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挥手,阻止了元浩接下来的话,平静的说道“⾝在皇家,本该如此,食万民之禄,担万民之忧。”
转头,看向站在自己的⾝后的五十名精兵,嗓音依旧清冷“今曰一战,有去无回,可有人害怕?”
五十个精兵着了吐谷浑的装束,异口同声的吼道“不怕。”
男儿当志在沙场,建功立业,若敌国来犯,当予之一较⾼下,不死不休。
五十个人笔直的站在一起,容颜不尽相同,但眼中闪烁的火焰是元浩熟悉的模样,这等的热炽,元浩转⾝,闭上双眼,到眼前的泪意被生生的逼了回来,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自练出来的,元浩怎么可能不心疼。
文人跟武将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文人相轻,而武将相惜。
在转⾝时,元浩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大声说道“今曰出战者,皆是我大隋的好儿郎,我元浩在这边等你们凯旋。”
夜⾊越来越深,杨广跟剩下的五十人消失在了夜⾊中。只留下元浩看着杨广离开的地方,微微失神。直到贺娄子⼲上前拍了拍元浩的肩膀,元浩才回过神来,轻声道“食万民之禄,担万民之忧,贺娄子⼲,现在,你还站在太子一边么?”
贺娄子⼲的眼神望向这片虚无缥缈的夜空,眼睛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明亮“若这一次晋王能平安归来,那我贺娄子⼲愿助晋王一臂之力。”
这夜一的谈话,消失在夜风中,但贺娄子⼲却知道,有些事,已经改变了。
杨广留下四十人在不远处接应,自己只⾝率领十人趁着夜⾊潜入到了吐谷浑的营帐中。今曰一战,吐谷浑大获全胜,眼下,正在营帐中庆功,篝火已经燃起,上面架着鲜美的牛羊⾁,已经被烤出油来,⾁香四溢,美酒助兴,行军打仗中不得饮酒。这是军令,只是今夜是夸吕亲自下的命令,让人搬来了些许。虽然不多,足以助兴。夸吕的营帐十分好辨认,就在整个大营的央中,一片烛火通明。
杨广与那十人散了开来,只⾝一人。倒真的如同一个寻常的吐谷浑兵一般,在营帐中闲庭散步,刚绕道一所稍大的营帐前,就被人喊住,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杨广冷峻的脸上并无一丝表情。袖口轻扬,细碎的粉末随着夜风扬到了空中,那巡逻兵感到头脑一片昏沉。眼中只剩下一片茫然之⾊,杨广低声问了巡逻兵几个问题,就听见前方有人急匆匆的过来,那十个人中有人被发现了,前来的人爆了句耝口。推了一把杨广“愣着⼲嘛。还不赶紧过去看看。”也不再理会杨广,径直跑到了哨声发出的地方。
而眼前的巡逻兵眼神依旧迷离,寒光一闪,巡逻兵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明显的伤口,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那巡逻兵闷哼一声就倒下了,杨广闪⾝,混入了夜⾊中,后面来的一个巡逻兵看见倒在地上的士兵之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觉睡。”
却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士兵有些奇怪,低下头来,却发现之前的巡逻兵早已经被人杀掉,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士兵心下一片骇然,谁那么大胆,竟然混进了吐谷浑的大营中。
与此同时,吐谷浑的大营中却是四处起了火光,虽然很快就被人在各处浇灭,却闹得整个吐谷浑的大营中四下里起了些微的混乱,但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指望十个人就能把吐谷浑的大营弄得一塌糊涂,这根本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能争取到这点时间,也足够了,王帐守卫森严,周围一队⾝強体健的吐谷浑兵轮流把守着夸吕的营帐,但是守卫再森严的王帐也会有漏洞,两支队伍交接的时候,就是杨广唯一的机会。
从之前的巡逻兵的口中得到的消息,下一支巡逻的队伍已经被确定,杨广收敛了自己的声息,尾随着下一支巡逻的队伍跟了上去,凑在队伍里面,一个人奇怪的问道“怎么看着你很面生。”
杨广笑道“是龙格让我来替他的,他去方便了。”又偷偷的塞给了巡逻队的头几块碎银,低声道“龙格知道自己这样坏了规矩,这些还请笑纳。”
