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追杀
6小凤已经逃了整整一天夜一了,不要说是吃东西,这一天里,他甚至连一滴水也没有机会喝,所以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早就已经看不出是平时那个一掷千金、讨女孩子喜欢的6小凤了。但他还是在逃,连半刻也不敢懈怠。
虽然早就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术自从紫噤一战后又有精进,早已达到了“无剑”的境界,但毕竟是没有真正交过手,一直到现在被西门吹雪追杀,6小凤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西门吹雪的可怕——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从他⾝上散出来的那种杀意和剑气还是让他浑⾝上下的肤皮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果然,在小迁还怀着⾝孕的时候非要拉他出来帮忙,一定是让他的心情很不好吧——自从西门吹雪成亲之后,简直就是不断地在向妻奴演变,真是太堕落了!6小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却感觉到自背后传来的杀意和剑气似乎是又近了一些,立时就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走神,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路向前继续逃亡——
开玩笑!要是被満心不悦的西门吹雪追到了,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
江湖上的消息总是穿得飞快,6小凤和西门吹雪“反目成仇”的事才刚过一天,江湖上就已经传得満城风雨——6小凤的朋友们神⾊沉重地聚在一起,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营救6小凤,而另一边,昔曰被君迁救治过、受她恩惠的人们却已是群情激奋,不过一天的工夫,上万梅山庄来探望的人就已经来来去去地换了好几拨——若是平曰,慑于西门吹雪的冷脸,大家自然是不敢上门来叨扰的,不过既然如今西门吹雪在外追杀6小凤,大家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山庄门口虽是一派热闹,但这些都和君迁没什么关系——所有来探望的人都被管家以“夫人⾝子虚弱,不便见客”为由挡了回去。君迁的生活照旧是除了吃就是休息,曰子过得安稳到近乎无聊,于是现在,万梅山庄的庄主夫人在午睡过后正准备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透透气,手才刚按上门闩,就听得⾝后有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喊她:
“姐小,七少爷来了。”
君迁立时就是浑⾝一僵,随即就听见另一道温柔清朗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小妹要去哪里?”
君迁⼲笑了两声,有些僵硬地转⾝回头,就见一道修长温润的白衣⾝影正站在自家小丫鬟木笔的⾝侧,正是已经许久未见的七哥花満楼——同样是白衣,西门吹雪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漠清冷,但花満楼穿着,却总是让她有一种温柔包容的感觉,更何况…他的脸上,也总是会带着温润的笑意,就像是现在这样。
但…花満楼再温柔,有些时候却又实在是一个很強势的男人,也就比如现在——君迁甚至能从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赞同的意味,当即就低下了头,走到他⾝边,有些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唤道:
“七哥,你怎么来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你受了伤害,我又如何能不来?”花満楼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君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巧巧地任由他给自己切脉——花満楼的医术不算太好,但要看出一个孕妇是不是健康,却也已经是足够了。
果然,不多时后,花満楼便放开了她的手腕,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道:
“主意是你出的?”
果然,七哥也是知情人吧?君迁心里一瞬间恍然,点了点头后却又是一阵头摇:“是6小凤出的主意,不过追杀的原因是我想的。”
那就难怪了…花満楼想到这两曰已是被江湖上骂得狗血淋头的6小凤,忍不住头摇失笑——自家小妹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姑娘。花満楼心里好笑,却又难免有些好奇地问道:“6小凤原本的主意是什么?”
“哦,他啊…”君迁轻笑了一声,一脸的嫌弃“他想让我红杏出墙,被阿雪抓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话音刚落,素来温和的花満楼立时就是皱紧了眉头,就连一向温柔的声音这时候竟也有些低沉了起来,満満的都是不赞同:“简直胡闹!6小凤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女子的名节岂能拿来开玩笑!”
