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又晕了。
这次是真。可惜,狼来了故事古今通用。包县令只令人叫了大夫来,抬着老奉国公到侧堂去休息,同时宣布暂时休堂,晚饭后再审。他是铁了心要今天审结这个案子,眼见答案呼之欲出,自然不肯拖到重立案。而且他第一时间用了舂荼蘼说词:休堂。
之后他战战兢兢绕到后面去,试着求见皇上,恭问皇上是否要吃饭喝茶什么。虽然他知道皇上从宮里带了不少东西出来,但他不能不关心圣上啊。结果只康正源出来,替韩谋传达了句:做得很好,继续吧。但就这七个字,只把包县令乐得差点也随老奉国公一样晕过去。
皇上夸奖他了诶!皇上诶!那他就一定做个清如水、明如镜好官!握拳。
他这边欢喜雀跃,舂荼蘼那边也进了公堂侧面小隔间里休息。临离开公堂时,她见白敬远和舂大山都坐原位上没有动,知道他们是怕审案期间与她接触,会被杜家说嘴,于是分别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眼神。
案子打到这一步,她绝不能输。不过成败关键却不她,而⽑屠户⾝上。
“过儿,把这个点心给祖父送去。这个羊⾁饼,给我爹。”舂荼蘼只略吃了块糖糕就住了嘴,只是喝茶“对了,提醒他们走动一下,这么坐一整天,人会受不了。”
她现代时就这样,但凡上庭,就亢奋得吃不下东西,但因为说话多,水却不能少喝。休堂结束前,她还得提醒自己要记得上趟净房。现代法庭没有那么态变,从早审到晚。也不像大唐这样,还要限定审理次数,所以今天实辛苦。
“是,姐小真是孝顺。”过儿笑说。不过声音发紧,显然今天一波三折审案过程,让她也跟着揪心了“幸好提前预备了吃食。不然县衙做东西,如何入口?”
“早跟你说了,打官司像打仗。试问大将军行军时,哪那么多讲究?去吧。然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还有好戏看呢。”
过儿应了声,转⾝出去了。舂荼蘼只觉得站得双脚发疼。就把腿架起来。闭目养神,顺便心里把之后事盘算了一下。若万一⽑屠户表现坚強,她就真有点为难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仅是间接证据,现代时定罪都有些困难,何况科学技术不发达古代?何况她连尸体也没有?但之前她对⽑屠户心理上全方位逼庒。从他各种反应上看,这一击,必中!
休息时,时间过得飞,转眼天⾊全黑了,堂上堂上点燃了十数支松油大火把,公座附近还有七八支牛油大蜡烛,照得堂內亮如白昼。
这种夜审,长安城內很久很久没出现过了,众人解决了民生和五谷轮回问题之后,就又都返回。长安城內,好多酒肆茶寮也都没有关门,因为公堂这边消息会第一时间就传递出去,让没有拿到看审票民众也能听到即时转播。
而今天堂辩与对推精彩,好多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也令衙门內底层小吏也发了一笔小财。毕竟,只有他们才能自由出入县衙。不知何时起,贤王府中府卫帮助县衙把门路都封死了。除了有名牌,都只许进,不许出。
不过包县令宣布三度升堂之时,带着⽑屠户去认路差役终于回来了,都是一脸气急败坏和辛苦疲惫。
“⽑屠户根本不认得去无名寺路!”差役之一愤愤地答,⾝上服衣都让汗浸透了,脸上还有汗渍和灰尘混合出泥道子。
“那怎么这么久才回,足有两个多时辰了!”包县令问。
“这小子不认得路就罢了,偏要带我们四处乱走,好像转着转着就能找到。”另一个差役说道“我们还怕他是因为紧张而错认了路,一直耐心等着他‘想起来’,哪想到太阳落山时候,他才一庇股坐地上说,他根本不知道无名寺是什么东西。”
哄一声,下面人都乐了。
杜东辰脸都绿了,为什么没想到上堂之前训练这贱人一下呢?所有事,都坏此人⾝上!
再看祖父,气⾊非常不好,却还得坐那儿让人家当成靶子来射。他心疼,可是却没有一点办法。是杜家决策错误,刚才也只研究出一个损失小结果。但奉国公府这一次长安颜面失,只怕还有可怕后续后果。
⽑屠户烂泥一样瘫地上,众人嘲笑不知刺激到了他什么。他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大声道“反正你们问什么,我也不知道。人就是我杀,当时我疯了,我…我恶魔附体,我现都记不得了又怎样?你们杀了我啊。”
杜东辰一听这话,两眼顿时发亮。
很好,只要这个杀猪咬紧牙,拖过今天,再立案重审话,他一定能想出弥补办法来。
他看向舂荼蘼,见后者秀眉微蹙,令他自上公堂以来首次心情大好。
哈哈,太好了,这女人也有被难住时候吗?
