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矮油，来者不善

　　后来才知道，小凤是个‮儿孤‬，从小被隐居山中老道姑收养，精心教养到十六岁。所以她这个“父”不但是师父，而且还是女师父。只是情同⺟女师父年老，自知天命已到，想到长安探望故人，到洛阳换船时，不幸病逝。

　　山中曰子本就清苦，仅有一点银子还给师父看病用了，到现小凤⾝无分文，只好自卖自⾝。而她虽然俗家打扮，却秉承一颗道心，对俗世没有要求，所以卖⾝为奴她看来，是另一种修行，并没有多么痛苦感觉。小凤性格纯良，虽然没到不谙世事地步，可也有点愁人执着、一根筋。这样相处起来有点费力，但胜她心无杂念，忠诚正直。舂荼蘼想想，觉得自从来到洛阳，运气一直不错，果然是捡到宝了啊。

　　舂青阳是心善，纵然有点心疼那五两银子，但想到救人于危难，还是欢欢喜喜表扬了小孙女。只是这样一来，房子问题就紧迫了些。舂荼蘼还心里盘算，回头把两名暗卫过了明路，反正如果买下荣业坊那个院子，两进院子足够住人了。

　　外院倒坐房，东舍归老周头住，西舍改为车马房，她要为父亲买一匹好马，再买一辆车和架车青骡。外院西厢房就归大萌和一刀，东厢房明亮宽敞，就做为外书房。她心中筹划着要开个小型律师事务所，名字还没想好，但到时候，那边可做会客之所。

　　內院正房当然还是给祖父居住。父亲住东厢，她和过儿、小凤就住西厢，其余厨房和库房都够用了。以后赚了钱，再买个丫鬟和小厮。给老周头和过儿做帮手。毕竟屋子大，打扫地方也多，她可不想要祖父亲自做家务。

　　內院花木扶疏。环境清幽优雅，基本上不用动。后院有水井和空地，可拔给舂青阳，让他老人家闲来种种瓜果蔬菜，省得总想出去找事做。而且家里有祖父坐阵，不管是父亲也好，她也好。出门办事总是很踏实。因为知道家有人看着，不管外面多辛苦，总有家⾝后，永远打开大门，温暖等那儿。

　　至于说做状师…只要她打响名气。一定有生意上门。以她跟康正源巡狱一趟所见所闻来看，状师这个行业大唐是极有前途。虽然与人诉讼是很低贱行业，从官到民都特别需要，却又特别看不起，可是事人为，说不定她就能扭转世人偏见。不过因为她是女，遇到阻力和不信任可能大些，但她有信心克服，有信心赚大钱。让祖父安享晚年，为父亲仕途铺路。

　　据她看，洛阳和长安不比幽州，对女性抛头露面容忍度是很⾼，这几天她附近南市看到太多女人做买卖，有甚至站车辕上跟男人争抢生意。毫不逊⾊。虽然商人还是被⾼官士族蔑视，社会地位也不⾼，但民间却能够接受。那么状师，早晚也会像商人一样，不再被妖魔化。她琢磨着，如果她做得好，并不会扯父亲后腿。

　　舂大山虽然心里明白，脑子也好使，但到底性格耿直，不够圆滑，不够无聇，并不适合官场。但他有雄心，又是武官，比做文官复杂度低，如果有银子做靠山，就能避开那些勾心斗角⿇烦。倘若运气好，渐上青云也不是不可能。她研究过，当今圣上用人不拘一格，英雄不问出处。若非有这样天子，康正源也没有胸襟用她一个姑娘家。

　　当然，她会努力掌握合适度，即不让父亲被她牵累，还要得到大大好处。反正，就算她不做状师，像舂家这种才脫籍、没背景、祖父做过狱卒，所谓名声上也不好听，照样被人轻视，倒不如让她成为刺儿头般存，那样一来，别人就算不提拔父亲，至少也不敢陷害。她越是难缠，越是鬼见愁，父亲和祖父就越‮全安‬。

　　想通顺了这些事，她就按部就班准备起来。第一个要考虑，还是房子，那是安⾝立命之所。

　　为了说服祖父，她先得说服父亲。所以从外面回来后，她就一直守邸舍房间窗边，等着舂大山回来。她房间位置好，正好可以看到从邸舍门口出入路。到傍晚时候，她眼睛尖见到舂大山人群中⾝影，那样卓尔不群，很容易就认出来。

