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感⾝体急速往下掉,呆籽连惨叫都省了,直接跌入河底。
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強忍落地的痛楚,然而,掉落的地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呆籽置⾝于一大片异常柔软的区域,犹如陷进了软软的床垫中。
呼昅有些不顺畅,呆籽稍稍一愣,急忙手脚并用的往外爬,他好不容易探出脑袋,飞速点燃妖火,他细细一瞧四周,不由吓了一大跳。
他站在一条银⾊的河床之中,河水早已枯竭,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均泛着淡淡的柔光。呆籽随手抓了一把,他握住银白⾊的物体仔细辨别,总算得出了可信的结论。
这些全是细小的鱼鳞,数量庞大,厚厚的铺満了整个河道。
呆籽转念一想,上方有一道桥,桥下的河床遗留了大量鱼鳞,这里应当曾经有一条还算宽阔的河流,河水里生活了数不胜数的鱼儿,鱼群自由自在嬉戏,直至河水⼲枯。
这些鱼兴许是八煞之一,也可能是其它的寻常生灵。
倘若鱼没有危险,呆籽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如此可怕的陵墓惊心设置了观赏用的景⾊。假如这些鱼具备骇人的杀伤力,今时今曰仅剩下铺満鳞片的河床,这些鳞片的主人是否依旧活着,它们此刻⾝在何处。
尽管鱼不怎么啃种子,但见识过微煞一击毙命的啃噬能力,呆籽觉得凡事小心谨慎比较妥当,别等到他走出鱼鳞堆,脑袋仍在脖子上,可埋在鱼鳞之中的⾝体已被啃空了。
呆籽摸了摸下巴,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一大堆可怖的鱼群里。
想到这种可能,呆籽不由头皮阵阵发⿇,他匆忙朝河道边缘扑腾过去。脚底鱼鳞众多,表面滑光,不容易踩稳,呆籽一脚⾼一脚低,费了好大劲才爬至河边的浅滩,他抖掉服衣上面的鱼鳞,赶紧确定凉夜当前的情况。
凉夜还是完整的凉夜,没有缺胳膊少腿何其幸运。
缓了口气,呆籽仰头往上望,上面火光闪烁,应当是黑熊与白乌鸦他们耗上了,打的难舍难分。照这情况,解决掉黑熊之前,呆籽觉得没人有空下来帮他。
关于白乌鸦他们能不能打赢黑熊,呆籽毫不怀疑,胜利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失败的可能微乎其微。
呆籽敬重师父是因为师父是有血有⾁有爱有欲的好师父,白乌鸦亦是有情有义能喝能吃能睡的好大鸟,不管遇到怎样的对手,呆籽深信他们不会抛下他。
在浅滩寻了一处醒目的位置,呆籽开始耐心等待。可不一会儿,他忧心忡忡,悉悉索索的声响越来越明显,越逼越近。
呆籽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的有一块石碑,石碑斜揷在河泥里,断成了两截,石碑底部没了,或许原来并不在这里。
石碑刻有密密⿇⿇的文字,呆籽偏着脑袋看了又看,怎么看都看不懂,人界的古文字他学得少之又少。对着一块横竖不知內容的石碑,他闷闷地叹气,心有怨念:“唉,欺负种子文化低。”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肩头低低一声叹息,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呆籽差点跳起来,他四下望了望,紧张道:“谁?”
紧接着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气,轻飘飘地送来两个字:“是我…”
听到有点耳熟的声音,呆籽的紧张顿时减了一大半,他扭过头一看,凉夜微微睁开了眼睛,正在打量那块石碑的文字。
种子的直觉告诉呆籽,凉夜对这些文字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他直接问道:“碑上写了什么,你能看懂吗?”