但下一刻,他又见到舂荼蘼抬头一笑。没错,是抬头,脸冲着公堂顶子。这一笑美则美矣,却透着说不出算计,简直算得上是阴险。
他连忙也跟着抬头,但眼前蓦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听到周围响起各种嘈杂失声惊呼。
“诶?怎么灯火全灭了?”
“没有风啊。”
“别推!别推!”
“谁借机摸娘老!”
接着,扑通、哎哟、重物落地声音不绝于耳。
“啊,怎么有凉气,湿凉!”
“不是阴风吧?哎呀,阴风吹起,必有琊物!”如果有人能镇静点,就能听出这两句话是发自一刀和大萌,只不过他们捏着喉咙。耝犷声音有点变形,半男不女,觉得诡异。
“什么东西!”舂荼蘼“惊恐”地叫。
“肃静!肃静!来人哪,点上灯。”这是包县令终于反应过来。招呼差役上前。
漆黑大堂上,一点火苗忽然亮起,照得那差役面部呈蓝绿⾊,活鬼一样。而这差役才用手中火折子把公座上牛油大蜡点燃。突然就看着一个方向,半晌不动,像是惊到,然后就是尖叫一声。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一庇股坐地上,指着⽑屠户⾝边大叫:“你…你是谁…鬼啊!”
微弱光线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屠户⾝边。站,不,飘着一个披头散发女子。她双脚离地,原地不断晃荡哆嗦着,长发盖住了脸,只滴滴答答有液体从脖子处流下来,一滴滴洇地上。光线太暗。看不出那液体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瞬间认为,那是血!
突然,那女子头一歪,就这么掉了下来,垂胸部。
这惊吓太突然了,堂上人除了那个见鬼差役外,整齐地惊呼声中,居然没有人跑,都恐惧地望着这边。⽑屠户首当其冲,完全吓呆了。
只见那女子向⽑屠户又近了一步,尖利着声音哭道“⽑猪!还我命来!⽑猪!还我命来!”
⽑屠户极凄厉尖叫一声,站起来就跑。但“女鬼”超,转眼就挡他⾝前,嘴里不住念叨着那句话,头就欲掉不掉耷拉胸前,血迹淋到了⽑屠户腿上。
⽑屠户吓得上涕下尿,两道热流齐噴,嘴里讨饶着“娘子,不是我!娘子,不是我杀你!求你放过我!”
“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报仇!不但不报,还要帮助别人让我冤死,让我至死找不到债主,让我⾝入地狱,不得安宁!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尖利刺耳几个为什么,彻底打破了⽑屠户本来就不大苦胆。他匍匐于地,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理智,什么心思,什么承诺,全然飘到九天之外,只有恐惧和深深愧疚!
“是杜仲!是杜仲要我顶罪!”他大叫道。
啊,果然!所有人心中都觉得什么东西落地了。真相,那是真相声音。真相面前,他们甚至连鬼都不怕了,仍然没有一个人逃走。而⽑屠户口称那女子为“娘子”难道是张氏冤死而灵魂不丧,前来讨债?!
这时候,杜东辰从初震惊清醒了过来。他立即想扑过去,阻拦住处于被吓疯边缘⽑屠户,手上却一紧,被舂荼蘼死死拉住了。
正感受到那小手温软玲珑,就听“女鬼”又道“你为什么答应他?你不知道,这样你会被处以斩首之罪吗?你死了,谁给我烧纸钱?”
“不会!不会!我给你烧!”⽑屠户一叠声地嘶叫“杜仲说只要我认罪,就想办法用死囚犯掉包。我死不了,还能得一大笔钱。娘子,娘子,以前我对你不好,可你辛苦赚来钱,我并没有吃喝嫖赌,是给了…给了我亲娘治病。外人只道我父⺟双亡,其实我亲娘当初做了不容于村里错事,躲到山里去了。这几年她生了病,很重病,要吃特别贵药,怎么也治不好。所以我才拿了钱去,却不能和你明说,只能胡乱解释。杜家也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来对我说,可以给我娘治病,还可以安排我和我娘到洛阳去,再也不用躲蔵。我想就算他们不能掉包,至少我娘可有条活路。娘子,娘子,你原谅我。我对你不好,可你也算为婆婆孝,来生一定会得福报。再也…再也不用嫁给我这样人!”说完,伏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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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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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晚八点到九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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