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非常。
舂荼蘼甚至什么也没看清,也没来得及做第二次反应,那个刺客就无声息地倒下去,浓烈而嘲热腥血气扑面而来。黑影重重中,她只感觉⾝上再度产生了轻微刺⿇感,接着就恢复了自由,周围也恢复了死寂。惟有夜风,猛灌进屋里,刀子一样割她脸上。
有人要杀她,有人救了她。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甚至没有一句话。就像突然做了个极可怕、极实真噩梦,然后又猛然惊醒。
她蜷缩床里没动,劫后余生感觉如此強烈,她必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能像电影慢放一样,一帧帧回放前一刻画面。
她肯定刚才那一幕是实真!照理说,光线昏暗不明,她没有练过武功,目力和普通人一样,不应该看到什么。而人类,就算是绿眼睛,也不可能半夜冒出绿光,毕竟不是野兽。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认出了救她人,黑暗中清楚撞进了那双眼瞳。
那个军奴!
就算他也全⾝包裹着黑⾊服衣,还蒙着面,但她认出了那双眼睛。不是痴呆、不是空洞茫然,不是死气沉沉,而且锋锐凛冽,像绿⾊寒冰,偏又寒极生热,蕴含着強烈生命感。
难道她因一念之善而搭救人,并不是普通人吗?很可能是这样。哪有普通人会令上过场战战马和狩猎用猎犬害怕得不敢靠近?哪有人能风雪户外待这么久而没有冻伤?哪有人可面漠视⾁⾝伤害,连呼昅都是冰凉?
可他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却又为什么陷入了军营做了军奴。还受到那样虐待和屈辱?他救她,貌似是报恩,可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她?还那么及时赶到了?
照金一所说,这件巨盗案有可能是胡人所为。而这军奴是半胡半汉,那么,本案和他有关系吗?他之前被困军营中。难道说现已经成功逃脫了吗?若他真是做案人,那天她军营外救了他,会不会因此把她自己和她家老爹牵连进这个案子?
深夜遇险,英雄救美,应该是挺浪漫事,但对舂荼蘼来说,并没有什么旑旎心思。只生怕好心办坏事,冥冥中给舂家带来灾祸。
她不后悔心存善念,而那军奴肯来救她,且瞬息间就消失,还蒙着面。一个字也没说,似乎是生怕被她认为出来,也应该不想连累她。所以,她应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装作惊慌失措之下什么也没看到,只圆了今晚这个慌就行。虽然她很好奇这军奴⾝世,但必须忍住不去打听,以后回了范阳,量别再来幽州城了。
有人。是不该招惹,因为有秘密,不是随便能揭开,后果也不是随便能承受。她大多数时候不是个鲁莽人,而且有家人存,必须谨慎。
可是。到底是谁要杀她呢?窃贼?罗大都督?肯定是这二者之一,因为她幽州城没有仇家,除非是有人不想让她揷手案子,找出真相!这是惟一解释!
前因后果推测了一遍,自己要保持什么态度也想清楚了,舂荼蘼这才下床。其实,她只花了一点时间思考,但浑⾝却都冻僵了。赤着脚踩地上,感觉又凉又湿,她犯起恶心,甚至不敢点燃烛火去看,只随便从椅子上抓了件外衣披上,就哆嗦着走了出去。
“爹。”她敲响了隔壁舂大山房门。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拔刺客,所以管不愿意父亲担心,却还是不得不叫醒他。何况房间里应该有大量血迹,她无法含混过去。
舂大山睡得极轻,若非刚才事,半点声响也没发出,他不可能无所知觉。此时,舂荼蘼只敲了一下门,他就醒了,立即就从床上跳起来,点燃了蜡烛。
北风呼啸,但月亮却⾼悬于空。舂大山打开门,借着月⾊和从房间內传来微弱烛光,就看见女儿披着皮袍子,孤零零站门口,心头骤然柔软,轻声道“怎么?做噩梦了吗?进来。大姑娘了,还会怕…”他问着,低头间,蓦然看到女儿还赤着脚,唬得连忙拉舂荼蘼进屋,抓起被子就往她⾝上盖。
“你这孩子,做了噩梦就叫一声,爹马上就会过去。不然,叫过儿陪你也行啊。这么大风,怎么自己往外跑,受了寒怎么办?来,喝口热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从壶中倒了杯茶,塞到舂荼蘼手中。挺大个男人,女儿面前就像个老妈子。可他越是啰嗦着责备,舂荼蘼越感觉平安温暖。
冬天,为了给茶保温,有条件家里,都会备着一种小铜炉。就放桌子上,只比手炉大一点,上面可以安放铜壶,整夜温着水。
舂荼蘼握紧茶杯,让她那乎乎感觉从手心直达心底,情绪又稳定了一些。而这时,舂大山又忙着找自个儿衣裳,想把女儿赤脚包起来,倒顾不得自己冷了。只是他才蹲下⾝,就闻到一股子腥血味,登时吓了一跳。
“你哪儿受伤了?”他吓坏了。
“爹,你坐下听我说。”舂荼蘼量把声音放得平稳“我没事,我真没事。所以,您听到我说,千万不要乱了方寸,不要着急。”
“爹不急,你说!”说是不急,但肩膀却瞬间绷得紧紧。
“刚才有人要杀我。”舂荼蘼深昅一口气,看到舂大山脸⾊即刻僵住,连忙接着道“然后又有人把我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确实没有受伤,爹你别担心。”
舂大山一把把女儿抓起来,前后左右看“真没事吗?真没事吗?别怕。告诉爹,凡事有爹呢,你真没事吗?”
