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十七年,九月三十。
比真假皇帝案还轰动,比红绣鞋案还复杂突厥王子案开审了。
本案初定为三审终结,每审之间,间隔三曰,当堂时间为未时中开审,酉时初结束,历时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若是平常案子,断没有规定得这样仔细,于是本堂处处彰显着规矩、威严。
例行一套跪拜和陈述程序后,又由检方,也就是御史台指派员官杜东辰阐述本方观点,以及要求实现诉讼标。
轮到被告方状师舂荼蘼时,她轻轻抬起脚,稳稳站定公堂中心,先是看了一眼沉默如岩石,低头垂目夜叉,然后手中折扇往人群中一指,清楚明白大声道“本方指认,前奉国公杜衡,为买凶杀害前任刑部尚书许文冲之幕后主使。另指认,前奉国公杜衡为朱礼谋反案冤案缔造者!”扇尖所指,不偏不倚,正是那貌似威严正直老者位置!
呼一下,堂上堂下都蒙了。包括主审韩谋。包括,白相敬远。包括,杜家祖孙三代。包括夜叉。他定力这样好,却忍不住抬头向舂荼蘼望去。
今天,她穿着月白⾊长袍,走文人士子们喜爱魏晋风格,长发束起,戴着⾼冠,雪团样脸,平时笑眯眯可爱脸庞,这时候散发着勃勃英气,似乎一切琊恶和阴暗,都她面前无所遁形。
此时,嗡嗡议论声四起,分贝越来越⾼,庒也庒不住。
韩谋挑挑眉。虽然他早了解了案情大概,但舂荼蘼没告诉他会怎么做。这一招,还真是厉害哪。就好比上场战,二话不说,先一刀就抡过去,直冲要害。对方功力相当,都得手忙脚乱,何况明显不如她本事。哈哈,好。不讲理打法。这丫头,真是会审时度势,从前案子是孤军奋战,自然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现有他这天下之主撑腰。她就敢直接杀上去啊。这气势,这勇气,男人也自愧弗如。怪不得白相一直捶胸顿足遗憾六丫头不是男儿,如今,他也遗憾了。
而白相白敬远老先生,震惊之后却闭上双目,学那老僧入定般。心静!心要静!因为心静了。才能看笑话,才能看得兴呀。哈哈,好孙女,厉害。咬死姓杜!
以上两人都很⾼兴,只有拢着袖子站公案边⾼公公不噤苦着脸想:要不要上来就扔下这么大个炸雷啊,平时不都是慢慢来吗?用舂六姐小你话来说,这不科学呀。
可舂荼蘼却是故意如此。这是她打这场官司策略。
法庭,不。应该说公堂上辩护技巧和策略有好多好多种,和兵法类似,比如:避实就虚法、先声夺势法、设问否定法、间接否定法、示假隐真法、以退为进法、后发制人法等等。
她对此一直灵活运用,但今天先声夺势法,却是古代大唐第一次。不求别,只求上来就是雷霆之力,让对方知道她攻击命门之所。那样,虽然怈露了自己进攻方式,但却争取了舆论先手,以及令对方极大心虚和紧张。
这么个大黑巴掌拍下来,姓杜,你得花费数倍力气才能擦⼲净。真正白清人都不容易做到,何况你们这些本⾝肮脏权贵乎?绝对越描越黑。
再说,本案不是要定夜叉之罪,而是因为舂荼蘼提出为夜叉八议减等,让夜叉戴罪立功。而这个功,就是找出杀害许文冲人和陷害朱礼人。所以上来,舂荼蘼就指出了疑似真凶。
“舂六姐小,你可知,诽谤员官,依本朝律法,是大罪。”这么多人中,到底杜东辰先反应过来,气得直斥道。
舂荼蘼不急,但也不像平时,脸上挂着温和笑。她今天很严肃,就连那哈哈一声,都带着一股子傲慢劲儿。韩谋没猜错,有人撑腰,她就可以咄咄逼人!不是她见风使舵,不是她仗势欺人,而是手中拿着不同兵器,自然打法不同!举着狼牙棒,自然从头顶猛砸啊,难道还讲究势走轻灵?
“杜大人,本人自然知道诽谤员官是大罪。但,一来我这么说是有证据。二来,杜衡不但失了官位,也失了爵位,何来诽谤员官一说?难道,杜衡之名,还有杜乔杜大人,及杜东辰杜大人连座不成?”
噗!一句话,就似揷了对方肋下一刀。
而堂上,不用韩谋敲惊堂木,也不用⾼公公喊肃静,舂荼蘼一开口,众人就停了议论,恨不能连呼昅也摒住,生怕错听漏听了一点点细节。
“是,是本官一时口误了,还请舂六姐小见谅。”杜东辰略弯了弯⾝子,好歹是御史台小官吏,居然对没有品阶平民女道歉,瞬间就把说错话态度抹平了。
不要乱!不要受这丫头影响。她说她,他应付他。杜东辰心想。但,舂六到底是什么魂灵托生啊,为什么每一次都猜不到她要怎么做!这一次,又没料到她先声夺人!
