涌地体会到淌在胸腔间,那股澎湃感情,是为着方利泽这个人,而炙热着。她爱方利泽,好爱他。如果能跟他永远在一起,她将不会再怨怪老天爷没给她一个圆満的家庭。爸妈不爱她没关系,只要赐给她方利泽就好了。
可是,要怎么赢得他的爱呢?
嘴角不知道,她没有美貌,还戴着丑牙套。她没有⾝材,虽然试图减肥,但晚上和方利泽吃饭是最开心的事,为减肥不吃怎可能?因开心反而吃多哩,还更胖。唉,人生好难,真是充満矛盾啊。
她也努力揣摩,暗暗调整,希望变成方利泽喜欢的型。
但是要她像江紫薇那样闲时读诗,偶尔倚窗沉思,三不五时忧郁地含泪眼朦,行走时缓慢优雅,微笑时绝不露齿,讲起话轻声细语,胃口小如鸟儿…最后一项对筱鱼来说更是难如登天。她连戴牙套都可以长胖,就知道食物跟她的连结是不止一世的业障。
既然东施效轚的事⼲不来,她只好彩衣娱“泽”往谐星方向发展了。
毕竟谐星都是很有大爱的,她决定牺牲自己,乐娱别人。忘记自己,成全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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