“就是就是!所以我一听就拒绝了,都不带犹豫的!”君迁偷偷地侧过脸瞄了他一眼,见到素来好脾气的兄长黑了脸⾊,立时忙不迭地点头,嘴角却是微微地勾了起来,眼里隐隐地划过几分幸灾乐祸“七哥,6小凤这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你可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花満楼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想必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他也该吃了不少的苦,待此事了结,自该让他再长些教训。”
君迁微微眯起了眼睛,咬唇忍笑,一张脸上却是毫不遮掩地写満了幸灾乐祸,但…还没等她乐够呢,花満楼就已是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小妹先前是要一个人去哪里?”
花満楼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但君迁听着,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机灵,低下头,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我、我只是…只是午睡醒来后在庄子里随便走走,活动一下而已。”
花満楼笑了起来,侧过头,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随便走走,为什么会去开门闩呢?”
这不科学!明明就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七哥会知道她先前的手正按在门闩上!君迁心里一阵哀嚎,却是不敢造次,偷偷抬眼看了看正笑得一脸温柔的花満楼,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声音里有些委屈:
“七哥,整天待在庄里不出门,好闷的…”
花満楼任由她晃着自己的衣袖,笑得越温柔:“你同意让西门吹雪去追杀6小凤,是不是就是想支开他好偷偷跑出去?”
君迁的手一僵,又是尴尬地讪笑了一声——完了,小算盘被七哥看穿了!
见她这样的反应,花満楼立时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追杀前西门吹雪曾来找过我,他不在的时候,请我替他看着你。”
好啊!居然是西门吹雪的主意!在家的时候自己看着她还不算,出门了居然还要找七哥过来“代班”!简直是岂有此理!君迁气急,一瞬间就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
花満楼笑了一声,越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摸着她的头给如同炸了⽑的猫儿一般的妹妹顺⽑:“都是要做⺟亲的人了,怎么反倒越任性孩子气起来了?”
君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不理他。
花満楼无奈头摇,却既不哄她也不催她,就这么温柔而安静地笑着看她——君迁被他这样温和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心头慢慢地涌上一股负罪感,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却又实在是心有不甘,只能一脸沮丧地低下了头,皱着鼻子委委屈屈地抱怨着:
“孩子可健康了,我也有好好养胎,可是一个月没出门真的好闷啊,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啊…”
花満楼和西门吹雪不一样。西门吹雪性子清冷,再加上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在他面前总是肆无忌惮,撒娇也好,任性也好,总觉得看他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自己而露出或者温柔、或者苦恼、或者吃醋的神⾊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并且乐此不疲;但若是换了花満楼…每每让这样一个温柔的兄长因为自己而感到苦恼,心底就会満満的都是负罪感。所以她对着西门吹雪的时候可以娇蛮胡闹,对着花満楼的时候,却到底还是只敢这样小声地嘀咕。
而花満楼很显然对妹妹的这点小心思也是清楚得很,每每两人有分歧的时候,他就总是这么温柔而安静地看着她,到最后败下阵来的那一个,也永远都是君迁——花満楼确实是温柔宽厚,可…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很強势的男人啊!君迁总是在事后默默地泪流満面、暗暗腹诽——就像是现在这样。
花満楼再一次失笑,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头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伤了⾝子,若是此刻你出门被人见到,这个计划岂不是就要穿帮?”
君迁愣了愣,似乎是从未考虑到这个问题,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找司空摘星帮忙易容一下就好了啊!”
——若是戴斗笠帏帽或是简单的化妆,难免也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但易容是个技术活,她并没有学过。不过好在也从来不需要为此事而担心,反正司空摘星就是个中好手。
“小妹,”花満楼“看”她,无神的眼底竟也似是隐隐有了些许的笑意“6小凤找来帮忙的第一个人是西门吹雪,第二个人就是司空摘星。”
“…”君迁的心里立时就是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
果然,花満楼笑了笑,温声道:“所以司空摘星此刻正忙,恐怕是菗不开⾝来。”
君迁一时间僵在原地,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忽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等等!西门吹雪能这么容易就同意用这个理由追杀6小凤,难不成就是因为…若是用了这个理由,自己就会因为怕计划穿帮而不能出门透气、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了?!
西门吹雪什么时候也这么腹黑了!这不科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君迁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泪流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