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荼蘼搞清楚原委后,实是很同情窦县令,因为这根本就是无头官司,偏偏双方一是豪族,一是贵,谁也得罪不起。他就像悬火上猎物,让英潘两家不住翻烤。其实舂荼蘼对此也有点一筹莫展,⼲脆决定到现场去看看。
现她⾝边有两个丫鬟,她决定让过儿主內,小凤主外,做到人其用。毕竟过儿针线好,做饭也硬是要得。而小凤呢,家务事上马马虎虎,可偏偏一⾝好功夫,又因为是女,可以贴⾝保护她。
另外,她把大萌和一刀也拆了对子。大萌稳当,遇事沉着,就留家里。现她风口浪尖上,怕有人对舂家不利,留个⾼手,她心里踏实。而一刀呢,瞪起眼来凶巴巴,天生当保镖好料子。
所以,她带着小凤和一刀出门。
那处山地,其实无名,只是邙山一角,算是延伸出来一个小山包。可山不⾼,有仙则名,水不深,有龙则灵。不得不说,此地风景还是不错,明媚秀丽、蕴风蔵势,若说是水风宝地…虽说舂荼蘼不懂这些,但瞧起来就是可信。不然,英家祖上不可能把墓地定于此处。潘家是胡民归化,也不可能把祖宗尸骨迁此处。只是,他们两家祖坟,一东,一南,中间隔着大片荒地。
舂荼蘼到地方才发现,那些荒地不是荒地。而是田地,且有人耕种!
怎么回事?英潘两家争地,这些贫民又是做什么?英家给她卷宗里,没有提到啊。而且看那些土地,似乎种了不是一天半天了。但不管这块地终判给谁,两家地要连起来,中间田地就会被呑并掉。
那时,这些农民该怎么办呢?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片原就是无主之地。五年前,附近归化胡民因为无地可种。就到此处辛苦开荒,又努力耕种,令荒田变成良田。
“这片地虽然土质不错,但夹两块坟场之间,所以无人开垦。”一个老农忧愁地说“可如今不管英家还是潘家,都要把地圈走。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我们这些人连老带少,就得喝西北风去。不然,就得活活饿死。”
“那你们还种?如果不等收获,岂不是连人力和种子钱也损失了吗?”一刀皱眉道。
“能有什么办法?”老农仍然是叹息不止“能抢种一茬,就能多点存粮。只希望英潘两家秋收后再打官司。那样。等交了税粮后。还好歹能混过这一年饥荒。”
一刀和小凤几乎同时看向舂荼蘼,目光中带着期盼。那意思是:姐小,拖拖打官司曰期吧。这些人真是好可怜。只当曰行一善了。
舂荼蘼无语,一来她早就和英家约定好了,不能言而无信。二来,拖时间不是解决问题办法,制标不制本事,做来只能是浪费时间。
“税粮交多少?”她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比普通田地,减免一折。”老农回答。
“那…为什么不去官府换了正经文契,把荒地归为你们所有呢?”既然交了税粮,官府就等于从事实上承认了这些人对土地所有权,至少是耕种权。
大唐归属韩姓,才历两代。前面战争频发,民不聊生,所以本朝鼓励开垦荒地,若使其变为良田,只要交少许费用,就能收归己有。
“我们是贱籍,不能拥有土地。”老农低下了头。
“那英家和潘家,知道你们事吗?”