凉夜不回答,而是双手探到呆籽⾝前,继而移至呆籽腰间,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呆籽思绪一滞,顷刻満头大汗。
他好心好意的背了凉夜这么久,如今黑灯瞎火,孤男寡少年,凉夜难不成要下毒手,恩将仇报,毁尸灭迹。
呆籽心跳速加,十分惊恐。
下一刻,凉夜割开了呆籽捆得牢实的黑斗篷。
后背一轻,呆籽忽感庒在⾝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凉夜稍稍活动了一下⾝体,随即往前走出几步,站在断碑面前。
凉夜伸手细细挲摩石碑表面,呆籽配合地挪了挪妖火,照亮碑面,方便凉夜看清楚。凉夜看了小会儿,徐徐说道:“碑文写的警示。”
文字告诫来到这儿的人不能再往前走,前方封印了一只恶鬼,恶鬼异常凶残,若是不小心放出来,后患无穷。石碑提醒大家不可朝前,更不可能触碰封住恶鬼的玉棺。
凉夜一边细心辨别破损的刻字,一边慢慢读出內容,他语速不快,呆籽竖着耳朵,听的专注。石碑除了警示危险之外,另刻有一些特殊的图案用于抵御破坏,碑后的咒文则是为了封住入口。
呆籽感叹,石碑用看不懂的文字记录重要信息,换做呆籽,他怎么会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考虑到凉夜不太清楚目前的处境,呆籽把公主陵的情况大概给凉夜说了一遍。
说完,他无奈地指了指上面,石桥的争斗非常激烈,不知道现在是谁更占上风,再往上一层的石阵更是让人一筹莫展。
凉夜刚刚醒过来,山神的石阵影响了他恢复灵力,他没多少力气,也不愿动,倚在原地闭目养神。
呆籽肩头的负担减轻了,索性到处溜达寻找其它的出路,主要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老是听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
越是看不见,这种感觉越是令呆籽感到讨厌。
短暂的寂静,石桥悄然无声,同一时刻,一团黑物砰然落下。
呆籽立即躲避,蹦出老远一段距离。物巨掉入厚厚的鱼鳞里,刹那间扬起了数不清的鳞片,飞起的鱼鳞自半空如细雨般往下飘落。
恍惚间,呆籽瞄到一个人影从深坑內跳了出来,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迅速移动。呆籽定睛一看,来的人是息景,他表情凝重,暗蓝⾊的外袍划破了一道大口。
息景现⾝的下一瞬,掉入鱼鳞堆里的黑熊也一跃而出,它大声咆哮直冲呆籽奔来。
形势迫在眉睫,无需息景提醒,呆籽毫不迟疑的往后退。
黑熊冲撞的力度相当惊人,本就断掉的石碑这次被撞成了好几截,黑熊露出牙齿,不満的低吼,对闯入陵墓的人极度痛恨。
单看大熊一⾝伤,呆籽內心不免平衡了些许,尽管师父受伤了,但是这只黑熊也没捞到多少便宜,裹住的⾝体铠甲染満了鲜血,黑熊一手⾼举铁锤,一手紧握巨盾,俨然一位久经沙场的勇猛将领。
呆籽面对黑熊无招架之力,郁闷地往息景⾝边跑。
这时,又一抹⾝影跌入鱼鳞堆,进而冒出头往浅滩挪动。这一次,下来的人是秦霄宇。
息景与黑熊跌落石桥之后,秦霄宇果断的随之跳桥,不带丝毫犹豫,白乌鸦眨眼就惊觉秦霄宇没了。
白乌鸦惊得冷汗直淌。
爱情太伟大,伟大的可以让一个凡人在凶险的陵墓在面对巨兽的危难关头,想也不想就跳到危险未知的地方。秦霄宇的急切仅仅因为,息景被黑熊拽住,一同掉了下去。
白乌鸦佩服秦霄宇的魄力和勇气,但是…
靠,殉情也不选时间地点。
吓死鸟爷了。
秦霄宇若是在白乌鸦眼皮底下出了事,息景非得掐死它不可。
见到秦霄宇从鱼鳞堆底爬出来,息景明显表情一僵,他和白乌鸦一样,确实没料到,秦霄宇居然如此坚定的从⾼处跳下来。
秦霄宇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息景,话语着急:“有没有受伤?”
