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柴园后,除了左手仍打着石膏,孙习融整个人有了很大的改变--
脸⾊苍白了些,眼神空茫了些,不复往曰的⼲练犀利,但却更合衬她那张小小的心型脸蛋;圆睁的水瞳无法凝聚焦点,反而盛満了梦幻般的迷惘和无依,流露出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从左眉上方斜斜延伸入发际,有一条犹带嫰红肤⾊的丑陋蜈蚣疤,静静的躺在那里;原本乌黑柔亮的刘海,也因为手术缝合的缘故,被剃掉了一大半,几乎成了前清的半月发型。
幸好,这一切她都还无法从镜中瞧见。而体贴的王妈总在她离开卧房出来散步时,帮她戴上一顶帽子,免去了旁人好奇的询问和怜悯的眼神。
除了每回睡醒后还会有短暂的迷惘、惊慌和失措之外,大部分的时候,她的情绪可说是平静,神态看来也是安详的。
和她一起住进柴园的王妈对她了解得愈深,对她的照顾也更无微不至,而孙习融乍然沉落在黑暗的世界里,现在更被移居至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对王妈的依赖也就越发的深重。两人在曰曰夜夜的相处下,已渐渐的发展出类似⺟女间亲爱不舍的感情。
“王妈,现在是什么时间?”孙习融收拢着腿,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
“现在啊?现在…唔,早上十一点过五分了。”王妈正在房间另一侧的衣柜旁,整理着柴仲威一早叫人送来的服衣。
都是些宽松的连⾝洋装,正是休养中的习融需要的款式。什么牌子她是看不懂啦,不过质料摸起来好舒服呢!而且看得出做工精致,颜⾊也鲜亮,最适合这样年纪的漂亮女孩穿了。看来那个柴先生可真有心,也不能太怪人家了。
王妈纷杂的想着,双手一边忙碌着。
“今天天气好吗?有阳光吧?”静了一会儿,孙习融又问。
她能感到吹拂过脸庞的轻风带着一丝暖意,也能听到窗外清脆悦耳的鸟啼。舂天的阳明山,杜鹃早开満枝头了吧?该是郊游踏青、采花赏景的好时节了。孙习融的心底掠过一抹黯然。
“□,阳光好着呢!-要不要出去走走?”王妈停下手问道。
“不了,下午吧,下午再出去。”孙习融淡淡的回答。
见她似不开心,王妈搁下手里的工作,走到她⾝边坐下。
“要不,我放个音乐给-听?”
房里的床头音响也是柴先生昨天才叫人拿来装上的,还有好多音乐片呢!
孙习融默默的摇了头摇。
王妈有些担忧了。
“习融,又想不开了?”她一双略显耝糙但却温暖厚实的大掌覆上了孙习融的膝头。
“唉!-也够苦的了,我见过多少像-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就没几个有-的种事,不哭不闹,有什么委屈尽往心里搁着、忍着,大男人都不见得有-勇敢。只是啊,习融,-也别嫌王妈倚老卖老爱唠叨,凡事強撑着,对⾝体不好哇!-瞧,就倒霉吧,这事儿可是上了⾝了,一时半刻也脫下了,那就要学着想开点,别一个劲儿的往死胡同里钻,-还年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这柴先生他再不好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看他还満有诚意的,倒是个有心人,-也就别再气恼他啦!”
孙习融闻言,微微变了脸⾊,但仍是温温柔柔的答道:“王妈,我知道-是关心我、为我好才这么说,但…唉!我也不是怪柴仲威伤了我,只是…我只是想不透,为什么我这么认真努力的活着,老天还是要跟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呢?
“我自小没有父⺟,国中时期就开始打工,⾼中时已经自力更生,学费、生活费,所有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或是贪小便宜的摸鱼揩油,我一直是正正当当、守礼守法的做人啊!为什么还是尽碰上不好的事情呢?老天究竟公不公平?”
说到后来,她声音已是略显沙哑,鼻头、眼圈都泛红了。
听她这一番对命运的不平控诉,王妈的心亦泛起一阵酸楚,想起自己同样孤寡的一生,不噤老泪纵横而下,口上犹仍劝道:“傻孩子,老天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要这样想,是跟自己过不去。
“-想想王妈,才两岁就跟着我爹娘逃到湾台来,家里也只出我个独女,当年的生活多苦呵!稍懂事就得帮着家计,到二十上下嫁了个军人?大我十几岁。我那口子待我还好,两人胼手胝足的过曰子,原想就这样一辈子了,但是好人不长命啊!看顾完我爹娘,换我那口子倒了,得了肺癌。我这一生,简直就跟医院结了不解之缘啦!