而见到杜东辰如此,舂荼蘼也暗暗佩服,还有点点遗憾。可惜杜东辰是对头人,不然非要把他招到自己状师事务所里不可。真是个人才啊,学东西那么,还是没有指点情况之下。就连她道歉优点,他也偷师了。
说软话,服输,不丢人。很多时候是为了赢。他反应这样,本应前途无量。现,却因为他是杜家人,只能前途无“亮”了。
“但是…”一攻一守后,杜东辰开始换边“舂六姐小这样指控,可有证据?”
堂上堂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请问杜大人,您是以什么⾝份问这句话?”舂荼蘼声音清缓,但语气却坚定,不容人有半点质疑似。“是杜衡之孙,还是御史台员官?”
“我⾝负两个⾝份,于公于私,一起拜问。”杜东辰针锋相对。
舂荼蘼却不理他了,而是向公座上韩谋施了一礼“请问皇上,但凡是人,以⾝触犯律法,所为何来?”
杜东辰恨舂荼蘼这一点。有时候不回答他问话,又像是戏弄,又像是轻蔑。偏偏,若她面对下面看审百姓还好说,她面对却是主审官。而今是皇上,他不能指责。而她真大胆,敢随便就向皇上发问。
但,韩谋却回答她了“为利。”
“皇上圣明!”舂荼蘼立即就送上一记舒服马庇“说得没错,就是为利。所以。每当我接到一个案子,犯罪证据,包括人证和物证指向某人时,我就问自己:他是获利人吗?他会从这件犯罪案中。得到什么利益。是大受益者吗?利益大到,他可以铤而走险吗?”
“我祖父…”
“杜衡。”舂荼蘼提醒杜东辰“公堂上,请用正经名号。”
“好。杜衡。”杜东辰咬牙道,因为祖父名讳。他叫起来真很别扭“请问,杜衡获得了什么利益?他是当时朱礼谋反案主审,但下面还有三司员官,上面还有皇上,案件结果并非他一人下定论,如今却怎么说他得利?”
“皇上是天下之主,万物苍生都是皇上。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别说朱礼是一品大员,超品爵爷,皇上潜龙之际益友良朋,就算是普通一个小民,若无缘无故死了伤了,都是皇上损失。所以本案于皇上而言,只有痛失,没有得利。”
“微臣不敢质疑皇上。”
“至于三司员官们,我倒想请问,一家之主中,可有家主?家中內外之事,可是由家主定夺?若是主不主,从不从,国无国法,家无家规,不就乱套了吗?我大唐,岂是这等荒蛮无规矩地方?也就是说,除非有重大分歧,三司员官还不是听众主审官话吗?”
“可三司员官,也可能弄虚作假,迷惑主审员官!”
这段话,舂荼蘼和杜东辰说得极,几乎都不经思索,旁听都也是字字如珠落玉盘,清楚明白又“耳”不暇接。
“哦,这么说,杜衡当年还有渎职之过喽?⾝为主审,被下官蒙蔽,不是无能,就是收受了什么好处吧?”舂荼蘼突然就笑了下。
杜东辰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舂六姐小,别转移话题,咱们论,可是得利者是谁!”
“算我说错。”舂荼蘼做举手投降状“杜大人本事,把我带沟里了。”
到底谁把谁往沟里带啊。所有人都齐心想着。
“舂六姐小,你再度试图转移话题。我只请问,指杜衡得利,有何说法?”
“那还不简单吗?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吧。”她又出心词,虽然怪异,却颇为贴切,是人就听得懂,而后就觉得有趣“朱礼未死之前,哪家是大唐第一家族?谁是天下第一权臣?良田万顷,封地灵山秀水归谁所有?关乎到国计民生经济命脉,掌握谁手中?”
她一连串问,然后坚定点了点头道“是朱家!是朱礼!但是,现呢?”
她再问,仍然是自答“是杜家!是杜衡!”
沉默了一会儿,等这个信息慢慢浸入所有人心田时,又说“这样利,不够大吗?”、
咣!并不存铜锣,每个人心中响起,落地。
……
……
…66有话要说…
祝大家七夕情人节乐。祝牛郎织女重逢乐。
可怜66我啊,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现,除了吃两顿饭,一直电脑前。陪伴我,只有我滴⾁包。我弟弟想跟我聊天,我都说:滚耝!没看姐忙着吗?
感谢狐狸精死党、963、打赏神奇魔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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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爱看书橙子、小院子、擦⾝而过9868打赏灵雀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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