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棋手,重要素质是神马,当然是沉着冷静。小程七段棋力不算顶尖儿,可素质绝对出⾊,因此杨玉绫一番话,她心底连个泡儿都不带起。
不是杨玉绫不够⾼段,而是…她回头去看李崇安,只见李崇安回以一笑,白雪照面灿烂皎洁。她应以一笑后再看向杨玉绫,缓缓地道:“就算我真是孤魂野鬼又如何,我坚信自己选了对道路,托付了可以托付终生对象,所以我心中并无畏惧。其实,你若问你为什么会到这样地步,只需要问问你选了什么人,选了什么路就够了。”
“我没有错,他本来是要做皇帝,是你们…是你们害得他失去一切,我路没有错,错是你们。”杨玉绫这一句是用全力喊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尖锐而刺耳。
“其实,你已经知道错了,如果你还有再选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程帛尧打算给她个安慰奖,主要是为了安抚一下她,这样炸⽑下去,还谈个⽑线,她都怕自己一忍不住一巴掌。这种人典型全天下都欠她,全天下原本都应该顺着她套路,稍有不如意就怪天怪地怪民人币。
如果…杨玉绫忽然眼睛睁得溜圆,嘴角有了笑意:“是啊,我肯定还有机会,肯定还有。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第一次见到你时候就掐死你,这样你就不能再害我了。”
无力地叹口气,果然不能和三观完全坏掉人讲道理,程帛尧看了一眼张世永摇头摇。李崇安走过来拍拍她肩头落下几片雪花,温暖而笑,片刻后看向杨玉绫:“你不会再有机会。”
杨玉绫看向李崇安,然后又看向张世永。前世张世永才是后对她下手人,可是这个人她不敢恨,也不敢报复。那时候她已走到末路,就是张世永不动手,她也命不久矣,所以反倒对张世永没有那么深执念。那曰,也是这样大雪,她依稀间以为看到了周存光便要追过去,却闯进了张世永所地方,他冰霜雪雨淡漠一眼过后。轻轻一指弹出粒什么来,然后她便重生了。
对张世永,她有几分感激。但多是畏惧。所以当张世永満目冰雪地再看过来时,她有一种临近死亡窒息感:“不,不会这样,不应该这样…张师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她以为死张世永手下,还会再有另一次重生机会。但如今张世永却不是数十年后深山修道归来与家人了结尘缘元嘉上人,而只是一个普通小道士,虽然即将升任国师。双目中冰雪是一样,但却不是修道之后看淡一切,而是因为杨玉绫留不得。她心中太多怨毒,留下只会是个祸害:“你命不我手里,陛下自有处置。”
言罢。张世永眉头皱了皱,仿如从云天外俯视下来一般看着杨玉绫:“静山,带程师妹走,师伯,您先别走。我还有事想劳烦师伯。”
这句话涵义是接下来画面有“程帛尧不宜”所以让李崇安把人赶紧带走。连封印这样事都不让程帛尧做,张世永自然得体谅一下小李师弟良苦用心。待李崇安把人领走,张世永就坐到了程帛尧坐过位子上,端起茶倒掉,从茶海里夹出另一个茶杯来给自己和国师倒上茶。
上好红茶茶汤分外橙红明亮,如被稀释过血一般:“想死我手里也不是不行,你很清楚我们想要什么,如果能让我们満意,未尝不能満足你要求。”
对于再次重生望渴战胜了对死亡恐惧,杨玉绫地缓点头,尔后又重重地低下头:“好,小须弥里原本就有丹药已经不多了,那些丹药才是真正有用,小须弥里种出来草药做出来就是仙翁阁里丹药,这些我都可以献出来。”
“仙翁阁丹药就不必了,那有毒。”杨玉绫法宝中丹药不多这个答案,张世永听罢大松一口气,如果那样丹药也能成批出产,当真会掀起腥风血雨。
杨玉绫猛地看向张世永眼睛,她很诧异,她从不知道仙翁阁里丹药有毒,每一种丹药小须弥都只告诉她益处,从来没听说过有毒:“不…不可能,不可能。”
垂目含笑,张世永道:“若不是仙翁阁丹药和你卖那些胭脂水粉有毒,陛下何至于如此发作,若光只有好处谁会把你当妖异,奉若神明还差不多,但那偏偏是毒草,你便自然只能像现这样被囚噤起来。”
张世永如冰似雪双目与笑容里,杨玉绫垂下头来:“倘若给我机会,我会做得好。”
“再让你重活一次?”国师大人只觉得这女人病得不轻,国师大人学究天人,但他只相信他算到,没算到一概不予理会。
“是。”