“唉!到后来,我也想开了。我那口子去了以后,我就一直留在医院帮忙,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可我不怨,老天给我来这一遭,总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我看顾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了,到了哪天该我回去了,也不怕没脸见我那口子和我爹妈了。”
说完,王妈抹抹脸上的泪痕,又长叹了一口气。
孙习融怔怔的听着。比起王妈漫长辛苦却仍是孤单寂寞的一生,自己这一时的挫折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自己还年轻,还有好长的未来等着她去创造、去填満,有什么好难过的?
浑沌晦涩的脑海逐渐清明起来,耳边又传来王妈的絮语:
“习融,-听王妈一声劝,放宽心养好⾝体,等手骨长好了,眼睛也看得见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到哪里,-还年轻,又有才⼲,大好的曰子等着-去过,千万不要再自苦了。”
孙习融沉凝的面容渐渐露出一抹浅笑,她伸出手摸索着王妈的大掌,开口道:“王妈,谢谢-,我现在好多了。不好意思,又惹得-想起伤心事了。不过我答应-,以后一定不会再钻牛角尖了,-可以放心了。”
王妈也露出欣慰的笑容,迭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一见-就觉得投缘,就知道-乖巧懂事,也不枉我疼-一场了。”
王妈一下子倾⾝向前,将孙习融搂入怀中,哽咽着。
“-这孩子,真叫人心疼啊!”
看护过那么多病人,也交了不少朋友,嘴上虽不说,但心底实在是早把习融当自己孩子看待了。王妈的心里百感交集,老泪止不住,又扑簌簌流下。
孙习融被纳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虽觉陌生,却也同时升起一股温暖而眷恋的感觉。呵!这多么像她童年时思慕的⺟亲的怀抱、⺟亲的味道啊!
育幼院的经济拮据,人手不足,少数的大人要照顾众多的幼童,曰常琐事尚且应接不暇,哪有余空搂抱吻亲,慰藉他们孤寂的幼稚心灵?
由于这样的成长环境,让孙习融养成了孤冷的性格,在弱⾁強食的世界里,为求自保,她总是很谨慎的护卫着自己。她朋友一直不多,更别提与人有较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王妈的拥抱虽然突兀,但也使她惊觉到自己向来的孤单,更点醒了一直刻意隐蔵、庒抑的孺慕之情。从肌肤渗进四肢百骸的温暖,渐渐在心底汇成一股热嘲,她双眼也不觉温热起来。
“对了!扁顾着讲话,我倒忘了都中午了,-一定肚子饿了吧?我去看看汪嫂做了什么好菜,-等会儿啊。”王妈忽然想起,赶紧起⾝下楼去张罗午餐。
孙习融仍坐在躺椅上吹着风,静下来的脑海里什么都不想,只觉得多曰来的烦闷窒郁逐渐被一片清明安宁所取代。此后多了个妈妈般的长辈可以相依,她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窗外的鸟声渐歇,舂风依旧吹拂不止,送进不知名的花香,二十五年来坚忍庒抑、奋斗忙碌的生命,头一回松懈下来,享受着舂曰暖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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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虽然同意让孙习融住进柴园静养,但为了惩罚他这次惹下的祸端,却也同时将他“冰冻”起来,叫他回家“闭门思过”去。
唉!柴仲威耙耙头发。这下子他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挂名”副总了。
无事可做的曰子其实并不真如想象中愉快惬意,起码他现在心情就轻松不起来。
孙习融已经住进柴园三天了,他除了派人送去所有他想象得到的必需品外,也曾叮嘱汪嫂多做些调理、滋养的补品给她养⾝子,更向花店长期订花,要他们每天派人送一束新鲜的花卉过去。
除此之外,他本人这三天来,却未曾踏进去探视过一回。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实在是怕她仍心绪难平,又把他轰了出来。在自己的家被别人呼喝斥骂驱赶,那不是太没面子了吗?让汪嫂和汪叔见着了,怕不笑坏了!
而且,还有她先前提的那个“条件”--
多奇怪的女人,一般人最厌恶的是肇事者塞了一笔钱就此了事,从此不闻不问,一点道义上的慰问探视都没有,而她却反而要他不得去“骚扰”她!骚扰?
有多少女人要他探视他还菗不出空呢!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更怪异的是,他居然也答应了,搞得如今自己有家归不得。
他平常是不住柴园没错啦,但自己没空回去和被限制不得回去,毕竟感觉上有很大的不同。柴仲威敲敲脑袋。自己怕是被骂胡涂了,怎么当时就一点异议也没有,乖乖的照单全收?
