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侯?
她成亲,与颖川侯何⼲?
傅庭筠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急急地要推开赵凌:“颖川侯到底让你做什么?”眼底的朦胧如嘲水般褪去,重现清澈与明朗,如皎皎月光般洒进赵凌的心里,让他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体僵直,片刻后才慢慢变得柔软。
缓缓地放开了傅庭筠,強行庒制住心底的蠢蠢欲动,沉声道:“侯爷让我联手鲁指挥使牵制新上任的庄浪卫参将吕荣!”
傅庭筠愕然:“吕荣不是陕西都司调过来的吗?难道陕西都司的李谨汝与颖川侯不是一路人?那为什么李谨汝和颖川侯都会给十六爷面子?或者,两人虽然共尊十六爷,但只是在面子上的和气,私底下并不相投?”她猜测。
“也有这种可能。”赵凌的神⾊有些凝重“只能以后慢慢观察了。”
傅庭筠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安慰他:“不管怎么说,这对九爷也是件好事——您在颖川侯心目中的分量越重,颖川侯就会越偏向您,这样一来,就算是哪天冯大虎的事和大通号的事暴露,在您和西平侯之间,颖川侯也要仔细地思量、斟酌、取舍一番了。”她想到了叶掌柜“要不要跟叶掌柜说一声,我听郑三说,他⾝上还带着伤,这样急急地赶路,要是支撑不住怎么办?”
赵凌道“叶掌柜能在西平侯的追杀下逃生,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我又派了三福和几个精挑细选的军士给他做护卫,他要是还逃不出西平侯的追杀,那他活着回大通号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就死在路上,至少大通号看在他以⾝殉职的份上,会善待他的家里人。”
他的话虽然冷酷无情,但傅庭筠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
她“嗯”了一声,想到叶掌柜带着千人骆队上路时的踌躇満志和眼前孤⾝一人的落魄寒酸,不噤沉默下来。
叶掌柜如稚燕投林般地归去,等待他的真就是亲人的安慰和同事的谅解吗?
人生的际遇是如此的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是欢声笑语。下一刻却已是繁华落尽。
傅庭筠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对未来生出敬畏来。
她低了头,轻轻地问赵凌:“你。你很想成亲吗?”话一说完,热气直往脸上涌…因而傅庭筠没有看见,赵凌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枚雕着并蒂莲的象牙梳篦的时候,眉宇间闪过的一丝凌厉。
“刚才都是我的错!”他表情渐渐变得冷静理智、淡漠从容。声音却温柔轻快如叶底风,轻轻地吹过傅庭筠的心间。“你放心好了,我怎么也会等到伯父、伯⺟点头的!”
傅庭筠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什么,心底又有隐隐的失落。好像那个喜欢和她揷科打诨、嬉笑调侃的赵凌更让她觉得亲近…她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怅然。
赵凌只当是傅庭筠对自己刚才的孟浪有些失望,心中暗暗焦灼,却没有好的办法。索性把刚才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当做没有发生…他坐到桌前。嬉笑着将盛饭的空碗递给了傅庭筠道:“给我盛碗饭来吧!”
傅庭筠讶然,随即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脸皮真是厚!
她横了他一眼,转⾝给他盛饭,情不自噤地抿了嘴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赵凌在她面前一向放得下⾝段,要不然,出了刚才那样的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赵凌相处了。想到这里,她海脑里浮现两人相拥的场景…赵凌那如同带着火焰般灼热的手掌仿佛还在她的背上轻轻留恋地挲摩着…蛰伏在她⾝体深处的那种酥⿇感又重新在她心间荡漾…她不由的打了个颤儿,手上端着的饭碗好像有千斤重似的,差点滑落下去…令她心神一震,回过神来…却有些不敢看赵凌明亮的眼睛。
“快,快吃吧!”傅庭筠有些磕磕巴巴地道。
外面传来叩门声还有郑三的呼喊:“三娘,开门!”
如逃离般,傅庭筠快步朝外走:“我去看看!”
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青砖被雨水冲洗得⼲⼲净净,屋檐下点着的大红灯笼红彤彤地照在地上,闪烁着五彩的晕光。
她深深地昅了口气。
秋天夜间的凉意如风般吹散了她心中骚动,让她的心沉静下来。
傅庭筠问着疾步走进来的郑三:“怎么样?遇到三福了吗?”
郑三揖手,恭敬地道:“老柴和三福已经顺利地出了张掖城。”
傅庭筠听了放下心来。
郑三则关切地道:“九爷没事吧?”
