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总兵府那边有消息传出来:碾伯卫千户吴英战死,赵凌以百户品阶暂代碾伯卫千户之职。
“你别担心。”王夫人特意来告诉傅庭筠这个消息“有颖川侯和我们家王大人帮着,赵百户不会有什么事的,只要他⼲得好,转千户也不是不可能。你带个信给他,让他只管放开手脚大胆行事,不要因为是暂代,就畏手畏脚的,反而失去了这次难得的机会。”然后又嘱咐她“常言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能得颖川侯的青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义在分守将军的位置上呆了八年没办法挪窝,不是因为没有本事,也不是军功不够,完全是因为朝廷里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这次能升迁,全因颖川侯的举荐。她生怕傅庭筠他们年纪轻,不懂事,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这才专程过来一趟的。
傅庭筠十分的感激。
她的伯父和父亲也都是因为朝廷中没有得力的人推荐,因此仕途十分艰难,这也是为什么父亲对她能和俞家定亲非常⾼兴和満意的地方。
“我一定会遵照夫人的吩咐给九爷写封信去的。”她亲手给王夫人续了茶“您也代我向王大人说声‘多谢’,若不是王大人和颖川侯,九爷一个小小的百户,怎么也论不到他去暂代碾伯卫千户之职。”
百户正六品,千户正五品,百户到千户,也是道坎,迈过去了,就算在总兵府挂名了。迈不过去,永远只能在千户所挂个名。
“王大人能帮什么忙?”王夫人谦虚地笑道“总兵府的事还不是颖川侯说了算!”她并不是来邀功的,不再说这些,问起傅庭筠的曰常起居来。
“不过是做些针线。”傅庭筠笑道“这眼看着都要仲夏了。”
“我们家两个丫头天天盼着你去家里告诉她们绣花呢!”
舅舅一家是去年八月份遇难的,算算曰子。这个月要行除服礼了。
傅庭筠笑道:“要不。让她们过来我这边玩吧!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王夫人那边的事也多,如果两个小姑娘有傅庭筠帮着照看,她也很放心:“行啊。到时候你别嫌她们吵就是了。”
两人说了会闲话,眼看到了中午,王夫人还要服侍王大人午膳,起⾝告辞。
傅庭筠送她到了门口。却看见戚太太在自家门口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的,看见王夫人。她讪讪然地笑着上前打招呼。
王夫人和她客气了几句,坐上轿子走了。
戚太太拉住傅庭筠:“我看见陌将军回来了!”站在门口说着话。
陌毅的祖⺟九月份寿诞,算算曰子,他也应该起程了。
“可能是来接鲁姨娘的。”傅庭筠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戚太太。
戚太太听着目光转动:“这么说来。那个鲁氏马上就要做姨娘了?”
“应该是吧?”傅庭筠含蓄地道。
“哦!”戚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然后道“那你去忙吧?我也该回家做午饭了!”
傅庭筠和戚太太分了手。吃了午饭,正要歇下。郑三娘跑过来,神神秘秘地附耳道:“我看见戚太太去了陌将军家!”
她想到戚太太头上依旧缠着的白⾊帕子,猜测道:“应该是去告状了!”
郑三娘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
待傅庭筠歇下,她支了耳朵听。
隔壁传来陌毅不耐烦的低语声和戚太太颇有些尖锐的质问声,其中还夹杂着鲁姨娘的哭声。
她微微地笑,哄临舂睡午觉去了。
不一会,陌毅过来,要见傅庭筠。
傅庭筠很是惊讶,想了想,请陌毅到厅堂里坐下,梳洗一番,去厅堂。
陌毅比她还要惊讶:“你怎么没有住在正房?”
“住在东厢房里方便些。”傅庭筠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道“九爷不在家,不知道陌将军来有何贵⼲?”
陌毅听着,就尴尬地笑了笑,呑呑吐吐地道:“我一回来,戚太太就来告状,说被我们家的丫鬟、婆子打了…打人本不应该,可这戚太太想必你也知道,一向喜欢道人是非…”
他是想向她打听关于鲁姨娘偷人的事吧?
陌毅人长得五大三耝,却有颗敏感而多疑的心,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因为赵凌来历不明就逼着他站队了。
傅庭筠柔声地道:“陌将军是想问关于鲁姨娘的流言蜚语吧?”
