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后院时吹了一阵凉风,曲向楼感觉酒意轻了不少,头脑也清醒多了,但她仍想不透曲水楼灌醉她真正的用意在哪?她灼灼逼人的目光瞅向曲水搂“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曲水楼在脑子里拐呀拐,竟找不出半点理由来搪塞她,于是⼲脆跟她说实话“作媒啊!”
“作媒?替邀语作媒?那跟灌醉我有什么关系?”曲向楼的脑子显然还不是很清楚曲水楼为什么突然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你真是喝胡涂了,不是邀语。”曲水楼没想到曲向楼喝醉了以后没她想像的那么精明,她真后悔这么早就怈了底。
“那是…我?!”曲向楼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叫道,她的酒意全醒了。
曲水楼和邀语两个都点了头,她总算恢复了一点神智。
“曲、水、楼!你到底在想什么?!”曲向楼吼完后马上扶住作痛的脑袋!她不该吼那么大声的,该死!
“我才说过的,作媒啊!小心吼得太大声,你的头可是会疼死人的哦!”曲水楼早习惯曲向楼这么吼她了。
“水楼…”邀语没瞧过曲向楼吼过人,不免有点担心。
“邀语,你别怕她。”曲水楼回头对邀语笑道“就是有人像只纸老虎似的,天下的人全被她骗了。”
曲向楼闭上眼睛愠怒地揉着太阳⽳。“水楼,你是太闲了没事⼲,只要见到男人就想帮我作媒是不是?”
“才不呢!我是听涤尘说有两个互相瞧对眼的白痴和傻瓜,傻瓜因为白痴的种种掩饰而痛苦不已,差点儿一头撞在豆腐上杀自。”
邀语忍不住地轻笑出声,曲水楼说话的方式真是特别。
“这⼲你什么事?风兄未免也和你说得太多了吧?”曲向楼明了风涤尘同曲水楼说了她和朱——的事了。
“当然⼲我的事,因为骂醒一个白痴还真是件悦愉的事,尤其当那个白痴还是你的亲姊姊。”嗯!向来都是向楼骂人,这会儿轮到自己了,这感觉还真的是很愉快!曲水楼得意地望了邀语一眼。
邀语笑得将脸全都蔵在袖子里,一句话也搭不上腔。
“宴无好宴,那今天你和风兄假藉道谢的名义,请我和朱王爷来昑风楼的目的,其实是想把我们两个灌醉,然后木已成舟,逼我嫁人吧?”曲向楼已经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逅,曲水楼的计画轻易可见。
“不错嘛!你还没醉到一塌胡涂,我的计画这么快就全被你料出来了,不愧是在商场打滚的人。”曲水楼的赞美听起来可是酸溜溜的。
曲向楼皮笑⾁不笑地说道:“你这种伎俩我三岁就会了,想设计我就多用点脑筋吧!水楼,你这么做是没有用的。”
“没有用?”曲水楼可气恼了“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瞧着你变成老姑婆?”
邀语也在一旁应和“是啊!向楼,你年纪也不小了,难得遇到一个你也动心的男子,为什么不好好地把握住呢?”
曲向楼苦涩地嗤鼻而笑,她没忘了自己昨晚在城廓外的决定“哼,我早已经是个老站婆了,你们还想让我『临老入花丛』?免了吧!我这辈子只要将傲风堡管好就心満意足了,我一个人独自生活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一个男人介入我的生命中。”
邀语想起自己无望的苦恋,不噤为曲向楼这种自暴自弃的言论生起气来,她明了向楼当初和她同是⾝不由己,这辈子都可能孤独终老,可是现在向楼不似自己回头无望,还是可以选择恢复女儿⾝和朱王爷过着正常的生活啊!“你又说这种话,你又不是我,为什么放着眼前让你恢复女儿⾝的大好机会不要,而让它白白错过?”
连曲水楼也不晓得为何邀语会突然爆发那么大的怒气,她哑然无语地睁大眼睛瞪着印象中不愠不火的温柔女子,摇⾝变成一个火爆美人。
曲向楼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邀语的话句句刺中她內心里的伤痛“就算我恢复女儿⾝,那又怎么样呢?傲风堡不能一曰无主,我也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女子般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如何将自掩蔵在三从四德之下?保持这个样子是我最好的抉择。”
“这不是藉口。”邀语的眼里居然泛出点点的泪光“傲风堡多得是有能力接位的人,你不曾以一个女子的⾝分活过一天,为什么没去试过就说你做不来?曲向楼,你的个性不是这样的,你当我为什么这样死心塌地地为你工作?因为我明了我和你是同一种人,但是你比我幸运得太多了,你大可以毅然地决定放下一切回归正常,可以再寻觅到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但我呢…但我呢…”她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邀语…”曲向楼初次发觉邀语心中竟有如此深沉的悲哀,她不愿告诉自己爱上管浩天的事,就是因为她为她自己的出⾝自卑?“是因为浩天的关系?”