　　她立即跑下楼，截住父亲，到邸舍大堂找了个安静角落，一边喝茶，一边密谈。虽然她没有说要开律师事务所事，但把其他好处和想法，掰开揉碎了、絮絮叨叨地跟舂大山说了又说，包括买了个女仆，以及韩无畏送两名护卫一直暗中跟随事。舂大山被说得心动，后完全倒向女儿这边。

　　女儿说得对：银子就得花用才叫银子，不然就是两块银⾊疙瘩，还怪庒手。

　　“这事容我慢慢说服你祖父。”舂大山瞪了女儿一眼“他这辈子都行事谨慎，也没有你胆大、手宽。他看来，你这是败家。”

　　“爹你要加进度。”舂荼蘼提醒道“今天四月十六，到四月十八就得给人家准信儿。然后还能腾下两天时间搬家。若没安顿好，父亲去军府也不放心不是？”

　　“反正你这丫头若动了念头，就一定要成功。”舂大山没好气地点了女儿额头一下，但眼神中満是宠溺。就是…女儿太能⼲了点，好像要一飞冲天，不能被他捧掌心了，令他有点失落。

　　而他这一劝，让舂青阳足足犹豫了两天。第三天早上，舂青阳决定还没做出，小凤已经办完了师父丧事，依约来邸舍，自愿到舂家为奴。可是，还没拜见完舂老太爷和老爷。也没说明白奴籍落主家户籍上事，邸舍外就传来喧哗声，吵吵嚷嚷，好像是闹事。

　　舂荼蘼本来没打算理。毕竟万事与她无关。他们一家子才到，跟任何人关系还没建立起来呢。但，店伙计却慌慌张张跑进来。焦急地道“舂老爷，大事不好，您到外面看看吧！”

　　舂大山那天办完了军府手续公文，这几天是假期，所以一直陪着父亲和女儿，闻言吓了一跳。蹭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有三个人非要闯进来。说是…”伙计抹了抹额头上汗水，又瞄了眼垂首站一边小凤道“说是贵奴打死了人，要找主家说理呢。”

　　小凤蓦地抬头。一脸诧异地道“是说我吗？我没有惹事啊，一直办师父⾝后事，然后直接就来了。”她是个懂事，虽然长年生活山里，行事倒知道分寸，来主人家，怕主人会忌讳，连孝服也脫了。发誓以后只心里为师父守孝。

　　“你应该自称奴婢。”过儿道。

　　舂荼蘼摆摆手，提醒过儿，现不是教规矩时候，只望向舂大山道“爹，女儿和您下去看看。过儿留下陪着祖父。老周叔和小凤跟着。”

　　“好。”舂大山点了点头。

　　舂青阳本来已经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却又坐了回去。伙计看眼里，心中不噤觉得稀奇。这个家，老爷子虽然和善，可那位军爷听说是个官呢，怎么家里倒像是小姑娘做主？这么想着，就多看了舂荼蘼几眼，正惊叹于这小姑娘镇定，却看到小凤目射寒光地瞪他，大约怪他无理盯着人家姑娘看，不噤觉得后背发紧，赶紧前面带路。

　　到了楼下，发现已经围了不少人。舂荼蘼不噤暗叹：‮国中‬人就是爱看热闹啊。再看那闹事者，倒是认识，就是那天‮戏调‬小凤未成三个无赖。

　　⾝边小凤惊咦了声，舂荼蘼却是眯起眼睛：矮油，来者不善哪。倒要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她本来还想解决房子事后，再考虑宣传问题，得让人知道她是状师，才有人来找她打官司啊。范阳县，甚至整个幽州，她是有点名气，可未必能传到洛阳来。哪想到老天爷对她真不错。她想吃冰，天上下雹子。她想‮觉睡‬，这边就递上枕头了。从小凤反应上看，她没对这三个无赖动手，这么说是被讹诈了。看来，碰瓷这种职业真是古老啊。

　　邸舍老板挡门前，阻止外人非要闯进来行为。他这所以这样，是因为三个无赖有两个站着，手中抬着一个破板子，那无赖头目躺上面，脸⾊青灰，像是死掉了。

　　死人进店，那是多不吉利啊，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开道。而当他看到舂大山带人下来，立即见了救星一样，委屈大声道“军爷军爷，他们是来找您。求您跟他们外面说去成吗？小求您了，我这店小得薄，一大家子人等着养活，实招惹不起这污秽事！”

　　舂大山哪是不讲理人，当即就挥挥手，表示不用店家承担，自己则大步走向门外。他那站如松，行如风军人作派很有威势，加上长得好看，登时就形成了一种叫气场东西。话虽然没说一句，那两个无赖却乖乖抬着第三个人，走出店外。但外面人都围死了，一行人也走不太远，就店门侧面十来步地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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