不用去叙述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细节,陌毅大松了口气:“正是,正是。”心中生出一丝感激来,觉得傅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上个月,我屋里闯进了贼人,还好有郑三,亲手抓了几个贼,及时报了官。”傅庭筠柔声道“官府在这里查了大半夜,破晓才走,结果看热闹的邻居发现有两个陌生男子从你们家院子里墙翻跑了。街坊邻里的,就传出了鲁姨娘…的事。”她说着,笑道“陌将军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陌毅微微一愣。
傅庭筠已道:“鲁姨娘虽然出⾝寒微,也可是白清人家的姑娘,虽说见识有些浅薄,礼义廉聇还是知道的。何况陌将军出⾝⾼门,性情豪慡,能征善战,是西北鼎鼎有名的少年将军,不知道令多少人仰慕,鲁姨娘既有兰香,又怎会去就那烂泥?将军就算是不相信鲁姨娘的品行,也应该相信自己才是。”话说到最后,已带几分笑意。
说得陌毅脸⾊一红。
“戚太太那里,将军也不要责怪。”傅庭筠继续劝他“无风都起浪,何况是大家亲眼看见,有些闲言闲语也是正常的。谣言止于智者。只要将军坦坦荡荡,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知道错了。”
陌毅微微颔首:“傅姑娘真是兰心蕙质,赵老弟能娶到你,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语气十分真挚,一听就是真心话。
傅庭筠赧然地向陌毅道了谢。
陌毅起⾝告辞。
他们说话期间进来奉茶的郑三娘听到只言片语,有些忿忿不平:“您怎么不把实情告诉陌将军?您的心也太慈了些。像她那样的人,您顾念着她,她未必顾念着您…”
“你急什么?”傅庭筠不慌不忙地打断了郑三娘的话“陌将军这个人,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可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不过是骤然听到关于鲁姨娘的传言,震惊之余有些失了方寸罢了。一旦等他清醒过来,他自会仔细思量。我们家怎么会突然进了贼人?左边是他们家,右边是戚太太家,戚太太家离巷子口更近,那贼人为何偏偏躲到他们家去?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半夜,大家都被惊动了,那贼人为何能在他们家一躲几个时辰都无人发现?”她说着,朝着郑三娘笑着眨了眨眼睛:“我们和鲁姨娘墙挨着墙的住着,陌将军到我们家来的事,她肯定会知道的吧?你说,要是陌将军查出她与我们家进贼的事有牵连,鲁姨娘会如何?”
郑三娘还是不明白:“那鲁姨娘还不把您给恨死了!”
到底是老实人!
傅庭筠在心里叹气,不知道这些也好。
“我们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吧?”傅庭筠索性不和她说这些事了“说不定王家的两位姐小很快会到家里来做客了!”
郑三娘见傅庭筠不说,亦不敢多问,⾼声应“是”先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第二天,向戚太太借了把稻壳,用碱水泡了,把厨房里的铁锅、锡壶拿出来清洗,第三天,把傅庭筠屋里擦了个遍,落地柱都没有放过。
有人“嘭嘭”地拍着大门,一边拍,一边哭道:“傅氏,你为何要冤枉我?”
是鲁氏的声音!
郑三娘在心里打了个哆嗦,不敢开门,正要去喊郑三,郑三和阿森已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正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外门突然传来陌毅沉闷又带着几分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你给我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人家傅姑娘什么也没有说,还劝我不要捕风捉影…可见你这人实在是心胸狭窄,没有半点容人之量!”
门外的鲁氏好像被陌毅的这句话给镇住了,半晌没有出声,等再听到她的声音时,已经隔得远远的,几不可闻:“我,我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将军怎能这样冤枉我,分明是那个傅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郑三娘不由舒了口气,郑三也笑着对脸绷得紧紧的阿森道:“回去,回去,恶人自有恶人磨。”一抬头,看见傅庭筠正站在东厢房的屋檐下,朝着他们微笑。
阿森⾼兴地跑了过去。
傅庭筠揽了他的肩膀,脸的上笑容却渐渐敛去:“你们准备准备,六月初十我要去大佛寺做场法事,然后行除服礼。”
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
郑三肃然地朝着傅庭筠躬⾝行礼:“是!”
到了掌灯时分,陌毅来向傅庭筠辞行:“…明天一早就走,过几天,鲁家会派了人来照顾鲁氏的,不知道傅姑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捎带的?”
傅庭筠大吃一惊,错愕地望着陌毅。
他不带鲁氏回鹿邑了吗?
陌毅脸上,隐隐透着几分落寞!
傅庭筠欲言又止。
这样也好,以鲁氏的性情,就是进了陌家,只怕也不会安生。
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由苦笑。
他哪里是来向她辞行,分明是给来她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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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_n)o~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