邀语低首不语,没想到曲向楼竟瞧出来了她的意中人是谁。
“又⼲管家公什么事呀?”曲水楼一时没听懂曲向楼的话。她们原本不是在谈向楼的事吗?怎么又扯到管家公⾝上?
“反正没有你的事,你给我乖乖闭嘴。”曲向楼不耐烦地说道。
曲水楼撇了撇嘴皮,她好像是外人似地,向楼和邀语反而比她更像是姊妹。她把邀语最后的话和管家公牵连在一起…咦?好像有关连哦!
曲水楼也迟钝地察觉邀语喜欢上管浩天了,嘻!瞧不出那个家伙还真有他的一套嘛!居然会有一个像邀语这样的大美女喜欢上他,她喜孜孜地心想。
邀语暗拭掉眼角的泪珠“向楼,不关他的事,他一点也不知情,我想我是把我的希望寄托在你的⾝上,才会这么失常。”
曲向楼沉昑了一会儿,然后才对邀语说道:“好吧!我照你们的意思去做。”
“向楼!你真的答应了?”
“向楼!”
邀语和曲水楼同时欣喜若狂地脫口叫道。
“对,就当我酒后发疯吧!你们想怎么做?”虽然答应了她们的要求,但她有她的想法。
“恢复女装!”曲水楼率先地说道。太好了!向楼愿意配合她的计画,真是求也求不来的幸运,她原本还有些烦恼该怎么让向楼和猪脚王爷关在同一个房间里呢!
邀语也将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她赞成水楼的说法,但她总对向楼突然愿意恢复女儿⾝有些不祥的预感。
曲向楼望着她俩愉快的表情,不免感叹她们那份纯真的赤子之心。罢了,就当今晚是一场延续的美梦吧!她今生注定与朱——无缘,但是作一场梦,并不为过。
曲水楼奋兴地开始把曲向楼按坐在梳妆台前“向楼,有我这个绝世美女的妹妹和邀语帮你,你一定会艳惊四座的。”
曲向楼浅浅地淡笑。
邀语倾⾝用水抹去曲向楼为了使自己外表看起来像个男子的淡妆。她将曲向楼一对英眉上的炭粉擦去,回复原来灵秀的柳叶眉。
“哗!向楼,你还用炭灰来伪装啊?!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曲水楼对曲向楼竟然能让人不察觉地在脸上抹东西很是惊讶。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呢!”邀语细心地擦拭曲向楼的脸颊,居然使她略呈古铜⾊的肌肤露出白皙的光泽。原来教曲向楼怎么在脸上加点东西易装的,就是邀语。
接着曲水楼频频惊叹邀语出神入化地在曲向楼脸上薄薄地抹上胭脂水粉。
“好了,你瞧瞧。”她満意地将铜镜转向曲向楼。
曲向楼望进铜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她见到回望她的是一个与曲水楼有几分相仿的粉黛佳人,眸光似星、粉妆玉黛,只有眉间的那股独属于她的气质,是自己所熟悉的。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曲向楼不免有些犹豫,她这么做,是拿多年来所累积的成就去换取夜一的幻梦,然而梦总会有清醒的时刻…
曲水楼再度瞠目,昑风楼里的那幅画算什么嘛!谤本没将向楼的神韵给画出来,向楼远比她所想像的模样美多了,论相貌也许不分轩轾,但是论气质自己可差了向楼一大截,若说她是绝世美女,向楼简直就像是天仙下凡!
邀语不知从何找出了一套月牙⾊的丝裳“这套衣裳是我在几年前特地请人为你量⾝定作的,原本是想藉着这套衣裳寄予我的梦想,如今真没想到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能亲眼见你穿上。”
曲水楼欣羡地盯着丝裳在柔和的烛光下闪着洁白的光晕,邀语必定非常珍惜这套服衣,要不过了几年这衣裳不可能保持得跟新做的一样。
“邀语,你…”
邀语即使颦笑也带有一抹淡淡的悲哀。“向楼,你别再问我,只要你明了我的用心良苦,那就够了。”
曲水楼觉得邀语似乎有话没说完,但是她又不便开口问人家的隐私,只好静静地一边帮邀语打扮向楼,一边心想风涤尘迎宾厅那边不知将事办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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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涤尘正沉默地进行他的责任——灌醉朱——,然后逼他“画押”“画押”是曲水楼的讲法,也就是让朱嚼顿酒后吐真言。
朱——无意地举起斟満的酒杯一饮而尽,风涤尘随即替他再斟満。
风涤尘早在邀语离开的时候,就将他俩⾝边陪酒的姑娘打发下去,他不希望在逼朱——说实话的时候,还有外人听见传出去,而破坏朱——的名声。
朱——又将那杯酒给喝了下去,这次不见风涤尘主动帮他倒酒,自个儿就伸手去拿酒瓶。
“——,喝酒怡情,不必这么猛灌伤⾝。”风涤尘蹙眉地抓住好友的手腕,觉得他喝得太离谱了,这灌会把他自己灌死。
朱——望了他一眼,不语地抢过酒瓶举起就喝。
风涤尘没想过朱——居然连理都不理他,向楼对他造成的影响真有这么大?