那人的脸⾊缓和了些许,不再理会杨广,就离开了。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杨广混在队伍中,倒真的如同寻常的吐谷浑士兵一般。这时候,几个士兵却是渐渐的靠近了夸吕的营帐,杨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那几个士兵陡然发难,齐齐攻向王帐,很快,这几个人就被包围起来,王帐外面一片混乱,夸吕早已经听到风声,领着一众人走了出来,杨广急忙挡在了夸吕的⾝前。
这时候,一把匕首直直的冲向了夸吕的面门,夸吕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是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屑,右手已经握向了手中的弯刀,比夸吕更快的是杨广的动作,杨广手中的长刀一闪,已经堪堪的将那一把匕首挡落在地上,出手如电,转眼间,那把刀就已经砍向了出刀的那人,那人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被杨广一刀砍向自己的部腹时,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丝毫没有恐惧。
杨广的心中轻轻一叹,夸吕大笑“留活口。”
不过是五六个人而已,怎么可能抵得过这千军万马,很快就被俘虏,夸吕満脸得意之⾊,冲着自己的士兵笑道“汉人有句话叫以卵击石,你们几个简直是不自量力。”
夸吕刚要发话,那被俘虏的几个人的⾝子却已经歪倒,漆黑的血液从嘴角划过,一滴滴的落到地上,夸吕脸上划过一丝愕然,杨广却是上前一步,伸手撬开那几个人的嘴角,回头冲着夸吕毕恭毕敬的说道“可汗,这几个人均是中毒而亡。”
“这就是汉人的手段?”夸吕颇有些疑惑,不屑的说道“哼,也不过如此。”
“可汗,可汗。”周围的士兵齐齐欢呼道,夸吕没有理会,赞赏的看向杨广,杨广先前出手救了夸吕一命,之后,又一眼看出这几个人的死法,夸吕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乌兰夫。”
夸吕点点头“你是吐谷浑的勇士,就该有勇士的待遇,进来吧。”
吐谷浑的营帐中只有几位吐谷浑的亲王,这次出征,对于吐谷浑而言,关系重大,夸吕每每想到这里,总是一阵心神激荡,很快,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这是祖辈的梦想,雄鹰本就该翱翔。可夸吕却忘了,雄鹰是草原上的雄鹰。
杨广进去之后,留在王帐中的亲王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杨广,王帐非等闲人士不得入进,夸吕出去一趟,竟然带了这么个人进来,夸吕看出几个人的疑惑,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杨广的肩膀“这是草原上的勇士,刚刚救了我一命。”
布和是夸吕的结拜兄弟,赤⾊的脸庞,⾝上披着羊皮做的袍子,一⾝蛮横的肌⾁隐蔵在袍子下面,【配着一把上等弯刀,刀柄处镶嵌了即可宝石,当真是贵不可言,听说是杨广救了夸吕一命,当即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既然是草原上的勇士,那就当得起我这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吐谷浑民风彪悍,不似中原人那般文雅,向来是率性而为,大口喝酒,大碗吃⾁,端的是自在,布和的名气杨广是听过的,在草原上十分有名,向来公正,行事不似夸吕那般苛责,对人一向温和,真诚,对于这次夸吕的出征,布和一向是不同意的,风险太大,若是可以选择,布和宁愿一直生活在草原之上,与牛羊群作伴,只是,夸吕被陈国开出的条件诱惑到了,一个草原已经満足不了夸吕的野心,夸吕想要的不再是草原上自己酿制的马奶酒,而是长安城內上等的女儿红。布和作为夸吕的结拜兄弟,义气为重,怎么可能放任夸吕独自一人前来,长生天下的誓言犹在耳畔,由不得布和拒绝。
杨广接过布和递过来的美酒,一饮而尽,若非站在对立面,杨广倒真的愿意与布和结交。
布和哈哈笑道“好,这才是我吐谷浑的勇士。”当即就请杨广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广用手撕扯着眼前的牛羊⾁大块卸剁,来之前杨广已经简单的易过容,这会儿丝毫看不出破绽来,夸吕笑道“长安城內来的消息,这次大隋皇帝的二儿子,晋王也随这次的队伍一块来了,若是能擒来那晋王,这次的隋兵不战而败,各位兄弟,可有什么好法子?”
一个胖乎乎的汉子起⾝,随着他一起⾝,腰上的⾁一颤一颤的,脸上确是一片阴毒,右边的眼睑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更显得整个人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