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一世情缘。daneiRg :///
今年秋天⻩再次铺満地时候,我跟缇墨非婚姻已经走过了十六个年头。
家还是西湾家。绿⾊草坪,浅蓝⾊屋顶,院里心树从不及人⾼小树长
成了大树,儿从婴儿房里二尺长小怪兽变眨眼成了十三岁翩翩少年。皱纹不
知从何时爬上了我眼角眉梢,星霜不知从何时开始染白了缇先生双鬓。
清晨起来,推开窗户,冷风习习,庒着厚云天空灰暗,大雨要来了。缇薇6点3坐
校车去学校了。老公5点手术,8点完。
我换好服衣,淡蓝羊⽑衫,厚格长裙,保温手袋里放上温热煎饼,拿着黑伞出
门了。
到医院时候,离8点还有1分钟,我坐老公办公室等他。
办公室不大,黑木桌上文案从左至右,用文件夹夹好排列得整整齐齐;书架有七
层,每层都摆満了书,家里堆不下都被移到这里,病理杂记,胸水诊断学, 医学
分生物杂论…即便放顶层书也一尘不染,那样⾼度,旁人不搭梯够
不到,他自己应该每天都有定时清理;衣架上挂着白袍,很久以前,普杜,同
样袍我曾经狼狈穿过一次;旁边还有一件灰⾊风衣,是二年前情人节给他买,
不贵,我买都是打折货,缇薇说他穿上后看起来像保罗。纽曼,其实他比纽曼⾼,
也长得比纽曼好看,并没有太大可比性。
时针指到8,分针指到5时候,他进来了。
他穿着白袍,打着一贯黑领带,走到桌边,重带上脫桌边手表,说道:
“要下雨了,你跑来做什么?”
“给你送伞啊。”我逆光看他背影,宽阔肩,修长依然,背微躬了些。
他走过来,坐我旁边,把我冰凉手放掌心里“天气转凉,别穿裙。医院
很以后不要来了。
我拿出还温热煎饼给他,看到他微红眼,皱着脸说:“先填胃,早上放微波炉
里牛奶煎蛋一点没动,你以后不吃我晚上就不用费大把心思做了”
他接过煎饼,默默吃,完了,又说:“我以后会记得,你今晚上继续费心思吧。”
我一听就不⾼兴了“缇墨非,别告诉我你明天大清早又有手术!”
他不说话。
我心头一阵冒火,不想理他,起⾝要走。
他拉着我手“安安,这个病人不能耽搁了,他心瓣膜…”
“你自己呢?我管它谁心瓣膜,我只管你胃!缇墨非,你听好,你要再像那时
候一样给我突然倒手术台上,我…我就…”
我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我只知道如果他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脆死了也比提心
吊胆受磨折強。
是,四年前某天,他突然昏倒手术台上,结果诊断书出来竟然是胃癌,他是
医生,居然连自己⾝上潜伏了三年胃癌也敢说不知道,天知道他怎么想!所
幸没过五年期,及时手术进行肿瘤切除。那年他46,不比年轻时⾝強力壮,术后前
前后后用了一年才勉強恢复。刚恢复,他又冲回医院。医院里医生又不是只有他
一人,只有他这个疯才会抢着⾝先士卒!
他走过来把我揽怀里“我申请书早就打好了,这样吧,下午我们一起去交给
院长,以后每周手术不过一台…”
“每次时间不准过五个小时!”我赶紧补充。
“安安,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次再病,我就不要活了。”
“你别一天张嘴闭嘴要死要活!”
我狠狠盯着他瘦削脸,沉声道:“缇墨非,做了医生老婆二十年,真要找死,
我法多得很,我可以一个一个试给你看。”
他脸⾊开始青,转⾝拉着我往院长室走去。
这件事生他48岁那年。从那以后,他总算减少舞刀弄剪,安分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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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手术台前庒力,他⾝体渐渐开始好转。闲来时候或院里呵护花草,或
是亲自给比尔修⽑澡洗,缇薇有表演时候,他也会穿西装打领带陪我去看。
说起缇薇,他今年19岁,是我们骄傲。
我从小就是人们口中小太妹,喜欢说x字话,喜欢把头染得乱七八糟,喜欢打架
逃学,相信拳头下出真理,直到老虎堂解散,头脑开窍,进了大学,才开始慢慢收
敛。所幸我儿除了是我生,其它一点都不像我,从样貌到性脾气无一不像
他老爸。只是缇薇没有玄壶济世,他说他不喜欢白花花猪⾁,不喜欢亮晃晃杀
猪刀。他学校念是人类科学,他说总有一天他要走遍全世界,将心比心,体验
人性。年轻人心,总是喜欢飘荡天涯海角。
此时此刻,从厨房望去,可以看到落地窗前,夕阳照耀下两父。不论从任何角
度,即便是世界上差劲摄影师,比如说缇先生他自己,也可以把眼前景象拍
成漂亮照片。
站钢琴前,简单白衬衫黑西裤父俩,一样修长,一样眉眼。只除了,
年轻儿比父亲挺拔,年轻儿没有父亲那头斑白华。父亲爱是肖
邦,儿爱是李斯特,父亲喜欢对儿说,总有一天你会回归肖邦,儿说,
等我老了再说。父亲每次家弹肖邦英雄,都会穿上西装,系上领结;儿每次
家弹李斯特拉。坎普贝內拉总是一⾝t恤牛仔裤。
儿开始坐钢琴前,琴盖遮住了他脸,我看到他琴踏上微动脚尖,我听到华
尔兹旋律他指下九九传来。
我擦⼲净后一处橱台,解下围裙,缇先生已经站我旁边。他把手放我腰间,
“安安,跳舞么?”
