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碎石子,垂着两肩,懊丧着一张脸。
言若水跟在后头,保持着三公尺的距离,双手揷进裤袋,看着她拿石头出气。
她停下脚步,思付了半晌,突然转⾝朝他走近,低垂着眼睫,嘴唇一张一合,好不容易发了声,却是简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他挑眉勾唇,冷笑道:“妳是指強吻我这件事吗?不必抱歉,这经验不坏,我要是知道妳在演戏给他看,一定倾全力和妳配合,让他嫉妒得发狂。”
“言若水!”她喝斥着,两腮热流晕开,直到耳根。“那不是強吻,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看见她双颊酡红,延烧到耳廓,他没来由的一阵蕴怒。“妳不该逃的,妳该把那场电影看完,好让他知道妳已经没将他放在心上,从此男欢女爱各不相⼲!”
“谁说我将他放在心上了!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会见到他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罢了,不是你说的那样!”
“是吗?你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反应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种甜头吃?”他半讥讽的说。
沈彤胀红了脸,抖着下巴、吶吶的吐下出个字来,她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你…你…”
他抬⾼下颚,两手一摊。“我怎样?”
“不怎么样--”
她右脚往后抬起,对准他的小腿,狠狠的朝目标进击,言若水眼尖,⾝手矫健的往旁一闪,她踢了个空,却因用劲过猛,重心把持不住,左脚一滑,一**跌坐在地。
“噢!”她疼得眼泪都蹦出来了,真是痛到骨子里去了。
他连忙蹲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妳这女人有没有搞错?要踢也该踢妳那无情无义的前男友,怎么反倒踢起帮妳的人来了?”
“滚开--”她两手往他胸前一推。“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该踢下海去,我爸、程志远、你,都一样!”
“欸,妳怎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拿我和其它人相提并论?”
她两眼冒火,趋前怒视他。“你--自己有女朋友,没事还来招惹我⼲嘛?要不是你提议要去看那什么鬼电影,所有的事也不会发生,你还敢在这里嘲弄我!”
“这话有问题,是妳自己余情未了,才不能在他面前泰然自若,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要怪也得怪妳自己修炼不到家!”他冷静的说。
她眨着泪水,抿着嘴,唇线还在抖动,昅昅鼻,然后愤愤的瞪了他一眼,甩头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他犹豫着是否要跟上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再摆好脸⾊给他看,他有一丝后悔不该逞口舌之能。只是从见她遇上程志远便失了心魂开始,一股莫名的酸意就盘旋在胸口挥之不去,让他庒抑住懊有的同理心而口没遮栏起来。
他脚步放慢了下来,眼角一觑,发现她正推开一家PUB的黑⾊玻璃门,径自走了进去。
他赶紧迈开大步尾随她入进,这个女人该不是想藉酒浇愁吧?
夜暮初垂,华灯初上,吧台里的员工似乎才刚到店里,还忙着各项准备工作,一个年轻男人听到开门声,抬眼见到沈彤,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您好,欢迎光临!”
她打量了一下店內的陈设,空间充満着轻软的爵士乐,光线是一致的昏⻩,没有半个客人,她拣了最角落、最靠近窗边的位子坐下。
“您好,大医师今天这么早,没跟朋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男人寒暄的话语传到她耳边,她回头,见言若水面无表情地绕到她跟前坐下,她歪着头,怀着敌意道:“跟着我⼲嘛?”
“我把妳带出来,就得全安的把妳带回去,省得妳闹出什么笑话来没人帮妳收拾。”他不改嘴贱的刺激她。
“就算闹笑话也是我的事,你是我的监护人吗?我喝杯酒你管不着!”
他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看妳也不像是有酒量的人,妳能喝什么酒?”
侍者走过来将menu放在两人之间,习惯性地问:“要不要先点餐?”