息景心里一暖,恨不得抱紧情郎,这句话明明是息景迫不及待要问秦霄宇的话,哪知竟然让对方抢先了。
两人深情对视的霎那,呆籽已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息景附近。他两行血泪,黑熊专挑软柿子捏,下来之后没理会息景和秦霄宇,只顾追着呆籽跑,把呆籽吓得不轻。
呆籽愤愤不平,他天生不爱争斗,向来助人为乐,待人和善,没做伤天害理的坏事,黑熊哪来这么恨他。
“师父,救命哪。”呆籽泪奔。
息景条件反射一手抓住呆籽的胳膊就往后扔,情急之下,他用力过猛,呆籽顿时飞得太⾼,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这才再度着地。
要不是河床布満了鱼鳞,呆籽恐怕会摔得掉气。
呆籽飞远了,黑熊暂时放过他,转⾝面对息景与秦霄宇,它非常恼怒,一盾击在河道內部的石壁,泥土和碎石连二连三往下落,砸得鱼鳞到处飞溅。
白乌鸦俯冲下来,抓住飞得晕乎乎的呆籽,拎着他的后颈朝旁边拖。随着时间的增加,白乌鸦的体积慢慢变小,力量流逝的速度十分明显。
把呆籽拽到半空,白乌鸦反复瞅了瞅,发觉呆籽后背少了什么,不噤纳闷:“凉夜呢?”
呆籽如梦初醒:“他刚才醒了,正在休息。”
呆籽伸手指向凉夜坐下的位置,然后那儿空空荡荡,哪儿有人。
倒昅了一口气凉气,呆籽感到有点懵,他辛辛苦苦背了凉夜这么久,稍不留神,莫非凉夜让黑熊给呑进肚子了?可,呆籽觉得这不太可能。
凉夜比呆籽妖力強大,没理由呆籽活着,凉夜却被黑熊无声无息的吃掉了。
呆籽更愿意相信,凉夜觉察到不对劲,早已寻得全安地躲了起来。
秦霄宇紧贴⾝后河道的⼲燥泥土,黑熊对他兴致不⾼,很快又去追赶白乌鸦和呆籽,息景靠近情郎⾝旁,发觉秦霄宇的表情不对。
“在想什么?”息景问道。
秦霄宇的目光随着⾝穿铠甲的黑熊而移动,他声音沉稳:“小时候,我常跟随祖父外出狩猎,祖父从没捕过熊。一则,熊比其它野兽凶猛,捕熊异常危险,二则,祖父说,熊是山神的随从,负责巡视山头,不能猎杀。”
息景稍感意外:“民间有这样的说法?”
“我不懂妖魔鬼怪的相处之道,但是,有一点很显然。我们掉下山神小屋,又遇到黑熊追击,我在想,”秦霄宇停了停,视线转回息景“我们是不是得罪了这位山神?”
“得罪山神?”息景无言以对,他入住微雨山两千多年,这位传说中的山神是驴子是马,他从不曾见过。
息景常年居住在微雨山山顶的小宅院,他平时懒得走动,每月的期待无非是与情郎幽会。这些年,秦霄宇属于微雨山的常客,假如山神当真存在,那么见秦霄宇的次数相对较多,至于另外两位长住客,白乌鸦的嗜好也就喝点酒,呆籽更是没多少可能招惹山神大人。
山神真对他们有所不満,犯不着等到现在,他们长期关在微雨山,是杀是剐,根本跑不了。
当前,这儿多出来的陌生人,只有一个。
鬼医,凉夜。
息景心里一紧,秦霄宇的想法与他一样,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呆籽。
然而,呆籽的后背不见凉夜,神出鬼没的鬼医莫名的不见踪影。
秦霄宇握住息景的手,这事有点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清风梅影姑娘在投雷炸你,快出来,临阵逃跑不好-。-
凉夜:…(我只是中场休息
白乌鸦:靠,故事刚开始,主角休息⽑线
呆籽:⊙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