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白天太疲倦了,沈月睡的很沉。她面朝季盈风,侧着⾝子蜷在在柔软的棉被中,秀气的眉舒展开来。季盈风在月亮的光影中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才移开视线。
从棉被中出来,空气中轻微的凉意让季盈风清醒了不少。她在窗户边上来回踱步,看着越来越深沉的夜⾊,无法沉静。她知道,透过这段最黑暗的时光,即将迎来的便是约定中第七曰的清晨。
就这么来回踱步了半个小时,季盈风终于拉房开门出去了。
门被轻轻合上的那一瞬间,沈月睁开眼睛,明亮的瞳仁竟然没有丝毫睡意。
季盈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觉得思绪繁杂混乱,无法理出一条明线。她就这样一直走着,走出了房子。
深秋的夜风很凉,有点凛冽的错觉,吹的季盈风长发全部向后涌起。她迎着风走着,一直走到宅邸后面的游泳池。
游泳池里如今已经没有水了,季盈风沿着池边坐下来,荡着双脚。依稀记得自己在这里给沈月编了一个草戒指。那时候的自己跟她说,自己会给她一切,包括生命。沈月好像哭了,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连戒指都抓不稳。她白皙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然后戒指掉进水里,漂远了。自己什么也顾不得,立刻跳进游泳池将戒指找回来,満心柔软的擦⼲了她的眼泪,跟她表白了。
季盈风想,时间过的好快…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开枪打伤她。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茵茵会这么早离开自己。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家。
沈月。
沈月…
这个地方在沈月出现之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住所,一个陪伴季茵茵的处所。
这个地方在沈月出现以后带上了各种各样美妙的意义,全部笼上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沈月。
她季盈风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沈月不行。
还在酣睡的西元是被季盈风的电话吵醒的。他抹了一把脸,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手枪头像定了定神,才按动了接听键。
“喂?姐小?”
“睡了?”季盈风晃着腿双,望着月亮。她似乎很喜欢这样坐在某个空旷的边缘,晃脚。桥头上,水池边。
“完全没有,我精神的现在都可以出去跑十圈。”保镖先生捏了捏自己的腿大,回答道。
“那去跑十圈吧。”
“…”“嗯?”
“姐小…您不是说真的吧?”西元笑,笑的一头汗。
“你说我要是跟佐辉打起来,会如何?”季盈风显然是开玩笑的,见西元有被自己吓到,心情掠过一丝小小的悦愉。
“两败俱伤。”西元立刻回答,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就算姐小赢了,也总不能万无一失的保证沈月的⾝份不被老爷子知道啊。”
“是么。”季盈风淡淡道。
“你也知道老爷子有多讨厌尹家。当初灭门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就算季佐辉死了,只要稍微有那么一个口信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沈月都别想活着。”西元靠着床板道。“再说,要姐小一下屠了那么多人,这个舆论也是不好镇庒的。赤|裸的弑弟,位置也坐不稳。而季佐辉并不用杀你,他只需要跟老爷一句话就行。你们的这场战役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父亲说。”季盈风嫌恶道。
“他傻啊,你丢了沈月,不就专心跟他抢位置了么?他当然希望你离开,怎么都对他百利无一害。他这不是迫不得已才跟你宣战的么。”
“真是不慡啊,这样被他算计着。”季盈风笑。
“不如我们把他收拾掉吧。”西元跟着开玩笑。“杀了他,在对外说他暴毙。”
“杀了佐辉很容易。可是月想要自由。”季盈风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我若坐了这⾼位,怎么还她一个自由的人生?”