“怎能不知呢?我们曾派人求上两家,结果却连家主也没见到,就被打了出来。”老农脸上露出悲伤又无奈表情“他们都要圈祖坟之地,尊敬先人,却不顾活人活路。”
“放心吧,这世上还有天理呢。”舂荼蘼安慰道,又随手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农“今天耽误您工夫了,这银子算是补偿。”
一两银子,对英、潘这样大户人家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记。就算舂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财富,可对于生活贫困下以下农民来说,却可以让一大家子人过上两三个月。这就是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贫富之间,就是天与地、云与泥差别。
只是,底层人却有着朴素⾼贵情怀,那老农先是惊喜,随后就坚辞不收。他看来,说几句话而已,哪里用得着钱。
“我还有话要问呢,占了您侍弄庄稼时间,自然要有补偿。”舂荼蘼硬把银子塞到老农手里,然后拉着老农到一边说话。
“姐小平时就这样吗?一件事翻来覆去问?”小凤好奇。
“这个得问过儿,我也是头回见到这样查事。”一刀也很纳闷“但舂姐小是个能人,我们韩大人都信服,这么做,必定有缘故,咱们还是耐心等吧。”
而这一等,就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回洛阳城里。他们出门时候挺早,就是为了避开毒辣太阳,可因为遇到特殊情况,回程时却正是曰央未时初,天上就像下了火一样,人才进城,三人都热得晕了。
“姐小,刚才咱们应该先山里避过了一天中热时候再回来。”小凤晒得脸蛋儿红扑扑,不断拉着要粘⾝上服衣。
今天他们出来,没有套车,而是骑马。舂家只有一匹马,是舂荼蘼给舂大山配,但她把马匹供应列委托费用中,找英家“借”了两匹。她现代骑过马,虽然骑术不精,可选了训好温顺马儿,再有一刀带领,倒也顺利跟下来了。
只是,她只贪图速度了,却没想到这种天气骑行,简直是受罪,腿大处可能被磨破了皮,被汗水一浸,丝丝疼。
但若是坐马车,车厢內也会被烤熟。今年天时有点怪异,热得反常。可那些农民却不敢歇伏,地里继续辛苦。
“我是怕回来晚了,祖父会担心。本来说好中午就回,已经迟了一个多时辰。”舂荼蘼戴着帷帽,倒不是她怕羞,或者装大家闺秀,而是怕晒,当遮阳帽用了。
说着,她情不自噤抹了抹脖子,沾了満手汗水。这时候,她也后悔了,不该急于一时。而且到底是古代,女子服衣湿得粘⾝上,实是很是不雅。
“⼲脆我先回去,告诉老爷子一声,让他别着急。”一刀看了看两个要晕过去姑娘和同样发蔫马“这边城门离家还很远,你们不如先找家冷浆店坐一坐,避避暑气,顺便饮饮马,不然真中了热毒,反倒是⿇烦了。”
“那你呢?”舂荼蘼不放心。
“我⾝子壮健,不妨事。”一刀也抹了把汗“别推辞客气了,看街上都没人,肯定都去避暑,咱们三个站当街,真是傻气。”
舂荼蘼也是真坚持不过去了,感觉头一阵阵发晕,胸口犯恶心,不用说口⼲舌燥,想起冰凉酸甜浆酪,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于是,她当即答应了一刀建议。
旁边正好是一间冷浆店,门面很小,但纵深大,暗幽幽,门前还有两棵枝叶茂密大树遮挡阳光,看着就让人感觉温度低了几分。
她下了马,店门口先拿了一盏常温酸浆出来,递给一刀喝了,才让他离开。这种天气里,不及时补充水分,容易造成脫水。
“姐小,咱们买放了碎冰浆酪吧?那喝下去多凉呀!”小凤提议。
“⾝上被晒得像着了火,五脏六腑也正烫着,这时候往下灌冰水,冷热相激,人⾝子容易出⽑病。”舂荼蘼边说边走进店里“刚才给一刀喝常温,也是这个道理,并不是姐小我舍不得一碗多加那五文钱。”
“奴婢没说姐小抠门呀。”小凤笑道。
“咱们也得这样,先凉凉,喝点微凉茶。⾝上汗全落了,再买放了碎冰浆酪来喝。”舂荼蘼站定“你去叫店家要个雅间,再弄点清水来。咱们不是带了布巾子?好歹洗把脸再擦擦⾝。好再找店家拿几⾝⼲净服衣换上,价钱⾼点,男装女装都无所谓。还有,叫店主找伙计去侍候马。”她刚才还能硬顶,现却突然无法忍受了。
小凤应了声,就去找店家。
这样天气,喜欢吃浆酪人都不愿意出门来吃,因而店中十分清净。整个大堂,除了舂荼蘼和小凤外,只有三两个客人。那店主也热得发懒,趴柜台中打盹,不但没发现来了客人,就连刚才舂荼蘼端出一碗酸浆也不知道。
小凤叫了他起来,很把事情办妥。
这家冷浆店地处隐蔽,设了几个雅间,全后面,倒像是暗室。不过,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显得凉慡,舂荼蘼毫不犹豫跟了进去。
先喝一碗清甜井水,又擦了头脸和⾝子,换了一⾝七八成宽袖男装,再啜饮着放碎冰和碎果子浆酪,舂荼蘼这才舒服。趁着小凤去还水盆工夫,她打量起四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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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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