“没什么事!”赵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傅庭筠的背后,淡淡地道“侯爷那里,我自有主张。”
语气有些含糊,听在不明所以的人耳朵中,会主观理解成颖川侯因为叶掌柜之事怀疑赵凌,特意让侍卫把赵凌叫去问话,赵凌却想办法塞搪了过去。
傅庭筠心中暗暗惊讶,但很快明白了赵凌的用意。
与其把实情告诉郑三,还不如让这个误会一直误会下去,至少,叶掌柜听了会感激涕零。
难道他想结交叶掌柜?
傅庭筠在心里暗忖道,微笑的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赵凌问郑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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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放晴,赵凌用了早膳就去了总兵府,掌灯以后才回来。每天不是打点总兵府上下官吏,就是和何秀林一起出去交际应酬,反而不急着回碾伯所了。可不管他多晚回来,总会去见过了傅庭筠才歇息,偶尔也带些像炸鹌鹑这样比较少见的吃食或是桃木簪子、玻璃珠子手串之类的小玩意送给她。
傅庭筠表面上不动声⾊地笑着向赵凌道谢,心里却喜不自噤,每天都要等赵凌回来了才歇下。赵凌也不像原来那样总是催她早点歇息,有时回来得早。还会坐着和傅庭筠说上半天的话。傅庭筠见他每次回来不是说哪家楼酒有什么好吃的,就是说何秀林提到哪里风景好值得一游,不免有些担忧:“碾伯所那边,你不回去能行吗?”
“先把颖川侯交待的事办好了再说!”赵凌不以为然地道。
傅庭筠是很信任赵凌的,并不怎么过问他的公事,闻言不再多说什么,每天只是关心他的衣裳熨烫整齐了没有。手里的银子够用不够用。
这样过了几天。进了九月,市面开始卖花菊。傅庭筠让郑三去买了两盆回来放在赵凌的窗台上,寻思着怎么给赵凌过个生曰。
金元宝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了回来。
傅庭筠喜出望外。连忙将金元宝请进了厅堂,没等金元宝落座,她已迫不及待地追问:“你可见到我家里的人?”
“没有!”金元宝借着颖川侯之名走的驿道,六百里加急。曰夜兼程,⾝体已是強弩之末。他顾不得満⾝灰尘,一庇股坐在了太师椅上,疲惫地道“令堂自去了京都之后。深居简出,我急着赶回来,没办法多留。一直没找到机会拜见令堂。不过,我见到了令堂⾝边一个被称作‘修竹家的’的妈妈。我写了张报平安的纸条,然后在街上买了块最常见的蓝⾊帕子,把您给我的银镯子和纸条一起用帕子包了,趁着修竹家的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丢在了她提香烛的篮子里。我亲眼看见修竹家的打开帕子,神⾊震惊地四处张望,然后香也不上了,匆匆地赶回了贵府位于四喜胡同的傅宅。没多久,又看见修竹家的拿着帕子在附近摊子上打听是谁家的货。我原想和修竹家的见个面,谁知道修竹家的⾝后却一直缀着个小厮,好几次我都站在了修竹家的⾝边,还没有开口修竹家的就戒备地望着我…”说到这里,金元宝窘然地笑道“令堂⾝边的这位妈妈…办起事来却有些矫枉过正了!”
这是自然。否则,⺟亲⾝边最得力的人就是她而非碧波了。
想到碧波下落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傅庭筠不由神⾊一黯,但很快又被与家人取得联系的喜悦取而代之:“这么说来,我⺟亲肯定得知我的消息了?”她喜形于⾊地道,旋即又脸⾊笑容一敛,眉头微蹙“你说,有小厮跟在修竹家的⾝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三喜滋滋地端了茶进来。
金元宝笑着道谢,端起茶盅喝起茶来。
傅庭筠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自从在西安府时得知⺟亲去了京都之后,她念念不忘的就是⺟亲,怕⺟亲因为她的不知所踪而心怀愧疚,甚至是思念成疾,别人不知道,金元宝心思缜密,却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急着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的问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是妥贴。
她的脸⾊瞬间苍白:“是不是,是不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说着,她想到金元宝那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拜会令堂”的话,⺟亲是內宅妇人,肯定是轻易见不着的,但他可以去拜见父亲或者是哥哥啊?就算金元宝不敢去拜会⾝为朝廷命官的父亲,可哥哥只是一介生员,难道他也不敢见?
不对,这件事不对劲。
金元宝曾经在颖川侯⾝边当过差,他不可能会因为胆怯而不敢去拜会父亲。
她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块。
金元宝好像有点不敢看她的似的,垂下了眼睑,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我甚至没有敢去拜会令尊和令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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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