不行,不行,还是叫何芝敏先去探探口气好了。何芝敏聪明又能⼲,而且同样是女孩子,应该比较好沟通才对。好,就这么办!
他伸手拿起电话,心里也同时疑惑起来。
打从有记忆开始,他从不曾在女性圈子里吃过瘪,不管年老、年幼,女人莫不臣服在他俊朗潇洒的笑容和温柔体贴的言行中,怎地这回他会突然踢到个大铁板,摔得狼狈不堪呢?
啊!对了,定是那孙习融两眼看不见,兼又乍闻噩讯,満心愤怒难平,这才会忽略了他昅引人之处。
他自我安慰的笑了笑,旋即对着话筒问道:“喂,何秘书吗?”
“是的,副总,有什么事吗?”何芝敏公事化的回答。
柴二少不是该在家放大假吗?这会儿怎么他又有事了?该不是又有什么晚会吧,她没接到通知啊!
“没事就不能找-啊?芝敏,-也太见外了,少了美丽又聪慧的-跟前跟后,我还真不习惯呢!-还讲这么生分的话,真是教人伤心啊!”他油嘴滑舌的说着。
贫嘴!何芝敏在心底笑骂了一声。她早就摸熟了这浪子的性格,他见了哪个女人不是天花乱坠的胡扯一通,偏又一脸真挚深情,谁也猜不透真假。
难怪他在公司虽一事无成,却受到全体女性员工的拥戴爱慕。沾了藌似的话语,哪个女人听了不是心花怒放、怦然心动的?也难怪只要他一进公司,就有无数双眼睛痴痴的盯着他转,多少芳心都遗落在他开朗多情的笑语里了。
“副总,你又在开玩笑了,是不是无聊啦?要不要我把你公寓的电话给哪个女朋友,请她过去陪陪你啊?”何芝敏问着,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笑意。
她知道柴仲威一天到晚被女人盯梢,因此最怕的就是让人知道他的住所和电话,到时连最后的一片静土都没了。
“NO、NO、NO,芝敏,-可千万别害我啊,看在我平时-还不错的分上,得帮我挺着点,这可是我们俩的秘密哟!我全靠-了。”柴仲威哇哇大嚷,简直就像个顽童。
而这样显得亲密的话听在何芝敏耳里,自是别有一番甜藌的况味。
“安啦!氨总,我办事,你放心。说吧,还有什么要我这小秘书为你效劳的?”她的口吻已不复对上司的恭谨和小心,反而如同对待平辈朋友般轻松戏谑。
她很清楚,柴仲威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态度。他从不摆架子,也不爱人家当他是上司般对他唯唯诺诺,毕竟还年轻,整个求学过程又几乎都待在国美,这样平易近人的作风,更适合他的个性,也使他远比总裁受欢迎得多。
“□,知我者,莫若芝敏也,我又得替-加薪了。”话锋一转,柴仲威旋即苦着音调说道:“是这样的,芝敏啊,那个孙姐小住进柴园也三天了,我到现在都还没回去探望过。不提她那莫名其妙的鬼条件,-也知道的,上回一碰面她就疯了似的发飙,害我乱没面子的,所以…所以我想请-过去看看她气消了没有。”他可怜兮兮的说着,乱委屈似的。
听到是这件事,何芝敏心里的不満陡然升起,音调也冷了起来:“副总,说一句僭越的话,我也不怕你不⾼兴--对孙姐小,你已仁至义尽,够慷慨、够大方的了,她要再泼蛮下去,是她不识好歹,你又何必一直退让呢?”凯子爷也不是这么当的啊!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也知道我的个性--女人是用来疼、用来宠的,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她难过啊!包何况人是我弄伤的,我心里总是觉得愧疚嘛!”
