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球状少女

　　幽州治所幽州城，也称为蓟城，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是一座长方形城市。

　　不过巡狱史一行为了能吉曰吉时入城，头一天有意停止前进，就幽州城外十里地方休整，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古代行军速度，轻兵五十，重兵三十。是说轻装前进，曰行四个时辰，约走五十里。所以从此处进发，慢一个时辰也能进城。

　　这一路行来，他们大多数时候住馆驿，但有时错过宿头，或者两个馆驿间距离较远，也会露宿野外。只是今天倒不必，因为幽州城外有长年驻扎军营。幽州罗大都督早就得了准信儿，虽然因为官职、辈份儿等诸多原因没有亲自来迎，却叫手下早做了准备，为一行人妥善安排好了住处。

　　康正源只是从六品小官不假，可他是大长公主儿子，今上亲外甥，深得皇上信赖，还担着皇差名头，怠慢不得。只是军营不可无故‮入进‬女眷，舂荼蘼主仆就不能跟着了。至于钱老板一家，因为采买货物已经齐全，幽州城离范阳又不远，所以前天已经分道扬镳，提前回家了。

　　好，距离军营不远地方，有一处‮人私‬邸舍，专门招待因错过开关城门时间而不得进城人们，环境还很不错。

　　康正源为了‮全安‬着想，又希望舂荼蘼住得安静舒服。本想把邸舍全包下来，但舂荼蘼认为这个邸舍存就是为了方便行人，若为了自己，而使得其他来不及入城人失了歇脚地方，实有点于心不忍。何况，今年雪少，他们到辽东郡都没遇到大雪，但天却阴沉了整整三天后，自清晨时飘起了鹅⽑大雪。这种天气露宿于外，说不定会冻死人。

　　“有我爹保护我呢。不会有事。再说了，邸舍离军营这么近，那店老板就是为着‮全安‬着想才这么建吧？若真有什么事，顺着风大声嚷嚷都能听得到。至不济骑上马片刻也到了，大人只管安心。”舂荼蘼劝康正源“若大人实不放心，再拔几个军士过来不就得了？”

　　康正源当然不能拂了罗大都督好意。必要住军营里，又见舂荼蘼坚决不肯扰民，也只好应了。除了以舂大山为首四个卫士外，又拔了八名士兵，虽说没包下邸舍，却也占了七间房，足有这家邸舍一半地方。

　　那邸舍老板一看是一群军爷保护着两个小姑娘住店。而且占了好房间。愁眉苦脸以为店钱是收不到了，哪想到舂大山拿着康正源银子，花着一点不心疼，出手大方，喜得那老板好酒好菜招待。

　　舂荼蘼等人安顿好时，已经过晌午了，因为两个月来一起行路，大家早就混熟了。又都饿得要命，因此并没有很讲究分桌而食，只是让店老板把饭摆二楼厅里，拼起了三张桌子，多多加上炭火盆，大家坐一起热热闹闹吃起来。

　　冬天，时令鲜蔬菜是没有，只以储存菜窖里菘菜、胡豆和冻豆腐为主要菜品，如果舍得花钱，还有些自秋天储存下来菠菜、芹菜、芥菜等。看着自家女儿因两个月来不停奔波而瘦得尖小下巴，舂大山绝对舍得银子，于是店老板拿出了看家本事，用足了材料，以“羌煮貊炙”为烹饪方法。

　　所谓“羌煮”即为煮或涮羊、鹿⾁“貊炙”类似于烤全羊。当然，绝对没有现代那么细致，貊炙上桌后，要自己用刀割⾁吃。羌煮也不是让客人自己涮着吃，而是煮好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端上来。

　　舂大山本来以为自己娇滴滴女儿会不喜欢这种有点耝野气氛和吃法，哪想到女儿眼睛亮闪闪，还捏着袖口给他倒酒，似乎很喜欢这样气氛，也就放下心，不断用刀把烤⾁切成小片，堆放女儿面前碗里。

　　其实舂荼蘼不但不介意，还很喜欢这种“原生态”感觉，第一次古代感觉到了自由奔放。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草莽人士常说几个字：大口喝酒，大块吃⾁。只见外面白雪飘舞，屋內热气腾腾。烫得滚热酒水下肚，虽然酒⾊浑浊有杂质，却酒香怡人，⾝子也立刻暖了起来。搭配着饭香四溢，真很舒服，心情跟着大好。

　　主食，是毕罗。

　　那是一种面粉做皮儿，里面包着馅心、或烤或蒸一种面食。常见馅有猪肝、羊腰子、临海地方还有蟹⻩馅。当然，只怕皇宮里也会有。舂大山知道自家女儿不爱吃动物內肝，又赚烤制面食发⼲，于是早吩咐了下去，单做一种芥菜⾁末蒸毕罗。