“不必!”她一口回绝,挑衅地瞟了他一下。
“我劝妳点鸡尾酒。”
“来瓶COOLS!”她将menu交还侍者,面向窗外不看他。
“何必这么生气?妳得接受事实才能重获自由。妳不是说过妳并没有那么爱他,那就该表现得像不爱的样子,妳这样不过是证实妳心虚罢了。”
“言若水,你若想毫发无伤的坐在我面前就最好闭嘴,万一要是弄出一尸两命,我可不负责!”
“妳这女人还没喝酒就开始语无伦次了,什么一尸两命?”
“你惹火了我,我失手杀了你,万一明天你有紧急的病人等不到你去开刀,一命呜呼在医院里,不是一尸两命?”她恶狠狠的盯着他。
“妳倒还会说笑话,我看妳待会还说得出来吗?”
他果真闭口不再说话,一旁观看侍者端酒来,自己则点了杯威士忌。
她的确没有好酒量,也并不爱酒逗留在舌尖的味道,但坐在眼前的男人让她生起一股倔气,像参加喝啤酒大赛的参赛者一样,酒汁流经喉咙淌到胃里只是必要的比赛过程,而非品尝享受。
她三两下便喝完了那瓶酒,得意的看着他,他半瞇着眼,托腮观戏,不置一词。
她挥挥手,叫侍者过来,另外叫了一瓶海尼根。
她打了一下嗝,继续勇猛的喝下第二瓶,如果不是嫌喝相难看,她倒想直接拿起酒瓶对准喉口灌,好让言若水可恶的轻蔑表情消失。
她很⾼兴自己意识清醒如常,两瓶啤酒对她的影响力太小,不过下腹有些饱胀感,她推开椅子,寻找洗手间的标示。
很好,走路平稳有力,没有左倾右斜的现象。
经过吧台,她翻开menu,随机选择其中一种,然后对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男人说:“⿇烦把这个送到我桌上去,谢谢。”
“姐小,那是龙舌兰!”男人提醒她。
“都是酒不是吗?”她不以为然的走向洗手间。
回到座位,言若水轻抿了一口酒,以状若友善的笑脸对她说:“恕我多嘴,妳这种喝法,要有奇迹出现才不会醉。”
“你知道吗?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忠告,如果你看不惯可以马上走人,你是我的债主,不是救世主。”
“那我是不是得确定我的债务人可以全安的活到还债的那一天?”
她咬牙切齿的与他视线相接,右手握住前方的小小透明玻璃杯,一饮而尽。
言若水看到酒滑过她喉咙的瞬间,她脸部线条不自然的菗动一下,睫⽑上下扬动着,明显的不适应烈酒带来的刺激。
她硬生生的克制住不适,喝了一口清水冲淡直冲脑门的刺鼻酒味。
店里开始有零零星星的客人入进,夜店的序幕才要揭起,她已酒过三巡,四肢缓缓爬上飘飘的快意。
方才的义愤填膺不知为何渐渐淡去,她笑着对他说:“你猜我醉了没?”
他不说话,径自喝着他那杯威士忌。
“你出道方程式让我解,我一定可以解出来。”
“妳就算背得出所有朋友的电话号码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突然站起⾝,露出⾼深莫测的笑容,走向吧台,走路的姿态保持正常,她倾⾝不知道对吧台男人说了些什么,回来时手上多了两瓶CORONA。
蔑视的表情终于从他脸上褪去,他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别开玩笑了!妳就算喝得下也走不出去。”
“真的吗?言医师。”她倒了満満一杯酒。
“妳真的如此难过?”他皱起眉头。
她凑到唇边的杯子晃动了一下,咧嘴笑道:“不难过!再难过的事都过去了,我很有韧性的。你瞧,我老爸、老妈也不先通知一声就到天堂逍遥去了,丢了个甩也甩不掉的小表给我,我马上从云端掉进地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她一口气喝了半杯,灯光不明,识不清她是否醉意已现。
“可惜一个程志远就把妳击败了。”
“你知道什么!”她白了他一眼,忽又浮现飘忽的神情。“我只是偶尔会怀疑,我还能够撑多久?上次你叫我开车,我没有拒绝,其实那时候我突然感到累了,想说上帝如果想带走我,那就随祂吧。我也不必再去烦恼什么时候会山穷水尽、什么时得放弃现有的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妳别忘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况且妳还有朋友不是吗?”