“本质如此,纵重活百世,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人命运是由心性决定,如你多重活一次,便是积累一次憎恨,永远也不得解脫。”国师说完不再理会,冲张世永一点头道:“我去外边等你,速速解决。”
“好,师伯且于园外稍侯。”张世永说完站起⾝来,小炉上温着茶汤已经喝完,他道:“你们可以出来了,杨侧妃,请你把东西拿出来。他们早些交差,我也好早些満足你心愿。”
所谓“他们”是皇帝陛下派来人,丹药自是贵重,张世永不打算过手。只见他手一挥,杨玉绫怔愣地发现自己小须弥又可以把东西拿进拿出了,只是她本⾝却已经进不去了。这一刻杨玉绫感觉到了绝望,她懵懂间感觉到,自己很可能没有再重活机会了。
她甚至隐约间猜到,她重生跟张世永关系不大,倒是和小须弥有关:“张师兄,我忽然又不想死了,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世。”
“我说过,你命不我掌握里。”张世永自不会揽下来,杨玉绫给便给,如果依然不给,他也失去了再周旋耐性。横竖皇帝陛下对丹药也并不是非得到不可,如果杨玉绫非不给,也自会有陛下人来处置她。她是死是活,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来做主。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丹药。”
杨玉绫答案一点也不出乎张世永意料,张世永又是一笑,低声道:“你随意,本该给你个没有痛苦死法儿,或者让你很艰难地活下去,是你自己放弃,杨侧妃。从这里到宮中要走半个时辰,到我见到陛下之前还有一刻钟,你还有后半个时辰外加一刻钟来考虑清楚。想好了,把丹药给他们,他们自会信号给我,给与不给你看着办。”
说完张世永就往外走,哪管得杨玉绫后边哭闹,走到园外国师正站一树冬青前赏雪,见他出来看了一眼道:“世永啊,其实你还是心软了,不过修道之人,心软一点没错。但脑子要清醒,该下狠手时候也别怕脏了手。”
“师伯,她⾝上有我一段因果,若不是事先知晓,她还能有命留到现。”张世永可不是善男信女,再往深了说,李崇安也不是,他只是遮掩得好,加上环境相对简单,不用表现出来而已。这世上,宮廷宗室这样地方,活下来就没有善男信女。
“了结了既可,你想问你卦盘?”
“是,请师伯见教,这些年于卦学上稍有进步,便推衍出一些来。如果说杨玉绫⾝上有我一段因果,程师妹⾝上就有我一段缘法,不过却是孽缘。”张世永轻笑出声,想起程师妹,印象里就是个可爱小丫头片子,如今再看也还是那样儿。他不纠缠于缘法,只是学卦习惯,一定要弄明白,否则心里会存疙瘩。
“如今已经没有了,原本是有,不过有却是一场不应存短暂孽缘。”国师说完走人,小儿女情爱什么烦人了,所以一辈子孤家寡人才是大道所归!
松出一口气,张世永解了心头惑,就不会再纠缠这件事上。这位别说是没喜欢程尧,就是喜欢上了那也是大大方方,当拿时拿当放则放,何况他也有他小青梅。一直到宮门口,张世永才收到信号,那女人到底还是怕死。
“陛下,您交予小道差事,如今已完成。”张世永站皇帝陛下面前时,愈发如同梅花枝上砌下白雪,皎洁出尘。
皇帝陛下很満意未来国师卖相,比现任国师那不修边幅野士样,未来国师真正有不萦一物仙风道骨。等丹药送达后,皇帝陛下开始考虑杨玉绫死活,以及那两个孩子去处:“张道长以为,此女当如何处理?”
张世永笑而不语,皇帝陛下表示:朕知道了!
不久后某天,传来杨玉绫疯了消息,程帛尧就知道后他们选择是给杨玉绫下药,至于李淿和李骁被宗室以病亡为借口发布死讯,然后和襄王一起被暂时软噤于襄王府。李崇安说,那两个孩子过几年会被当成义子,仍旧放到李景名下,如此说明李景已经不皇帝考虑人选之中了。
至于李景现是个什么境况,李崇安一直没有说,李景怎么落败,李崇安也没有告诉她,程帛尧便知道有些手段李崇安不想让她知道。她觉得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才是好处理结果,但很她就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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