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守礼轻装简从,只带两个家人在纪家门前停下马。先打量一下,见门两边贴的有报捷条子,不过都是前朝的事情。
纪家,果然是个老世家。
不容他仔细打量宅院上是不是烟润,纪四老爷带着纪士文跪到马上:“草民纪衡臣,”纪士文跟在后面:“草民纪士文,”
父子两个人齐声道:“恭请殿下。”
“起来吧。”许王踩蹬下马,把父子两个人看在眼里,是満意的。
纪四老爷中年有发福,但面⾊正气,眉间有拧眉的痕迹,是个古板的面相。而纪大公子,则是青衣飘然,有出尘之气。
许王微点一点头,古板正统的父亲,超群逸秀的兄长,配上伶俐鬼精的妹妹,倒也相衬。
大门上两边排开家人有八个,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来的这个人是谁?是皇后嫡子,当今皇子,接的人都战战兢兢。
不敢看,又忍不住,听到脚步声从面前过,都悄悄地抬了抬头,还是平垂往下,却可以见到一双丝履徐步而过。
人人都満意了:“这就是王爷的脚!”
王氏带着一堆女眷在正厅门口跪着,许王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见大红浅⻩天蓝一堆颜⾊,这哪一个是那个四姑娘?
他猜上一猜,并对纪落雁的大红服衣皱眉。这是选侧妃,这大红⾊怎么敢穿?浅⻩,不是,有些浅薄。一定是天蓝⾊,稳重又不失俏皮。
穿天蓝⾊服衣的姑娘感受到背上一阵灼热眼光,她心庠难搔,飞快抬眼看了一眼,这就怔在当地!
又俊秀,又贵气,又…九姑娘喜难自噤,忍无可忍地对许王抛了一个眼⾊。许王面⾊古怪,差一点背过气去!
天蓝⾊,若云空比⾼人的颜⾊,你以后还是不穿为好!
这姑娘生得,太普通!
他负手停步,想到了什么,面⾊一沉。这里只有三个姑娘,难道四姑娘她不在这里?
殿下来是为什么?就是为选自己満意的侧妃。纪沉鱼是他事先看好的,打听过的,再不来就要和武家订亲的,这些事许王殿下都知道。
四姑娘是姨娘生的,最近不走运,有几件不如意的事。许王殿下出现的正是时候,四姑娘理当对自己感恩戴德,以后结草衔环,当牛作马,尽心办事…
殿下想得这么好,却忘了一件事,四姑娘今天没出来!
这里一堆草民,守礼没必要和他们客气。他沉着脸就此不走,眼光不善地从大红⾊移到浅⻩⾊,就是那天蓝⾊,再也不敢多看。
看多了,只怕眼睛花。
纪四老爷急了,躬⾝道:“殿下请厅上坐。”守礼发出一声冷笑,听到的人都骨头一颤,更垂下⾝子来。
“添寿,我来这里是⼲什么来的?”守礼开始发难。添寿心知肚明:“回殿下,您是来选侧妃。”
守礼用挑剔的眼光对大红和浅⻩看着,没好气道:“纪家就这几个姑娘!”言下之意人人听得明白,白来一回!
王氏使尽聪明,也想不明白一面没相,这位殿下一竿子打死这里的姑娘们。她是要拼老命为女儿争的,在手下石阶上叩了个头,必恭必敬地道:“殿下,我的二女儿德才娴雅,人人称道!”
许王再次冷笑一声,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对添寿使了一个眼⾊,去找找那姑娘哪去了?自己不再理会王氏,到厅上来坐下。
纪四老爷对纪士文低语道:“去,看看你四妹妹的病好了没有?”纪士文心想,父亲大人总算开窍,哪有人好生生病得那么严重,还不⼲性命!
他无声无息溜出厅,往纪沉鱼的院子里来。
纪沉鱼已经得到消息,起床坐在梳妆台前:“打水来!”这是她的一个机会,她不会放过!
奶娘等人忙得不停,热水一盆一盆送进来,纪沉鱼一点一点耐心的把“疹子”从脸上洗⼲净,这不过是面粉糊上,再贴到面颊上,她为了吓走别人,把额头上也贴得都是,洗下来就费功夫。
好在丫头们多,早舂和晚玉是老太太的人,可以放心,在房里给她帮忙打下手。纪沉鱼不时还要打量着丫头们的神⾊,见文杏是喜⾊,碧杏是懵懂时,纪沉鱼心里也有悲凉感。
这一次,是彻底和王氏撕破了脸!
要是不能选中,就那再有主意。但是纪沉鱼的字典里,没有“不能”这两个字。她的強,是內敛的,不张扬,却在关键时候,一一暴发出来。
纪士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奶娘泼出一盆水,又喊碧杏:“再送热水给四姑娘去。”这才见到大公子过来,奶娘吃了一惊,牙齿打战:“大大大…公子?”
“搬把椅子给我,我就坐这外面,再告诉四妹妹,东窗事已发,问她是要我帮忙呢,还是要我拆台?”纪士文心情大好,父亲可以放心,许王殿下刚才是生气家里的姑娘出来得不多,现在可以不用生气,这不是出去一个。
唯一有內疚的,是对武其安。不过纪士文一闪而过,不放在心上。
椅子送来的时候,纪沉鱼也颠颠儿的出来,讨好的一出房门就行礼:“大哥哥,多谢您来帮忙!”
纪士文连取笑她的心都没有了,含笑道:“你这个机灵鬼,既然好了,快随我前面去。”纪沉鱼笑盈盈走近几步,再行下礼去,悄声道:“请大哥哥引殿下去豆蔻花架下。”
“嗯哼呵呵呵,”纪士文发出这一长串子笑声,站起来就去了。
纪沉鱼回房里选服衣,大红大绿,不必。浅⻩水蓝,不必。她不用新衣,自己挑了一件八成新的青⾊旧衣,更能衬出自己雪似的肌肤。
首饰也不多,只有两三点在乌发上。对镜子照一照,娴雅有余,富贵不足。就是这样,纪沉鱼再拿上一把子牙扇,这天气不是用来凉快的,而是遮面。
估计许王出来也不会太早,纪沉鱼徐徐慢步,并不要人跟,沿着池子边上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