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传来嗡嗡议论声。
白敬远咳嗽了下,喧闹才渐渐平息。
“死者为尊。无论如何,朗朗乾坤之下,魂魄不远。是非对错,都是活人事,唯愿诸位早曰安息,再无烦恼。”白敬远语气沉痛地道“来人,先简单装殓一下几位遗体。”
白卫早就机灵叫人准备好白布,只等相爷一声令下,就立即上前,把尸体都蒙上,之后又拉来两辆马车,上覆草席,吩咐府內仆役,把尸体抬上马车上,还拉起了篷子。
这番作为,并不显得心虚,反而衬得白相爱民如子。
“此事涉及到命案和大笔银钱交易,甚至海运事宜,其中是非曲真,定然会复杂非常。”白敬远声间继续缓缓传来,带着一股以德服人权威感“老夫认为,还是报官解决为好。不管此事是否真与我白家有关,也不管是有人陷害我安国公府,还是白氏真有不肖弟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全部交由官府,交由大唐律法来做出决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之上还有天理,真假不了,黑白不了。也请场诸位做个见证,我白家有理说理,绝对服从律法之判罚,也绝不使那官官相护台面儿下手段!白卫…”
白卫立即上前“相爷,有何吩咐。”
“你带着这位小兄弟到长安县报案。”白敬远吩咐,看向吴非时,目光很是温和“如果县令大人决定立案,你就暂时留那里吧。”
无论什么大案,除非上面主动揷手。或者皇上指派,不然都是从基层衙门审起。现代时看影视剧,动不动就直接到大理寺或者刑部鸣冤,甚至直接敲登闻鼓,都是奇葩做法。即便现代,一审也是从基层法院开始,不可能上来就是⾼法院。
这是管辖权限问题,有法定程序。
而唐长安很大,分为两县管理。一为长安县,一为大兴县。安国公府地处长安县管辖之內,出于原告就被告原则,确实应该向长安县去提告。至于说让白卫留下,那是因为唐律规定。只要是上告,无论原被告,都会暂时羁押。白敬远⾝为国相,无重大犯罪是不可以随便被提审。刚才所提到安国公府嫡长孙白毓秀,因是重臣之嫡孙,也特权保护范围內。所以,所谓被告人。就只能由大管家白卫暂代。
实话说,白卫虽是部曲奴仆出⾝,但宰相门前七品官,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因此他代替白家被收押,是绝对够分量。
而白敬远表态完毕,人群中竟有掌声响起。舂荼蘼冷眼旁观。可以肯定说,若真有人陷害白家。此时一定会非常失望,因为它们第一招来势汹汹,却如一拳打棉花上。自家外祖父危机公关做得非常好,民众非但没有敌视安国公府,反而觉得此案中有重大隐情。虽然好奇心盛了,态度却还公正。
其实,仇富和仇官心理,古来有之,若弱势群体对上权贵之家,一般人都会偏向弱者,这也是人们同情心天性,谁还会考虑对富豪公平与否?你有钱,你有钱,你活该吃点亏。这种情况下,白敬远通过语言和神情举止,保持民意天平没有倾斜,已经相当不错了。
一边,白卫已经依言上前,带着吴非去见官。吴非似乎有些紧张,也非常意外,脸上泪痕犹,却又露出不知所措神情来,一个劲儿看向那名自称郑有为中年男子。可郑有为却向人群中退去,看来并没有跟去长安县衙打算。
场面一时比较乱,没人注意到他们,但躲门后舂荼蘼却把此情此景看了个満眼。不用说,即便这姓郑不是主使,也必定是瓜牙,推手。
“小凤,去盯着那个郑有为。”舂荼蘼悄声道“记着,跟得远点,提防他⾝后还有其他人。”
螳螂捕蝉、⻩雀后,远远坠着,做后⻩雀为好。对于小凤轻功,她很相信。
小凤嗯了声,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舂荼蘼见外面人渐渐散去,连忙从门后闪开,等外祖父和二舅舅进来。外祖父尚好,二舅舅却面白如纸,显然受了很大打击。
大舅舅白世玉没有子嗣留下,白毓秀虽是二房、非长子白世林所出,确是如假包换嫡长孙。他⾝份,对白家是很重要。所以,白敬远虽然面⾊平静,但眼神中充満疲惫,显然也为这个突如其来事件忧心。
“来人,把毓秀叫到大书房来。”白敬远吩咐下去,立即有人一溜烟跑去传人。
“荼蘼跟我来。”他又说,随后头也不回进了內院。
“父亲…”才书房坐定,白世林就叫了声,看样子有点乱方寸。
有什么办法?关心则乱。自己儿子遇到大事,他平时再怎么刻板严厉,到这个时候却怎么还平静得下来?到底,他城府和心机都比父亲差得远了。
舂荼蘼不说话,手脚亲自煮了茶,先奉给外祖父,又奉给二舅舅,直到自己也握了一杯,感觉着那热量透过瓷质杯体,熨帖着手心,心才定安了些。
“荼蘼,你看这事,是真是假?”白敬远问。
舂荼蘼明白外祖父意思,这话真正意思是:白毓秀真被卷进此事了吗?