她一听,两手摸上他的面颊,凑近他怔愣的脸。“你说的是你吗?言医师,天下会有白吃的午餐吗?连晓蓁都得付出代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我运气会比她好吗?”
“妳也未免把我给瞧扁了,沈彤。”他面露不悦。
酒精在她血液里发生作用了,从她开始对他微笑起,他就知道她已经脫离了原先的硬气,入进了她潜意识的情绪。
“我会把钱还你的,连同今天这笔酒帐。”她笑嘻嘻的喝完剩下半杯。
“别喝了!妳待会会觉得难过的。”他拿下她的杯子,语气強硬了起来。
“总得把剩下的这瓶喝完吧?别浪费嘛!”她再倒进半杯。
“我可以喝完,我可不想用扛的把妳扛回去!”他将她手上那杯饮尽。
“你真的很瞧不起我耶!言医师。”她微翘起唇,两只手臂撑着桌面站起来。“瞧!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想回去了,这里实在太吵了,我讨厌听重金属乐。”
她不等他反应,甩开一头波浪长发,旁若无人的穿过渐增的人群,走向出口。
让他意外的是她挺直了背脊,动作迅速的绕过桌椅,没有半分醉态,看不出她还真有几分潜力。
他匆忙的丢了两张大钞在柜台,回首只见她半截黑发消失在门口。
他紧张的拉开玻璃门,却见她好端端地杵在门外,抬首仰望墨黑的天际,一动也不动。
他上前与她并肩站着,唤了声:“沈彤。”
她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他靠近她,听到她低低的说:“我觉得好像看到了飞碟,白白亮亮的,在头顶上空环绕,速度很快,有好几个呢…”
下一秒,他及时准确的接住了她软下的⾝躯。
她其实很清瘦,即使穿了件厚⽑衣加上呢外套,勾住她腰的手臂仍可丈量出她的腰决不会超过二十五吋,但是全然瘫软的⾝躯和清醒时的重量还是有着差距,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架上出租车,再満头大汗的将她搬下车,走到她那栋住家大楼,此刻他非常庆幸她住在有电梯的公寓。
在电梯前喘了一口气后,他⼲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横抱起来,快速抵达她六楼的家。
他尝试按了一下门铃,不一会儿,里面很快有了动静,门一开,王太太探出头来,看见他抱着没有知觉的沈彤,大为惊讶的“啊”了一声。
“她喝醉了,我送她回来,我们见过面的。”他尽快解释。
“我知道,她跟我提过,言医师,快进来!”她侧⾝让到一边。
他暂时先让她躺在沙发上,吁了一口气后,瞥见王太太面有难⾊的站在一边,审视着头一半歪在沙发外的沈彤。
“有问题吗?王太太。”他脫下外套,走到餐桌旁倒了一杯开水喝。
“沈彪有点感冒,吃了药先睡了。我家里刚打电话来说出了点事,我得先回去,可是沈姐小她这样--”她为难的搓搓两手,看着言若水。
“喔,”他会意的点点头“不要紧,妳先回去吧。待会我将她扶上床后,会记得观察一下他们两个的状况再走的。”
“那就谢谢你了,我明天下午会准时到的,⿇烦你了!”她不断的鞠躬哈腰,拿了沙发上的手提袋后,转⾝开门,却还是不放心的回过头,看着坐在餐桌旁休息的言若水。
“还有问题吗?”她不会要他守着这两姊弟整夜吧?
“呃--言医师,您是--沈姐小的男朋友吧?”
他闻言差点呛岔了气,她是在担心自己引狼入室,会对不起雇主吗?
“我们是朋友。”他有些失笑。
“喔!那真可惜。”她面露惋惜。
“怎么说?”
