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绿帽子

　　都是大唐司法系统人，舂青阳就托了人情，令舂荼蘼涞水县公堂附近也可以任意走动，就为了能让孙女不和普通百姓拥一起看审。他看来，孙女金贵得很，怎么能人群中挤来挤去？之后他还嘱咐舂大山，不要惊动徐家，既然要看审，就只单纯地看审好了。

　　徐家是涞水富户，老徐氏強势霸道也很有名，所以当范建失踪，范家又把这件事往大里闹出来，就成了轰动性案件。全镇人都各有猜测，但大部分认为范建被老徐氏毒害了。而这种所谓豪门秘辛，正是老百姓津津乐道、喜欢八卦和传播事，也是佳民间全体性‮乐娱‬。于是开审那天，管单县令紧急限定了人数，仍然有很多人堵门口等着老爷升堂。

　　舂荼蘼、舂大山、过儿和韩无畏派来两个护卫一起，就公堂左侧门。这里有看审佳视线和角度，能把堂上堂下都看得清楚，还很清静隐蔽。而涞水县衙役得了托付，又见舂大山和两名护卫穿着军装，态度就变得非常好，还搬了条凳来，让他们坐着看审，和县官及堂上小吏差不多同样待遇了。

　　至于双方证人等，就候公堂右侧门处，方便县官大人传唤。若有临时证人，到时候再请差役速度提人即可。右侧门处还安装了一扇偏门，关得紧紧，是为了防止证人听到堂上情况，继而影响到证词而设。这一点，涞水县比范阳县要科学。

　　舂荼蘼通过公堂后方夹道。偷偷转到右侧门处看了看，发现了几张熟悉面孔，心中大致有了个数，就又悄悄转了回来。谁也没惊动，躲左侧门阴影处，观察等堂下双方当事人和她们自请状师。

　　原告范家。是由范家老太太出面。被告徐家没得选 ，因为人家告就是老徐氏，她不得不亲自上堂。两人都衣着华丽，头发梳得整齐，发间攀比似揷金戴银，显然都好好修饰过一番。不过范老太太一脸冷笑，很占理儿模样。而老徐氏则是一脸不屑和屈辱。这二人，没一个衣着朴素、态度恭谨，极不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她们哪懂得，上堂时，衣着和态度都非常重要。要给判官和民众留个好印象。要争取很重要同情分。那样做，对自己利处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实实能感受到。

　　当然，获得同情分是要大方得体，认真诚恳，而不是哭哭啼啼装可怜。前世，舂荼蘼就恨法庭上表演哽咽、哭泣、晕厥当事人。法庭也好，公堂也罢，都是庄严地方。

　　再看范家请梅状师。年已过半百，鬓发略略染霜，⾝上着棕⾊圆领窄袖袍子，戴黑⾊幞头，穿黑⾊软底靴子，神态温和。衣着斯文中带着体面，若不是注意他那并不浑浊，反而精光四射眼神，就像个好好先生那般。

　　徐家请吴状师才三十出头，是从幽州城重金聘请，往远处说是从长安镀金归来。和徐家人一样，很是傲慢⾼调，总透着点⾼人一等，浑⾝散发着強大自信感。他穿得可比梅状师洋气多了，松柏绿翻领大袍，同⾊幞头，黑⾊小皮子*靴。

　　所谓翻领，就是袍子前面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一个翻过来样子，接近胡服，是一种近年来流行，比较潇洒穿法。可是，幞头就是帽子，他为什么选绿⾊？太违和了。

　　“荼蘼，你看哪边強？”到了这儿，连舂大山也八卦起来。另外，也是有点担心。不管怎么厌恶徐家，到底也不想徐家一败涂地。再说那范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去那边看了证人，徐家请吴状师事先调查得仔细，搞不好会先声夺人。”舂荼蘼认真想了想说“但范家请梅状师不急不躁，胸有成竹样子，只怕也不好对付。如果非要我品个⾼下，我觉得后发力梅状师似乎強些。吴状师嘛，锋芒毕露了点。”

　　“嗯嗯，太扎眼了不好。”过儿一脸深以为然表情，附和道。

　　她那一本正经样子把舂荼蘼逗笑了，少不得额头上挨了一记轻轻⽑栗子。接着，舂荼蘼就笑道“锋芒毕露也不是不好，但也得看具体情况。有案子上来就要猛，打乱对方部署，有案子却要稳住了。因案而异，哪能一味逞強或者示弱呢？就徐范两家案子来看，双方都有隐瞒，双方也都有企图，理不直，气不壮，先出头当然成靶子了。”说白了，两边没一个好东西，调动不起看审者和主审官情绪、心意和倾向性。这时候还咄咄逼人，不是自个儿找打吗？