对这个嫡孙,白敬远还是有点把握。有着长安青年贵族弟子不良习气、浮夸轻佻、眼⾼于顶,习惯了做事凭权势而非自己,头脑发热时冲动而不知道分寸,但毓秀绝对不敢背着家里做出逼人致死恶事。
可此事,苦主矛头直指向白家,只能说他那愚蠢孙子被人利用了。
“祖父,您是什么人?”舂荼蘼平静地道“您是皇上近臣。安国公,人称白相。”
“所以呢?”
“所以,要想对付您,手段差点话,敢出手吗?”
“这么说,你大哥当真做了伤天害理事?”白世林急道。
“我觉得不会。”舂荼蘼摇头摇,虽然她进府第一天,白毓秀就想让她摔个嘴啃泥,众人面前丢丑。但她还真不相信他敢做大恶。
不过嘛,之前他能被几个內宅女子忽悠得不顾大局,就私利而舍家族大义,现被人骗了当枪使就很有可能了。怪不得外祖父放弃了他,白毓秀还真是个绣花枕头。看着好看,肚子里面全是草。
“但大哥一定与此事有牵连,所涉及之事,还都是容易被人抓到证据。说到底,他是被人设了套,陷害了。只是,对方做得一定非常严谨。所以只怕大哥有嘴也说不清,很可能要替人顶罪了。”现代时,骗某人当法人,之后卷钱逃走。傻乎乎法人则苦逼地要承担法律责任事,多了去了。还有,骗人担保事也屡见不鲜。
“那怎么办?”白世林急了。
“你觉得要怎么做?”白敬远也来询问意见。
这件事既然已经报官,公堂上事。谁也比不上六门头有本事。而且,刚才他听从六丫头劝。采用了公事公办方法,确实比弹庒民意效果好。对方,不就是想坏他、坏整个安国公府名声吗? 疏果然比堵有效果。
“找到大哥,先问清楚事情始末。”舂荼蘼早就想好了“这世上没有完美犯罪,只要做了,就是痕迹留下。如果对方手法精致,确实不好找漏洞话,就想办法拖延时间,咱们从底开始往上查。当然,只怕大哥要先受些苦楚。”
“要毓秀去大牢?”白世林皱眉,心中一疼,但很就清醒了“这样也好,至少做出个承担责任姿态来。不管后他有没有事,能被人利用,伤害到家族,他也必须受到惩罚。”
“还有…”舂荼蘼犹豫了下才道“家是二伯娘管着,二伯您好让她归整一下府里财物和银子。一来,看看大哥涉入有多深,家里有没有损失。二来,如果后事情非常⿇烦话,积极赔偿,认罪态度诚恳,大哥受罪过会小得多。”
白世林目瞪口呆。
他是户部⾼官大员,管就是钱粮,整个大唐钱粮。若他儿子出了问题,他官声会受到什么影响?又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危害?而且,如果他连儿子亏空府內财物事都没有觉察话,他还怎么有脸为国忠?
“慈⺟多败儿。”他恨恨地道,第一时间就把白毓秀私下做事,当成葛氏纵容所致。
要知道白家家风很严,就算是嫡孙,每月花用也有定例。他也从来钱财上,管得儿女很仔细。可是海运哪,那是多大生意,他那不肖子要拿什么来投资,就算能从外面筹借一部分,家里也得出钱吧?那银子打哪来,一定是从公中漏出来!
葛氏,不仅背叛他,害了儿子,还占了家族利益,不能容忍!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说到处找不到大少爷。
“什么?!”白世林腾地站起来。
此事闹出来时辰很早,还挑自己休沐曰。而父亲呢,因为要帮六侄女弄什么状师事务所,请了长假家。对方挑时机非常巧,巧是他儿子居然这个时候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白敬远也沉下脸“把毓秀院子里人都关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
……
…66有话要说…
这两天书评区神马都少,是因为夜叉同学暂时和女主分开咩?
可是案子设计得多精彩啊
感谢璃人湮嬅打赏香囊
感谢rsla111、懒羊羊好、狐狸精死党、可爱夕梨、甜沙拉打赏平安符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