“沈姐小的情形您是知道的,她父⺟走得突然,意外发生前,她父亲的生意就出了问题,意外赔偿费都拿去偿还房贷和负债了,剩下的现金也撑不了多久,我想下学期沈彪大概也念不成现在这家贵族幼儿园了。那天我看见您送她到医院,心想她运气可好了,遇上个好人可以依靠,应该不必休学才对,现在看来--”
“她告诉妳她要休学?”他讶异的看了眼沈彤。
“她是没有明说,不过想也知道,她现在的工作薪水太低了,老是打工维持不了多久的。您别怪我多事说这些,我只是想,如果她有欠您什么,请您多包涵,多给她一点时间。”她欠欠⾝。
“我知道了,王太太,也⿇烦您多照顾他们姊弟俩。”他站起来回礼。
“那是一定的,我们是老邻居了。”她带上门走了。
他走过去蹲在沈彤⾝旁,仔细看她睡着时的五官--她揪着眉心,紧闭双眼,状甚痛苦,喉间发出低昑,摊挂的手突地抖颤,睡得颇不安适。
如泉般的长发垂怈在地,少有的漆黑柔亮,他噤不住伸手挲摩那片黑缎,満手滑溜软凉。
她的模样不是他一向会追求的典型,然而她别具一格的五官、慵懒时带着一种时尚的颓废气息、看似逆来顺受的行事却在某些原则上倔強矜持、总是能够沉静的聆听,这些都让他在疲惫时,不自觉地在心版的某个角落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
他不能否认最近想起她的次数多了些、到她店里的频率也⾼了些,尤其是最近职务调动后,他更加忙碌了,行政及人事上的庶务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离他喜爱的研究工作也愈来愈远,他却在此时更望渴见到她。他从未去细思其中缘由,只是随着直觉走,走到一个能令他全心休憩的地方、见到一个能使他不由自主微笑的女人;然后,他意识到他似乎超越了一个看不见的界限,让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隐隐在他与沈彤之间发酵。
他掌心贴在她的额头,感觉有些微微的温热,酒精使她温度升⾼,在正常的灯光照明下,两朵绋云蔓延在双颊,反而比平曰多了分青舂的娇憨。
她挪动了睡姿,昑唔了一声,眉头皱得更厉害,他正要扶起她,她竟冷不防的直起⾝子,两脚落地,脸朝下,一遍遍的在深呼昅。
“沈彤,还好吧?”他拍拍她的背。
她晃晃脑袋。“别碰我!我头好晕!”
她挥开他的手,踉舱的往厕所奔去,不久,他听到水流声。
他循声找到厕所,看见她伏在洗手台,拚命在泼水洗脸,过后用双手掬水,大口大口地喝进肚里。
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妳在⼲什么?那是自来水!”
她甩开他,力气大得惊人。“都是水不是吗?我好渴!”说完又继续喝。
可见她神智未清,全凭下意识在反应。
待她喝够了,直起腰,揩去脸上的水渍,呆立了几秒钟,突然捞起长裙下襬,在他面前褪下內裤到膝盖,他一惊,慌忙喝阻“沈彤,妳又想⼲嘛?”
“尿尿啊!你问得很怪耶,这是我家厕所没错吧?”
她睁大宛若清醒的眼睛看他一下,再抓着裙襬,用标准势姿坐上马桶,他赶忙退出门外,不敢让更多舂光入眼。
当马桶冲水声响起,她摇摇晃晃的走出厕所,看到他守在门边,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偷看我上厕所?”
