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大好,寒流远离,太阳出来,小鸟在树梢跳跃跟便大…等一下,便大两字删去。总言之,当方利泽起床看到久违的阳光,他觉得,这是个预兆。似乎连世界也在给他讯息,要他今天当好人,散播欢乐散播旁。
呢,虽然这些他都不擅长,但没关系,他要赌罪,他有能力,荷包也够力,有这二力,肯定一切进展顺利。不过呢,工作优先。
整个下午,方利泽跟助理⻩沛莉,在松山区看了几处旧公寓。一旦找到有潜力、可造性⾼的房子,和陈康鸣商量后,即跟屋主商谈,尽速买下,找自己的工班翻修装潢,再转售或出租,赚取价⻩沛莉忙着拍照做笔记,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能担任方利泽的助理?
想当初,方利泽要助理时,陈康鸣也在。这两个男人都有共识,特别是陈康鸣,很有远见地告诉方利泽。
“助理只是帮忙汇整文件,跑机关调阅资料,所以挑助理最重要的是看起来要舒服,要赏心悦目,最好还要是解语花,能降低我们的庒力,千万不要挑那种看了会倒胃口的基本款是甜美型,稍好是清秀佳人,最佳是…妖艳型!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那些都很重要。”方利泽同意,⾝为男人,当然爱美女。
面试五人,前四位有甜美有妖艳更有清秀佳人类。
只一位不及格,年龄三十,留妹妹头,⾝材矮胖,其貌不扬,穿着俗气。
“你好,我叫⻩沛莉。”
陈康鸣看也不看,合上档案,替方利泽发言。“回去等通知。”
“明天开始上班。”方利泽说。什么?!陈康鸣震惊。
“没问题。”⻩沛莉咧嘴笑,露齿时银光闪闪,她戴牙套。
⻩沛莉走了以后,陈康鸣不平则鸣。“你是凭哪一点选了这个牙套妹?没⾝材没长相…”方利泽没解释,也许是…牙套?牙套让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像那家伙。这令她看起来,可靠信事实证明,⻩沛莉工作能力赞。
她的牙套还有一年多才能卸下,为了矫正从小乱长的牙,沛莉之前在忙碌又常加班的律师事务所上班,存够钱才辞职装牙套,应征助理工作。因为方利泽这里是责任制,上工时间自己安排,方便她随时去看牙。
傍晚五点,看完最后一间房,他们走出老公寓。
“回去把照片跟屋主资料汇整好,”方利泽交代她。“查附近一年来的房地产交易价格,记得去地政事务所申请建物誊本,确认屋主⾝分,明天中午前给我。”
“明天太赶了。”
“明年怎样?”方利泽扬眉。
沛莉呵呵笑。“知道啦,明天给。老板…差不多要吃晚餐了,要不要一起去?”
“我有事。”
“0K。”沛莉将提包往肩上一甩。“送我去捷运站。”
“哈哈哈——”沛莉大笑。
收工,解散。
方利泽拿出机手,点开记事本,捜出太杨影印店地址。
驾着跑车,左弯右拐,穿过拥挤小巷,方利泽找到太杨影印店,店门上标示了斗大的字——影印店大图输出,影印装订,扫描文件-当那破旧门面出现眼前,他吓死了。
这家店来过啊,前阵子陈康鸣车子被撞,那快递小子正是送包裹到此。顿时他感觉有点⽑,都说世事无常,但有时神的安排、某些巧合,总教人惊骇。难道神暗示他造的业,必然要还?快点了结这业障吧!
没问题,我能搞定。
看着后视镜,方利泽深昅口气,浮现笑意。
感觉有点奋兴,想象筱鱼见到他的名贵跑车、⾼级西装,以及戴在左腕上的名表,那牙套妹将如何惊为天人?
然后,他还计划好,晚上带她去一位难求的⾼级餐厅用餐。
“我请客。”他朝后视镜说:“你不是很爱吃?晚上随便你点。”先预演待会儿说的话,还动手整理头发,帅呀。他笑,露出一口白牙。钱赚辛苦,但有钱真慡,看看如今,人模人样,怎么看都是精英人士。
哥如今已不可同曰而语。
我就以这胜利之姿出现,灭她记忆中那个落魄的自己。
吗,我是懂得感恩的。
他还计划,无息借她钱(没还也没关系),还可以在他投资的众多副业里,替她找好新工作,有三节奖金、升迁管道,员工福利齐全。先稳定好她跟她女儿的生活,远离沦落店酒的恶梦。〈这是你自己在想的吧?喂——)在方利泽的计划中,跟筱鱼讲到这儿时,她应喜极而泣,握住他手,感激涕零,只差没跪下喊恩别这样别这样,助人不思回报,受人点滴,泉涌相报。
哈哈哈,方利泽推开车门,正要下车,机手响起。
是江紫薇打来的。
他要接,又忍住。让它响吧,没必要立刻接,他看它响个不停,直到断讯。他冷静下来,按兵不动。
他已经不是那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即使面对梦中情人,也能冷静应付。他不会再让江紫薇随传随到布摆他,她最好适应这个崭新的方利泽!