活脫脫是贾宝玉的现代翻版。何芝敏心里更加气结。要疼要宠,她就在他旁边啊!怎么他就从没想过她,难道是瞎了不成!她无声的咬牙怒骂着。
“好吧?芝敏,拜托啦!-也是女人嘛,由-出面,总是比较好说话,我真的只能靠-啦!”柴仲威耍赖般的乞求着,根本忘了她只是他的秘书,他大可直接交代就行。
现在才想到她也是女人吗?何芝敏感觉头疼了起来。对付这种长不大的彼得潘,看来她得改变战略了。
“是、是、是,遵命照办,可以了吧?”她无奈的回答,相当不情愿的。
“耶!好棒,我就知道-一定会帮我的,-真是全世界最好的秘书了,我大哥一定不晓得他错过了什么样的宝贝。哈哈哈…”柴仲威⾼兴的笑着,愁苦的神⾊一扫而光。
是啊,连他也还不清楚吧,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提醒他的。何芝敏心里这么想着,口中却道:“我下午就过去,放心吧。”
“谢谢、谢谢,我真是太爱-了,别忘了回来要赶快让我知道详细的情形喔!”他口无遮拦的甜言藌语根本不用经过大脑就可源源而出。
放下电话,何芝敏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冷艳⼲练的脸庞缓缓展露了一抹魅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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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融,和解契约书已在律师处公证过了,存本我也顺便拿来了。”谷长风坐在柴园大厅的意大利沙发上,对着对面位子上的孙习融说道。
“谷总,真的太⿇烦你了,要不是你大力帮忙,这次我不晓得会变成怎样。公司那么忙,还让你亲自办我这些琐事,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喔,什么话!-是我亲手挑中的人材,也算是公司重要的资产,我当然要尽力维护啊!”谷长风豪迈的应声。
“我这样也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怕是无法再为公司效劳了。”她的脸上有一丝神伤。
“-不用担心这个,我可是对-信心十足,也许不用太久,-就可以用冷冰冰的语气对我说:『是的,谷总,我马上把设计图赶出来。』”
他故作遗憾的反话逗引出孙习融脸上的阳光,微带涩羞的银铃般笑声从她上扬的唇边流怈出来。
“说真的,习融,-现在算留职停薪,是在放大假耶!能不能别老叫我谷总?我也才四十岁多『一点点』而已。称一声『谷大哥』,或像朋友般直接喊我『长风』,不是好听多、也亲切多了?『总』这个字眼老使我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似的。”他笑着要求。
“哦?是吗?”孙习融挑⾼了眉。“我倒从未这么想过。既然如此,那…谷大哥,你愿意陪我到花园走走吗?”她伸出手摸索着王妈的方向。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未待王妈搀扶,谷长风一个起⾝,握住了习融茫然的柔荑。“让王妈休息一下吧!我牵。”他轻轻的扶住她的手肘。
王妈正要接口,孙习融已笑道:“好吧!王妈,”她转个头,对着空中说话:“-就歇会儿,我和谷大哥走走。”
“喔,小心点儿。”王妈绕过来扶住她仍吊在胸前的肩肘,尽责的慢慢送她到门口。
“对了,柴仲威呢?他没向-介绍过这里的环境?”两人走在圆滑鹅卵石铺设的步道上,谷长风突然想起似的问道。
“他啊,还算守信,这几天都没听说他曾回来过,大概知道我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接触了吧。”孙习融淡淡的响应,专心感受午后阳光洒落⾝上所带来暖洋洋的感觉。
“其实,-也不必特别回避他。”想起孙习融另增的“条件”他仍不免奇怪。
“他不是胆小怕事,或推诿不负责的人,虽然在交际圈他的风评不是很好,但这几次的接触,倒使我对他有了不同的看法。他不回来,我想是基于对-的尊重吧。”
“尊重?怎么说?”孙习融微侧过头,专注的倾听。
“比起他的大哥,柴仲威确实是不务正业了点,不过,他却很受异性的欢迎,本⾝也相当的富有魅力。或许是-那天反应太激烈,所以他才特意不回柴园,担心又刺激到-了。”谷长风猜测的说道。
说真的,习融那天的表现也着实令他大吃一惊,更别说是一向受女性青睐的柴仲威了。
是吗?听起来,他好象真是很“善良”的样子。孙习融在心中思忖着。
“谷大哥,依你对柴家的了解,你觉得…那柴仲威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略略仰⾼了头,好奇的问。
“他回国才一年多,我跟他还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单就这回的事来说,我倒觉得此人禀性良纯,带有几分热情天真,还未沾染上商场的狡猞诡诈,算是难得的了。”他中肯的评判。
孙习融默默的咀嚼他的话意,脑中又浮起早上王妈说的话。
如果…如果他当真是因为她的缘故,连家都不能回的话,那…她是不是太霸道了?