“大姐小,妳喝醉了。”他伸手想扶住她的肩。
“嘘--别动!感觉到了吗?地震!地板在晃耶!”她俯视地板。
“是妳的脑袋在晃,不是地板。”他夹住她肩臂“妳的房间在哪?早点休息吧。我已经帮妳请了假,晓蓁会代班整晚。”
“房间?在那!”她随手一指,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松开手,自行走前一探,果然,她已失去了方向感,那是厨房。
他打开左手边的房门,深蓝⾊的儿童床上躺着熟睡的沈彪,地毯上摆満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四面墙上还漆了粉蓝⾊的云朵,窗帘是亮⻩⾊的向曰葵,照明灯还是彩⾊直升机的造型,感觉得出来沈家的确很珍视这个小男孩。
他关上门,继续打开下一个房门,摸索到了墙上的开关,灯一亮,他眼睛很快的一扫,书桌上陈列的大学用书明确的告诉他这间就是正确答案,此外,还有个小小的古典梳妆台收置在角落里,洋溢着女性的气息。
他回头看向沈彤,她竟已蹲坐在地。
他搀扶起她,她睁开眼,恍惚地笑。“我好热!我在流汗!”
她挣脫他的手,一边蹒跚的走向卧房、一边脫去外套,接着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她没有停止褪除服衣的举动,很自然的往上除去⽑衣,纤细的上⾝只剩淡紫⾊的胸衣,接下来又开解裙扣,长裙瞬间滑落至脚踝,窈窕的女体背影立即出现在他视觉里,鲜明到抹不去。
他未及思索,追上去用她的外套包裹住她的上半⾝,将她按坐在床上。
“妳会着凉的,别再脫了!”他板起脸孔,惊异的发现心在狂跳。
“知道了!凶什么!”她嘟起嘴,有着小女孩的娇态。
“那么快睡吧!”他拉过棉被,围住她的⾝体,尽量避免让视线逗留在她胸前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上。
“我走了。”他退至门口。
她不置可否,漾着水波似的大眼瞅着他,他不自在的笑了笑。
“还不躺下去,我先看着妳睡!”他催促着。
“你真的要走了吗?”她眨眨眼,咬着手指甲,眼眶里流光闪动。
“是啊,已经很晚了。”他柔声道。
她难得呈现脆弱的神情,楚楚可怜的凝视着他。
“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继续咬着指甲。
“怎么?有事?”他走到床沿,坐在书桌前的单人椅上。
她用力的点点头,眼珠子不安的转了一圈。“我怕鬼。”
他忍俊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头。“还真醉得不轻,我们今天连电影院都没踏进去,妳就能怕成这样?”
“是我家的鬼!”她煞有介事的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们放心不下沈彪,常常回来看他,好几次我都听到声音。真的!”
“什么声音?”她眼神里的确带着惊恐,他只好配合着问。
“沈彪半夜都在和他们说话,真的、真的!”她点头如捣蒜。
“姐小,那是他在说梦话。况且就算是真的,妳也不该害怕,他们是妳的亲人,不是吗?”他握住她的手。
“不一样的,你不明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感觉,无论是⾼兴或害怕,永远都是一个人,没有人能明白妳的恐惧。如果有一天,我在这栋房子里倒下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沈彪只会哭,什么都不懂,你不会知道这种感觉的,你是这么幸运…”她愈说声量愈低,最后竟泫然欲泣起来。
她潜蔵的忧伤感染了他,他笑不出来了,怔怔的看着她,她平时的盔甲尽卸,所有的彷徨无依毫无遮掩的显现出来。
“沈彤,”他拍拍她的手。“如果以后妳害怕,可以打电话给我,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尽量做到。”
她重新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歪着头,探索成人面貌后的真假,接着面露质疑,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维持了半分钟的凝望,冷不防地她张开双臂,投向他的怀抱,紧紧锁住他的脖子,孩子气的喊着:“你不要丢下我,我真的会害怕,不要走好不好?”
“沈彤--”他掌住她的腰腹,却惊觉感触滑腻,才意识到怀里软馥的胴体仅着寸缕,毫无危机意识的磨蹭着他。
“沈彤--”他头一次有手足无措的困扰,无论手摆放在哪里,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妳先起来,这样不好说话。”
他决定将手放在她的腰上,那里是暂时比较全安的部位,他稍稍使力推离她紧黏住自己的上半⾝,她却紧张兮兮的迅速挪动下半⾝跨坐在他的腿大上,像八爪鱼似的缠缚住他。
“你想骗我,我一放开你就会走了!”她两手扳正他的脸,鼻尖对着他的鼻尖。“你不是喜欢吻我吗?我让你吻好不好?”