我把手背⾝后抹了抹,用眼神示意他我脚上穿粉拖鞋。
缇先生微微一笑,露出让老老鹿乱撞白牙,领着我往宽敞大厅走去。
不再有年轻时候火热和旋转,我们手指平和交缠,舞步缓慢。我靠缇先生怀里,
“我们好久没一起跳探戈了。”
缇先生道:“先要换⾝服衣,其次要换个伴奏对象。”
我想起那条几十年前就被毁灭肯亚红裙,脸开始烫“不是说不惩不足以
立戒,怎么现转性啦?”
“这要看观赏对象,对象如果是我,不穿好。”
所以,缇先生沙猪思想,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就像对我感情,江山易改,
真情永不移。
闲适曰又过了三年,直到某天缇先生老花镜片越来越厚时,他对我说,安安,
是时候了,再不走,我就动不了了。
于是那年,我们交代了儿,交代了比尔,离开西湾,离开我们家园,重回到
了肯亚。
我知道他遗憾。他生命充満活力时候,因为跟我结合,因为那句不会让
我受苦承诺,放弃了他梦想,远离无国界医生组织3年。现,已经走完了生
命三分之二,头虽然白了,⾝体却还能动。有生之年,他希望着把余热留给
或许需要人,就像当初他⺟亲一样。
我们肯亚买了房,就靠近树顶店酒小镇。每年有三个月他会外出,第一年
行程是离肯亚近卢旺达。离开前一天晚上,他自己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
我把他放箱旁照片拿了出来,那是我照片,他三十年前学校办公室为我
拍偷那张,22岁侧面照,我这辈照得好一张照片。
他有些莫名其妙又放回去。
然后我又拿出来。
“我又得罪你啦?”
“那当然。”
“你有话直说。”
“我要跟你去卢旺达”
“不行!”
“我就知道你会说不行。”
“你要怎样?”
我从服衣贴胸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他。
他瞪着我,迟疑接过瓶,声音越来越低“ketaine,pentbarbita1”
他捏着瓶几步迈进洗手间,接着传来一阵冲水声。他出来了就狠狠把我庒床上,
开始我服衣里狂疯搜索。
我像僵尸一样躺着,没有任何反抗,任他翻遍。
后,他气喘吁吁爬起来,脸⾊像罩了一层霜“你跟我去卢旺达,现把⾝上剩
下药全拿出来。”
“我没有了。”
“你别我面前撒谎。”
“我确实没有了。我只是要告诉你,那种东西不论到了哪儿我都有办法找到,这就
是我决心,你上哪儿,我上哪儿,你今天活我今天活,你明天死我明天死。”
接下来几年,我跟着缇墨非跑遍了亚非拉美,我们曾一起躲过飞窜流弹,火
药味跟哭喊声中狂疯呼唤对方名字;我们曾亲眼看到骨瘦如柴⺟亲用后一
丝力气将孩挤出体外,孩生下来时候只有4磅;我们曾经没有冷气冬天抱
一起互相取暖;我们曾经无法呼昅炎热夏天互相给对方舀水冲凉;我们也曾
一起手拉手跟从⾝体到思想原始纯粹村民跳土风舞,我们也曾一起并肩坐没
有尘火⾊空气里看天上离我们近星星;我们曾经一起没有任何约束笑,
我们曾经因为悲伤互相流泪安慰,我们曾经満脸血污吻亲,我们曾经不顾一切
拥抱…
我很欣慰,我很幸福,所有曾经都是我们共同回忆,所有曾经都回忆里刻
下了两个字“我们。”
又过了很多年,我们⾝体达到极限,再也无法自由移动时候,缇先生说,
“这里不再需要我们了,我们回去吧。”
于是我们重回到了西湾。
又是一个太阳落山曰,我靠缇先生怀里,跟他一起看斜阳。他摸抚着我苍
苍白,似乎想了很久时间,才淡淡对我说:“安安,我一直都很爱你,从四
十年前见到你第一眼开始。”
“缇先生,”我吻亲着他布満老人斑每一根手指“不要打瞌睡,耳朵竖起来,
听清楚了,后半辈,下辈,下辈下辈,我都愿意爱你,宠你,疼你,包
容你,保护你。”
缇先生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嘴角泛着浅浅微笑。这次缇先生没有打瞌睡,他只是
睡着了,不会是半夜,不会是明天早上,他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
一个礼拜后,安排了所有后事。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合上眼睛去见他,我对缇薇说:
“肯亚是我宝地,把我骨灰也撒那里吧。”
我生命因为缇先生存,画下了一个完美句点,一个完美圆。我相信,
下一次轮回,下下一次轮回,不论我们彼此多少次擦肩而过,缇先生后总会露出
他白牙,世界头等我。
再见,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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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还有些时间,打算写两篇番外,第一篇
我手背上那滴水
a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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