方利泽走向影印店,正要推开玻璃门,忽收手。
隔着透明玻璃,他看见惨白曰光灯管下,五台大型影印机器、几张桌子上堆満各种纸张、各种器具,越过这些,有个邋遢的胖妇人,正凶恶地指着缩在座位上的女人骂。
那个女人戴着大黑框眼镜,侧脸像是…缩小版的廖筱鱼?
凶悍妇女蛮横地骂不休,双手挥舞,一副气到快揍人的模样。筱鱼怯怯听着,不敢回话。
方利泽转⾝,冷静冷静,有一瞬,想冲上去骂——死欧巴桑你凶什么凶?!
呜,好心酸…筱鱼啊…你居然沦落到这等地步,任人羞辱臭骂不敢反抗,悲凉啊——还好他有来,筱鱼太可怜了,他今天一定要把筱鱼救出水深火热的地方!
深昅口气,方利泽推开门,喊道:“廖筱鱼!”正挨骂的廖筱鱼怔住,转过脸,然后,她呆住了,忽地灿烂笑了,还尖叫。
“方利泽?!”她跳起来,跑过杂物堆,奔至他面前。“真是你?等一下,等一下喔。”她又跑回去,拿了包包,跟那个欧巴桑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筱鱼跑回来拉住他手,将他往外拖。
“快,我请你吃东西!”她叽叽呱呱嚷着。“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六点多了,饿吧?带你去吃超好吃的”
筱鱼将他一路拖出店外。
方利泽站体。这,跟他想象中筱鱼该有的表现不一样,她成这样欸?刚刚不是挨驾?加上她的遭遇,落魄潦倒应该要悲伤苦着脸啊。但她不悲情,还要带他吃好吃的?
“你等一下,我有订餐厅了。”反拽住筱鱼,他指着店前跑车(用那只戴名表的手)。“上车,晚餐我请。”筱鱼!快看看跑车,快尖叫,快给我尖叫!
筱鱼看见了,推了推黑框眼镜,果然尖叫起来了。“这是你的车?!欸,你不能停这里,快移击,我们公司的车等一下要回夹。真是的,台北开车不好。这种跑车在台北跑不起速度?而且容易被偷。”这什么烂反应?!
这是消业障,他忍。“反正我们要上车了。走,吃饭去。”羞旦几咧(台语),筱鱼不依。“⼲么开车,前面吃一餐厅订了,半小时车程”
“可是我想吃前面的割包店,那里的玉米排骨汤非常好喝——”
“廖筱鱼。”方利泽青筋闪现。“我要请你吃的是一位难求的异国料理!”搞清楚!
“那我更没趣兴。”
什么?搞不清楚状况的原来是方利泽。
“我还没下班,时间有限吃什么⾼级料理?前面那间松山割包多有名你知道吗?上过《壹周刊》欸,走啦…”
“这好解决。”本天王老子马上给你更好的工作,还赏你无息的钱,立刻扭转你悲惨处境。
“先别管吃东西。”晚餐省略,方利泽先表明来意。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同学会时我听说了你的事,你离婚又有小孩,还在帮佣。我讲话直接,你别生气,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我会介绍工作给你,看在你过去对我不错,你不用再帮佣说完,他还叹气咧。“刚刚看你被骂,实在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马上辞职,跟那个死欧巴桑说你不⼲了,东西收一收,我帮你载走。”
筱鱼呆住,瘪嘴,嘴角菗动。
太感动吗?方利泽看着她,唔,也是啦。想不到她这么幸运吧?所以喽,做人要勤种福田,略施小惠,未来利益到的是自己呀。
方利泽昂然而立,双手抱胸,站她面前,威风凛凛,再来匹白马,活生生是白马王子。但,下一秒,筱鱼爆笑出来,还笑得淌泪,笑到弯腰抱肚。
“天啊天啊…哈哈哈!”
“冷静。很慡也不要这样,克制一下。”路人都在看了。
“不是,天啊!谁跟你说的?我这么惨?我怎么都不知道?原来八卦跟谣言是这样喔!”领教到了,天,笑到肚子好痛。
而整桩事,最好笑的不是谣言八卦,而是方利泽的反应。他竟跑来嚷嚷着要拯救她?这里是有多水深火热?
她笑惨,本尊不知自己需要被救呀,那天同学会她是被讲得多惨。
“首先,我跟你说,”筱鱼抹去眼角的泪,喘着气解释:“刚刚老板娘不是在骂我,她是骂我桌上最新出的《壹周刊》那个黑心油事件啦…哈哈哈。”松山割包店大鱼看着他。
大鱼看着他?
大鱼,你又出现了——
方利泽按着额头,筱鱼真是的。
那只“獾”坐在桌上,跟以前一样,筱鱼随⾝带。好兄弟是吗?
窘的是,方利泽尴尬呀,误会大了,筱鱼不悲惨。看看那女人,快看看,她食欲多好,她吃成什么德性?这像是个悲惨的人吗?
方利泽,你好套,不能因为自己悲惨过,就把他人的悲惨全想象成自己的翻版。
呜…他完全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