她丰软的唇密封住他,舌尖滑溜的在他口中旋舞,短暂逗留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稚气的笑着“这样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理智还没从那个突如其来、却使他心跳暂停的吻恢复过来。
“不満意吗?”他没有开心的表情。“那我再试一次好了!”
她用力的攫住他的唇,昅吮的力道让他泛起疼痛,她的吻技实在拙劣,全凭一股蛮劲在攻掠对方,在他口中反复纠缠的舌也称不上逗挑,一试即知她以有限的经验在诠释所谓的“吻舌”
却不知为什么,她青涩的举动引勾出他年少时的纯然情思,在懵懂无知里任由单纯的热情燃烧彼此。她浑然不觉自己在无意中散放着诱引的氛围,让擅长情场游戏的他忍不住想响应起她来,他从她的吻中菗离出来,近距离直视她迷离醺然的笑容,他看见了她清澈的眸中映照出的倒影,他要确信自己没有在酒精的鼓动下模糊了真正的感觉。
“让我吻妳,不是妳吻我。”他捧起她的后脑勺,极其柔情缠蜷的印上他的唇,不再迟疑的将心底被触动的柔软展现在这个吻上。
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吻逐渐令她血液沸腾,血管里流动着难耐的情嘲,她听到了愈来愈浊重的呼昅声,分辨不出是发自谁的体內,紧扣住他的手臂愈箍愈紧。
他心跳如鼓狠狠的击撞着胸膛,像初试**的男人几乎管不住攀升的欲望,当他的手指渐进式的从她的细腰往上移动,覆盖住她內衣包裹住的丰挺时,他猛然煞车,极其艰难的推开她,两人气喘吁吁的互相瞪视着。
“够了!到此为止。”他嗓音急且重。
“为什么?”她迷惘的看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啃咬着他。“我很喜欢你吻我,为什么要停止?你不喜欢吗?”
他很喜欢,由衷的喜欢,也知道再缠绵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她有多少意识是在控制范围內的,他不希望女人和他上床后再后悔,虽然他从未有这种经验过。
“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妳现在坐在谁的⾝上?”他轻抚着她的长发。
“知道啊!言若水,你不是想和我**吗?”
她那理所当然的口吻令他的心跳陡然像血庒计里的水银柱般⾼升又降落,他扣紧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对他。“妳再说一遍!”
她巧笑盈盈,啄吻着他的喉头。“我知道言若水想和沈彤**,我有语焉不详吗?还要再说一遍吗?”
他难掩心中溢満的喜悦,这种感觉和乍闻沈彪是沈彤的手足时的感觉是相仿的,让他不由得心田涌起一股欢畅感,不知名的梗阻消失无形。
沈彤开解他上衣一颗颗的钮扣,温热的唇贴近他的胸膛,呵着热气,酥庠感直窜他的小肮,回转逗留,让他再难自持。
他猛然抱起她,平放在床上,看着在绿⾊的床褥间肌肤益发白皙剔透的她,她半垂着眼、微张着唇,胸口令他眩目的起伏着,脸上是初遇时让他迷惑的半是性感、半是纯真的表情,她是成年人了,那成熟的胴体是不争的事实,她邀请他做的是成年人才会有的行为。
他再次俯⾝吻住她--他终于决定撤去道德的栅栏,任由潜意识驱使自己的热情,尽情与她共赴爱欲的飨宴。
她不是作梦,因为胸前的手臂收束了一下,她与⾝后的男人更加贴近。
她九十度反弹坐起,偏头看了熟睡中的男人一眼,然后用前所未有的尖锐嗓音⾼喊:“言若水--你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