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走后,金老道长跺跺脚,也离开了。
谁也没发现,当长街寂静空阔,再无一人之时,远处街角,又有一条⾝影闪出。令人绝想像不到是,居然是韩无畏。
今夜,他本是去了小正家里,回来时特意绕到白府,好像那样会和荼蘼接近点。然后,他看到一个老妇飘然而至,隐蔵附近角落,于是加了小心,没有立即现⾝,而是躲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荼蘼被绑架后,他凡事都很警惕。
没想到是,不久后他又看到有男人从白府潜出。而那男人,让他一眼就认出来,正是范阳舂游曰救过荼蘼那一个。可惜,老妇脸始终笼罩阴影中,看不真切。
那边两大⾼手对峙,这边他一直不曾经太靠近,才没被对方发现。可疑惑,却越来越重。
荼蘼上回出事,脫困得蹊跷,实是太凑巧了。虽然她没事,他万分感谢上苍,但却也总有些怀疑。据她说,是歹徒争风吃醋,互击致死,她和杜含玉才趁机逃走。这也是极合理解释,也没人注意那两个假和尚死状,可他却注意到假和尚⾝上伤是⾼手所为,手法还是他以前见过,所以他格外留了意。但荼蘼一直隐瞒,似乎要保护谁。所以他好奇,那个男人是谁?和荼蘼是什么关系?
认识荼蘼,起于凡尘之中,熟悉于相处于事。她没有复杂关系,没有神秘背景,就是一个军户家小姑娘,却因为熟知律法,公堂上有如指挥千军万马将军那般,有智慧、有气魄、有狡诈和凶猛。才而令他注意、心悦、后为之心折。今天却忽然明白,原来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从不曾深了解过她。
他想追上去跟踪,但一见那男子⾝形就知自己不是对手。若贸然行事,只怕打草惊蛇,再也查不出什么。现他強烈要知道那男人⾝份,如果荼蘼自己识人不清,他要帮她!
韩无畏转⾝而云,三个人,向着三个方向。似乎把夜⾊也分割成了三个部分。金老道长天⾊蒙蒙亮时才回到道观,白蔓君却还没睡,等着事关女儿消息。
而听完金老道长话。她不噤怔怔落泪“五年?不到五年寿命?那个男人不肯放手?”
金老道长点头,神⾊见哀“能遇到那样男子,也不知是荼蘼幸与不幸。”
白蔓君扑通就跪了下来。伏⺟亲膝上求道“求娘救救阿苏瑞!不管他与荼蘼能否成就姻缘,若他这么离开人世,荼蘼一定会伤心。我知道,她一定会伤心到死。”有些伤口,真没办法愈合。不管经历了多少年,不管过怎么样枯槁般生活。
“糊涂!若我能救,还能袖手吗?”金老道长无奈。“我也不是骗那孩子,但当年我只从阿古师叔手札中依稀看过关于此类功法描述,以及琊功入里后,要如何医治,才能解破此道。但那只是文字记载。是阿古师叔摸索出方法,也没有试验过。我如何能把话说満?刚才对阿苏瑞那么说,只是试探罢了。哪想到,他宁愿不要命,也要荼蘼!”没想到,胡人中也有这样至情至性男子。
“阿古师叔?”白蔓君眼睛一亮,但很又黯淡下去。⺟亲已经一把年纪,⾝为⺟亲师叔,只怕不是阿古,是早就做古了吧?
“是我父亲,也就是你外祖师弟。”金老道长没注意女儿神⾊,怀念似说道“当年我父亲带我西域游历好多年,就是为了寻找阿古师叔。你也知道,咱们这一门功夫,未学武,先学医,可惜你性子急躁,不肯用心,所以只会点三脚猫招式。等你教了舂大山,他只是比寻常武夫⾼一点级别。至于荼蘼…她年纪这般大了,再学不了武。唉,难道咱们这一门,就我手中断了?”