“姐小不也是喜欢自由的人么?”西元道。季盈风的声音低沉,微凉。惹的他困意上涌。“姐小揽⾼位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
为了…让沈月过上她想要的曰子。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明晰起来形成了一条鲜明的主线。季盈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
“西元。谢谢。”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已迷迷糊糊。他只觉得季盈风的话语悦耳,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季盈风放下机手,望着⾼远的月亮,哼着沈月还是歌手时唱过的未知名的歌,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沈月坐在她⾝后那个大树最⾼的枝桠上,望着那女人月光中的背影,轻轻笑道。
“总裁大人…跑调了呢。”
跟季佐辉的谈判进行的很顺利,让季盈风有一种他们各取所需的感觉。季盈风开出了三个条件。第一,给她和沈月足够的资金去国美。第二,对外宣称自己死亡。第三,永远不跟能季宇说沈月的⾝份。
季佐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个三个条件对于他来说,太简单了。
而季佐辉的要求则很简单,只有一个。那就是季盈风永远不得再回季家。季家的一切都与季盈风再无关系。
季佐辉开出这个条件是季盈风意料之內的事情,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那一瞬间,季盈风觉得一切都离她很远,远的那么不实真。
眼前这个弟弟虽然跟她不亲近,却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若说她跟季佐辉之前还有轻微的亲情当作牵绊,那么这一次,他们之间生出的鸿沟已经如同天堑一般将二人完全阻断了。
所有的争夺算计与仇恨,于这一刻烟消云散。
季盈风呆住了将近几秒钟,然后在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季佐辉拿过合约,听她轻轻的喃了一声“佐辉…”再一抬头,却只看到季盈风离开的背影。
明亮的阳光透过大巨的玻璃照进季佐辉的别院,照得季佐辉心里一空。
这么大个家,终于就剩下他一个人。
出国的手续理办的比季盈风预想的还快。要不了几天就下来了,沈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坐在床上发呆的季盈风,只见那个女人的眼神直直的盯在某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天就要走了,总裁大人在想什么?”
“想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季盈风被沈月一问,倒是清醒了,她笑笑。“大概过了后天,我的葬礼就开在新文上播出了吧。”
“活着的时候看自己的葬礼,感觉确实蛮奇怪。”沈月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收拾行李。
“若我们想摆脫追杀与复仇,那么最快捷的方法便是让仇家以为我们都死了吧。死人至少每个晚上是可以睡个安稳觉的。”
“总裁大人刚才是在找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么?”沈月走到季盈风⾝边,将她抱在怀里。怀中的这个女人很安静,很顺从。自从她爱上自己那一刻,她就不停在放弃拥有的东西。金钱,荣耀,地位,权利,尊严…到了现在,她已放弃了这个世界。
沈月回想那个时候,季盈风说会给她一个全新的世界,自己虽有期待,却不敢相信。有些时候有些话太过美丽,却无比虚幻。
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沈月用力睁着眼睛,直到世界被眼眶中的泪水弄得模糊不清。她的心里充満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她知道那种感情有名字,就叫做幸福。
第二天清晨,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雨点,季盈风望着那淅沥的小雨好久,终于轻声的说道。
“我要去一个地方。”
季盈风要去的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是X市最大的墓地。沈月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蜿蜒的路边大大小小的墓碑发呆。薄雾青山,云层⾼远,细密的雨水将之描绘成一副美丽而静谧的图画。
也不知道汽车到底开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沈月撑伞,陪在季盈风⾝边走着。今曰的季盈风似乎被这雨水的天气感染,显得很薄凉,让沈月心里隐隐担忧。她陪着季盈向前,一直到季盈风开口说话。她指着不远处孤立着的那个墓碑道:
“你看,那是茵茵的墓。”
“嗯。”
“我想,等我的葬礼完了,就把墓碑建在她的旁边。这是我们小时候约好的。”季盈风笑,将手里捧着的花束放在碑前。“这样…虽然我人不在这里,但是茵茵是不是可以少点寂寞?”
“会的。”沈月这么轻轻的答,却不再听季盈风说什么了。
她只见季盈风走出了雨伞保护的范围,跪坐在季茵茵的墓碑边上,好像在跟那沉睡的人儿说话。沈月撑着伞,站在季盈风几步开外,竟有种不忍上前打扰的错觉。
很快,季盈风的全⾝就被雨水淋湿了,沈月见她似乎说的很开心,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她似乎在跟季茵茵道别,诉说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诉说着她对自己的爱恋。
就这么说着,沈月却见季盈风的嘴角撇起来,眼睛红了。沈月不是没见过季盈风哭,只是这种撇着嘴角红着眼睛的模样,却是第一次见到。
季盈风的声音不在那么凛冽沉稳,开始颤抖起来,带着细不可闻的哽咽,最后却是抖得一句话都说不下去。沈月知道,女人哭了,她张大嘴巴直着脊背哭,鼻头都红了。
那哭声之前还是小小的,后来便随着雨水而渐渐大起来,仿若冲破云霄在大巨的墓地嘶哑得回响着。又好像被斩断了手足,那样的绝望而惨烈!
沈月再也站不住,她一把将伞丢掉,大步的跑过去半跪下来,将她抱在怀里!然…却怎么也稳不住季盈风颤抖的肩膀。
“盈风…盈风…”沈月吻亲她的额头,喃喃道。“别哭…还有我…还有我…”
那一刻沈月忽而觉得,季盈风现在正⾝处狂风暴雨中,而自己是她唯一可以躲蔵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有花有动力T。T人家要撒花么…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