　　舂荼蘼这一世才不到十五岁，⾝段又纤细，所以饭量不大，加上又陪着自家爹喝了一盏小酒，此时笑眯眯看着大家兴吃喝，自己却只吃了一角巴掌大毕罗、以及舂大山切割好大半盘子羊⾁、鹿⾁和一些蔬菜。但所谓⾁面饱十分，管如此，她也吃得很撑。以致饭后她都不敢坐着，找回了大学时代吃自助餐时那种扶墙进，扶墙出可笑感觉。进去之时，是饿得抬不起头，出来时，则是撑直不起腰。

　　也所以，当舂大山说要去军营一趟时，她非要跟着一起去。

　　“外面怪冷，这雪就没停过。”舂大山不愿意带上她“我是受人之托，到军营里送点东西去。你魏叔叔这边军中有亲戚，刚才我一打听，巧了，就那军营做事，若此时不去，怕过几天忙起来就菗不出空。你乖乖这里等着。爹去去就回。”

　　“女儿是想消消食嘛。”舂荼蘼展开撒娇**“羊⾁倒饱，刚才一时贪嘴吃多了，克化不动话，半夜会难受。而且古语有云，霜前冷，雪后寒，现雪正下，路即不滑，外面也不会太冷。”

　　“你就是想玩雪是不是？”舂大山无奈。“咱们这儿冬天不算太冷，倒是有几年没下这么大雪了。”

　　舂荼蘼一听舂大山语气松动，立即上前抱住父亲胳膊，轻轻摇着说“爹啊，你就让我跟着吧，顶多我穿得暖和点不就行了？不让女人进军营。我就外面玩会儿，您送了东西出来，咱们再一起回，一来一去也不会外面多长时间。”

　　见舂大山犹豫着要点头，又加了一句“军营中自然有好酒好菜招待康大人，可他未必能吃到这么好吃毕罗。刚才我对店老板说了。让他再烤上几个好消化又容易保温。到时候爹帮我给康大人送过去。虽然是不值什么东西，但却算是咱们有心。他送了贵重皮袍子给女儿，这算不得还情，好歹用行动告诉他，咱们父女记心里了，那毕罗也算个村味儿。”

　　舂大山哪里说得过她，又被她磨得没办法，也就点了头。只一再嘱咐要她穿得多些。

　　此时，已是申时中，因为大雪未停，天⾊虽然阴沉，光线却很好。过儿帮助下，舂荼蘼里面穿着夹袄夹裤，再穿一层絮了木棉棉衣棉裤，外面套着康正源送皮袍子，还戴了辽东郡时人家送给舂大山皮帽子，拉下两侧帽沿，全当护耳了。脚上，是大了好几号，填充了乌拉草靴子，后还戴上了手套。只要她把脖子一缩，大半张脸都能埋领子里，什么寒风也能奈何不了。

　　当她就这么像小乌⻳一样蹭啊蹭到了楼下时，舂大山正等着她。见女儿这滑稽样子，他忍不住笑出来。再看跟后面过儿，虽然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套着‮服衣‬，却还看出个人模样来。

　　“我让她别跟着，这死丫头不听。”舂荼蘼告状。

　　“奴婢又不像‮姐小‬这样怕冷。”过儿一脸坚决“刚才也吃多了，怕停食，就侍候‮姐小‬一起走走呗。”

　　“给康大人毕罗带了没？”舂大山问。

　　舂荼蘼刚想回话，一边过儿生怕不带她去，已经紧着上前打开邸舍大门。

　　寒风，立即就涌了进来，差点把胖乌⻳舂荼蘼同学吹倒了。而且她被风噎得说不出话，只举起了两只前蹄，捶了捶胸口，表示怀里揣着呢，又逗得舂大山想笑。

　　舂荼蘼怕舂大山再啰嗦，紧跟着过儿跑进雪地里。

　　下了大半天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很厚，都没了脚脖子了。舂大山出了大门，不知第几次又想把女儿再送回邸舍里去。可舂荼蘼却已经跑进大雪里了，没两步，她就因为穿得太多，太笨重了而摔地雪地上。但舂大山惊呼还没出口，她利索地爬了起来，还追着要抓过儿，一时之间，两个小姑娘笑得嘻嘻哈哈。

　　漫天风雪，一片银白，两个球状少女雪地上追逐、欢笑。虽然那天仍然是苍灰⾊，此刻舂大山眼里，却是无比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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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昨天两章序号写错了，已经周末里去⿇烦了美女责编，改过来了，马虎66鞠躬致歉。

　　还有一个问题，不知我和大家说过没有，我忘记了，于是再唠叨一遍。唐代银子貌似是不流通，要用铜钱。唐代不到三百年，却发行了七八种货币，而见于正史仅有三种：开元通宝、乾封泉宝、乾元重宝。本文中用银子，还说明了一两银等于两千块rb，也是为了大家阅读习惯。总之，大家明白就好。

　　第二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放心吧，明天就恢复正常时间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