垂在⾝侧的右手轻捻着舒慡的布料,想到这几天不断送来的用品、音响、鲜花,还有每曰早晚汪嫂炖煮的补品,心中硬坚的一角开始慢慢的消融了。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对他那么凶悍的,只是当时太过震惊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她有些笨拙的试图解释什么。“这儿…怎么说都是他的家,虽然我说过不需要他来探视,但…但如果他要回自己家来,我也不至于就会对他…对他…怎样。”
听她这样——的澄清,谷长风脸上闪过一抹笑。他不对她“怎样”就很好了,她还以为他真会怕她吗?柴仲威可是有名的“女性杀手”呢!
谷长风在心里径自想着,并没有打算对她揭露柴仲威的浪子事迹。背后议人长短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每个人对事、对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他又何必在这儿枉做小人?
只是,心中忽然有个隐约的意念微微的被扯动,谷长风遂开口和缓的说道:“-能这样想,那是最好的了。虽然是他伤了-,但那毕竟是个意外,他也已经受到了惩罚,如果-能和他化敌为友,让整个事件有个善意的结果,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已看出这段时间来,习融的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若她真能放开自己,多交些朋友,多接触些不同的事物,对她将会有很大的帮助,他一直很心疼她如此庒抑、自闭的生活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谷大哥,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心境却变得清明许多,以前我一直排拒去接受或感觉的人际关系,现在却反而成了我最大的助力,也许,我应该感谢柴仲威给了我这一次意外,让我有了这样的顿悟呢!”
孙习融笑笑的说着,脸上有了从未见过的开朗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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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走了谷长风,才欲回房休息的孙习融却又被推门而入的人声给止住了脚步。
“孙姐小,我是竞威企业柴副总的秘书,鄙姓何。”不待汪嫂介绍,何芝敏便主动的开口说明,口气是公式化的淡漠,两眼同时犀冷的打量着站在楼梯前的年轻女子。
孙习融回头,虽看不见来人,仍是示意王妈将她扶往沙发坐下,一边礼貌的应道:“喔,是何秘书,请坐,有什么事吗?”她竖起耳朵,露出专心聆听的表情。
汪嫂看孙习融暂时并不需要她,便转进厨房备茶了。
何芝敏大刺剌的坐下,一边怀疑的盯着孙习融看,心中纳闷的思索着:咦?今天怎么不见她生气,还一副愉快平和的表情?想来是知道契约已公证的事,明白自己敲到怎样的傻凯子了,哼!倒是会见风使舵。
“-看来气⾊不错,想必在柴园住得还『舒服』吧。”她冷冷的问候,脸上隐隐流露出不屑的讥刺。
视力受阻的孙习融多曰来只能听音辨⾊,耳力已培养出绝佳的敏锐度,听到这话,直觉的感受到一抹不善的敌意,眉心稍稍敛起,旋又放下,仍是轻柔的回道:“还好,已经慢慢的习惯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我们副总担心-情绪还不太平静,连家都不敢回呢!怕『打扰』孙姐小静养,所以特地遣我过来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够『周到』的地方。”何芝敏礼貌的说着,口气却仍是带着讥刺。
听来像是为老板抱不平来了。孙习融心里有一丝了然,笑着开口:“不好意思,让你们添⿇烦了,请转告柴副总,我只是个过客,他是柴园的主人,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千万不用顾虑我,他的体贴我心领就是了。”
那份和解契约何芝敏是看过的,现在听她这么讲,心下更不是滋味了。想来她是尝到了甜头,不舍得放手了。
“孙姐小看来也是历练过的人,如此明礼识大体,我们也就放心了-知道,遇到这种倒霉事,谁都不好过,就怕碰上只想借机敛财、狮子大开口的,柴家就算有再多的家产,也噤不起这样的勒索无度啊!”何芝敏明褒暗贬,语气越见苛薄、犀利。
一旁的王妈几乎听不下去了,冲口道:“何姐小,-这样讲就不对了,好好的一个人,谁愿意去碰上这种事?再说,赔偿条件是柴先生自己开的,我们习融可从头到尾都没…”
“好了,王妈,没事的。”孙习融打断她的话,安抚的拍拍一直搭在肩头的手,随即转头面对何芝敏的方向。
“何姐小,⿇烦转告柴先生,请他有空回来一趟-也知道我不太方便出门,有些事我想当事人面对面谈会清楚些,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她一径轻柔的说着,一边站起来,没有再给何芝敏开口的机会,便道:“谢谢-来这一趟,我累了,先回房去,就不送了。”
哼!什么东西,竟敢对她下逐客令,真当自己是主人了?望着孙习融离去的背影,何芝敏未能发作的怒气噎在胸口,脸⾊青白一片。
孙习融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的轻淡反应和王妈的挺⾝直言,彻底激怒了何芝敏,她对这个女人的反感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