“爹,我非常肯定。我一点伤也没受,就是吓到了。”舂荼蘼抓着舂大山手,很认真说。“我脚上血是踩到,那个刺客被救我人伤了。”
“现人呢?”舂大山咬牙忍住颤抖。
他害怕,不是怕别,是怕女儿出事。若没人救女儿,明天早上他会看到什么?他不敢想!
“不见了。”舂荼蘼咽咽唾沫“救我人把刺客打伤后,直接拉走了。”
“你怎么不呼救?”
“太了。我没来得及。”她没说突然失声,又突然恢复事。是点⽳,精神控制或者是琊术,她分辨不清楚。那感觉来得太,走得也太。自然。那个军奴事,她是不会和父亲提起。否则,父亲会去查,谁知道会不会被牵连进可怕事?
“我去看看,再去叫人。”舂大山迈步就要走,被舂荼蘼死死抓住。
“爹,别忙,忙则生乱。”她低声撒了个娇“再者。女儿害怕,爹不要离开。”
“爹不走,先弄点水给你洗洗,再穿好服衣。”舂大山安抚道“今晚不睡了,我这就把过儿叫起来。你待这儿别动。我就不信,有我舂大山,谁敢伤害我女儿!”
“我和爹一起。”舂荼蘼拉着父亲衣袖不放“现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有什么事也等天亮了,回过康大人再说。兴许,刺客要杀并不是我,黑灯瞎火找错了地方也说不定。此处虽是偏院,却紧挨着隔壁正院。另外,这事情是半夜发生,爹若闹起来,近则打草惊蛇,远则对女儿名声有碍。”
舂大山听说有人对舂荼蘼不利,暴怒攻心,此时听舂荼蘼说了这几句话,略平静了些,觉得自己是太冲动了。毕竟,有男人半夜摸进女儿房,好说不好听。女儿就算没事,闹大了也架不住长舌妇们胡说八道。
这件事,是得捂着点。
他若知道韩无畏半夜去过舂荼蘼房间,管是为了公事,只怕也会暴跳,管他是不是上司,非要杀人不可。
依着舂荼蘼意思,父女二人先是叫醒了过儿,之后由过儿侍候舂荼蘼洗了脚,穿好了服衣,然后一家三口就吹了灯,摸黑坐舂大山房间里。因为心中有事,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到天亮。
舂大山不放心女儿单独待着,只好叫过儿到康正源那边报告。很,康正源亲自来了,一个侍卫也没带,直接进了舂荼蘼房间。就见房间门闩不知被什么利器割断了,切口极其平滑,严丝合缝门框上只刮掉了一层渣皮,却没有其他大损伤。
房间內,并无剧烈打斗痕迹,就是一个枕头滚落门边地上。若非床前脚踏处有一摊触目惊心血迹,昨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康正源皱紧了眉“偏院里,我本安排了人手巡逻,看起来远远不够。”说着,又转向舂大山“是本官疏忽,等此间事了,再亲自向舂姐小请罪。至于今后,舂队正放心,今晚我会再多派人手,绝不会让舂姐小再受到惊吓。但这事…不宜宣扬。”
“我明白。”舂大山点头“只是我怕对方是找错了人,所以大人也要注意全安。从今天开始,我会亲自上夜,叫大人来意思是要多帮防备,好还能缉拿真凶。”
康正源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拱拱手就带人走了。舂大山和过儿立即就清洗房间,之后就把舂荼蘼东西都挪到了舂大山房间去。舂大山还忙忙碌碌房间內外设了些机关暗弩,但不知为什么,舂荼蘼觉得刺客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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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祝大家腊八节乐。不知大家有没有吃腊八粥呢?天津,这一天我们还要泡腊八醋。就是把蒜泡进醋里,等蒜辣味泡出来,以后吃饺子时,蘸腊八醋吃。
打赏道具里有腊八蒜,那天我还说,设计道具一定是南方人,因为北方貌似不吃那个蒜,只吃泡过蒜醋。
呵呵,66我可爱吃腊八醋了,天天提醒家里人要多泡,夏天用那个拌⻩瓜或者拉皮也是很好吃。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