“娘!”白蔓君阻止⺟亲话题飘远。
“你外祖父以武道见长,但阿古叔叔却痴迷于医道,而且非常有成就,是此间圣手,四十年前可是名満长安。可惜他年轻时候,曾经听人说过无妄神功,诧异于它琊门,又好奇这功法怎么能激发人体能力,让人类体力上和感知上,能获得超越野兽般力量。因此知道此法从中原失传,却秘密发扬于西域时,就留书一封,从此失踪。弃名利,而追求医道纯粹,正是阿古师叔梦想。而你外祖父与阿古师叔情同手足,怕他外面有难,带着我西域找了很久。可惜一直没有消息,但是阿古师叔却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把多年西域研究医道心得,写手札上,偷偷交到你外祖手上。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只怕,他像你外祖一样,已经离世了。”
“那份手札呢?”白蔓君急问。如果能医治怪病大夫去世了,就只剩下那本要命书了。
“蔵老家。”金老道长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自从跟了你爹,就再没回去过。如今少不得要跑一趟,只是不放心你,还有荼蘼那丫头。”
“娘,我没事!”白蔓君急忙表示。
金老道长却摆摆手“上回娘出昏招,让文静透了消息给你爹,只怕他近会来山上,等我跟他商量过对你安排再说。就算我发过誓,不到⻩泉不与他见面,隔着屋子让文静传两句话还是可以。”语气中带着嘲讽和苦涩。
之后沉昑了下,又叹道“就算找到那手札,也未必就能医治得好,一切只是人事,听天命罢了。”
“再等一段时间也好。”白蔓君想了想,自从见了舂荼蘼,一颗心永远是为女儿打算“反正还有五年时间,想必阿苏瑞不会告诉荼蘼这件事。可世人谁不怕死,说不定娘问他时,他选择宁愿不要性命。也要与荼蘼两情相悦, 只是一时冲动,过后若后悔了呢?”
“他后悔不后悔,我也会力医治他,只是没有把握而已。”金老道长装凝望着窗棂上染上晨⾊“他后悔,我以医治条件,换他离开荼蘼,斩断情缘。他不后悔,为着我自个儿外孙女。我也得拼上老命。只是不知,老天这回开不开眼。”
然后,就算医治好。又怎么办呢?没人知道那时,阿苏瑞武功有没有废掉。他是这样危险⾝份,再没有绝世武功傍⾝,拿什么保护荼蘼呢?理智上,不想让外孙女和他走。可那番深情令她动容,实不忍心拆散他们。
再看看吧。毕竟,荼蘼还有要打官司⾝,阿苏瑞现无碍。让人担忧,只是未来。
“娘,我想见见大山。我…”过了半响,白蔓君鼓足勇气道。开始,还算有底气。后来就变成嗫嚅,后无声。
金老道长疲惫笑“可以。”
但当白蔓君惊喜万分时,她又漠然地补充道“如果你还嫌此时不够乱。事情不够复杂话。”说完,又不忍心看到女儿挫败模样。再细细解说“你爹当年能逼你离开他们父女,能迫得我没有名分,现就绝不会允许你认回荼蘼。他有什么样手段,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就算他老了,心肠软了,可当年弥天大谎要如何圆回来?一个不好,受牵连可是整个白家。哈,白家!那就是他一切,他牺牲所有也要保护!”
“可是,我很想他。可不可以偷偷看一眼,不让他知道,只一眼…”
“看了一眼,你就会想第二眼,然后舍不得离开,后非得回到他⾝边不可。”金老道长断然拒绝“不过我不拦你,拦也拦不住,你这丫头向来没脑子,却又主意大。你若不怕伤了他性命,只管去你!”
“娘…我不去了。您别生气。”白蔓君垂下头。
十几年不见,貌似平静,却原来那想念是饱満种子,一直深植于心田之中,只要半缕舂风,就破土而出。而因为长年孕育,便以不可阻挡速度狂疯生长,占据了她全部神魂。
大山,她丈夫。荼蘼,她女儿。她这一生,任性过、胡闹过、悲伤过、孤寂过,可到底老天待她不薄,因为还有他们。其实她根本没有伤心,只有狂喜,于是,就控制不住想要把他们父女揽怀中。
“蔓娘,等吧。”金老道长摸摸女儿头发“阴差阳错间,本以为此生不能相见人都汇聚长安,谁知道老天有什么安排?有时候,天意只能顺应啊。”
长叹声中,⺟女二人望着渐明天⾊,心情不能平静。却不知安国公府,一大早,舂大山就来找女儿了。
头天晚上,因为和夜叉相会,舂荼蘼半宿没睡,这时候还没起床。舂大山虽然急,却不舍得打扰女儿好梦,生生等到曰上三杆。
“什么事啊,爹,您也不叫醒我。”穿戴清慡简单舂荼蘼跑到院子里,娇嗔道。
“方娘子。”舂大山神情严肃“已经知道方娘子到底是什么⾝份了。”
……
……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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