　　正说着，鼓绑响了三遍，单县令上堂。

　　他是个四十岁上下中年男，相貌斯文，比范阳县张宏图显得精明⼲练些。公座后安坐好后，照例是问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老徐氏和范家老太太并不开口，而是由双方状师做答。

　　接下来，直接‮入进‬对推阶段，由原告状师，也就是梅状师先开始。

　　梅状师上前，慢条斯理地说“‮生学‬代表范家，要说话，都已经呈了状纸中。总说来，就是原告范氏之次子范建，于二十二年前以秀才之⾝，入赘徐家。徐家当曰承诺善待，可庆平十六年初六，距今不足二十曰，范建突然无故失踪，至今生死未卜。范家找徐家理论，被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拒不交人。范家只怕其子凶多吉少，早遭了恶妇之毒手，故而上告到衙门，请县官老爷明断。给死者昭雪，为生者平怨！”

　　好嘛，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呢，先给老徐氏扣个了好大个帽子。真是会咬人儿不叫哪。舂荼蘼想着，津津有味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看审，那一脸喜悦。就跟看了自个儿爱戏文似，就差给她手里放点瓜子糖果，再送上茶水了。

　　舂大山和过儿分坐舂荼蘼左右两侧。一家三口共用一个条凳。舂荼蘼如此表现，过儿倒没如何，舂大山却无奈之极。自家女儿，那么娇柔甜美小姑娘，怎么就不爱诗词歌赋、不爱刺绣女红、不爱花朵香粉、不爱首饰衣物，偏偏一听破案审案，哪儿有杀人放火、哪有逼良为娼、哪有为非作歹、哪有偷盗欺诈。就那么感‮趣兴‬呢？他和白氏，是怎么生出这种性格女儿啊？若白氏还，他还有个商量，现他又当爹，又当娘。可让他把女儿怎么办呢？

　　想着，他就轻轻一推舂荼蘼膝盖，递了个恼火神⾊过去。让她规规矩矩坐好，装出大家闺秀端庄态度来。不得不说，女儿装文雅很是有能力。再加上女儿长得还不错，只要别摆出那痞里痞气样子让人瞧见就好。过两年，她年数大点，兴许会…好点？女儿变成这样很突然，以后再有什么变化。他实拿不准。唉，愁死人了。真愁死了。

　　好那两个护卫正襟危坐他们之后条凳上，并看不清舂荼蘼那笑眯眯神⾊。

　　“被告可有什么话辩解？”堂上，单县令问。

　　吴状师哈哈大笑道“大人明鉴，这本就是诬告。何需辩解，分明就是常识。范建是一个大活人，还是有功名，可见脑子也没问题。虽然是入赘，到底是男人，他去了哪里，他妻子徐氏还整天盯着不成？再者，他失踪，急应该是徐氏，范家怎么就上窜下跳起来？范建突然不见，焉知不是他卷银私逃，或者携女私奔呢？徐氏还没有找范家理论，范家怎么有脸来告徐氏！可笑啊可笑。太可笑了。哈哈。”

　　舂荼蘼也笑了，还不忘记低声给舂大山和过儿讲解“没想到吴状师是这个表演路数，倒有点门道。可惜啊，他太造作了，不是骨子里疏狂肆意与自信，于是显得⼲巴巴。换句话说，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倒。三板斧过后，就会没招儿。”学李白喝醉酒后风采，可人家李白是肚子里有墨水。吴状师呢，典型肚子里无本事嘛。于是，这番潇洒豪迈，反倒显得心虚。因为公堂上不讲风采，只讲两个字：理法。

　　“看，单大人皱眉了，显然很反感他这种游戏公堂不庄重态度。”过儿眼尖，又很是能举一反三，立即看出不妥当处。

　　“可不，看审百姓也很莫名其妙样子，似乎没听懂他说是什么。”舂大山也道，随后又发愁“徐家总是这样，喜欢华而不实东西。荼蘼说得对，这状师请错了，不如姓梅。”

　　“卷银私逃，携女私奔？可有证据？”堂上，梅状师果然开口反击，却仍然不急不躁地缓声说“那范建就算入赘，也是范家所出之人。范建每年过年期间，都会回家探望老⺟，今年久等不来，范氏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也值得吴状师怀疑吗？难道入赘之婿就算不人？或者徐家还就真拿赘婿不当人。”说到这儿，梅状师顿了顿道“徐氏是如何对待自己夫君，倒是有几个证人可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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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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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已投票小盆友们。

　　还有，章节名…还是想不出贴切，就那个帽子醒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