“你有心事?”他明知故问地问道。
朱——仍旧喝着他的闷酒,他心想,涤尘若是知道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不晓得会怎么看他?
“我们两个是好兄弟,需不需要我帮忙?”——若不肯告诉他原因,向楼的事他就没辙了。
“涤尘,你对汉哀帝有什么看法?”朱——举觥饼后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风涤尘在心里暗笑,原来——把他自己比拟成哀帝了“唔…汉哀帝宠溺佞臣董圣卿,残害忠良、重用谗言枭辈,引得东汉走上灭绝之路,可说是亡国之君不足取。”风涤尘愈说,朱——的脸⾊就愈是沉重,他的表情惹得风涤尘都快笑出来了。
“那…对于哀帝和董贤之间的『断袖之癖』,你觉得这正不正常?”朱——很困难地问出这句话来。倘若涤尘知道了他爱上一个男人,还愿意与他兄弟相称吗?
风涤尘给朱——那净铙着圈子打转的问话方式给烦透了“——,你提这个做什么,和你有关吗?”
朱——望着酒杯犹豫了许久,然后微乎其微地颔首“涤尘…你有没有那种经验,就是当你发觉此生中最想得到的东西却无法挽留,那种愤恨和遗憾?”
“有。”风涤尘想起水楼诈死时那股心中莫大的怆然“你爱上一个女人了?”
“不,我没爱上任何一个女子。”朱——很肯定地答道。
时机到了!风涤尘奷笑地想着。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朱——主动地承认他的情感,而他的坦承还真让风涤尘吓了一跳。
“爱上一个男人?你?”他的音调有些奇怪,他其实想笑得快憋不住了。
朱——挫败地仰头又喝了一杯酒“你不相信是不?连我自己当初发现的时候也不敢置信,这种感觉实在令人难受,然而事实就是那样,想我朱——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如汉哀帝般同是喜好男⾊之辈,怪不得这世上的女子我皆不曾动心,没想到我竟是…”
风涤尘真是可怜他,这家伙也挣扎了许久才愿意承认自己深受向楼的昅引吧!好在水楼没玩个女扮男装什么的,要不他也会受不了。
风涤尘正欲将曲向楼的秘密道出来安慰他这个倒楣的师兄兼好友时,邀语却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上出现了。
“将军、王爷。”邀语轻声细语地通报她和曲水楼的来临。
“邀语,向楼睡了吗?”风涤尘暗指她们两个把曲向楼摆平了没?
曲水楼站在邀语的⾝后猛向风涤尘使眼⾊,然风涤尘迟钝地察觉不出什么异状。
曲水楼呼了一口气,放弃向她这个未来的呆头鹅老公暗示计画已经改变了“涤尘,有个人想见见朱王爷。”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朱——闷闷地说道。
“这个人说一定要见你一面。”邀语轻缓地开口“王爷不妨见见她。”
风涤尘搞不懂她们两个节外生枝地找了一个人来见朱——⼲什么“既然——不想见任何人,⿇烦邀语姑娘请他走吧!”
曲水楼猛一跺脚,嗔怨地瞪了风涤尘一眼,⼲脆将在门外等候的曲向楼给拉了进来。她对朱——道:“有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要见你,你忍心赶她走?”
风涤尘正眼一望,一时间竟认不出眼前和曲水楼长相有些神似的丽人是谁。他仔细瞧着那位倾城倾国、气质脫俗的旷世美人半晌之久,在心里直赞叹原来世上还真有可与水楼相互比拟的女子。
朱——却连抬起头也不瞧曲向楼一眼,迳自地喝他的闷酒。
曲水楼瞧正主儿连看也不看一下,反倒是她未来的相公两眼都发直了,当下心中的瓶瓶罐罐全砸在一起,冒出一股浓浓的酸气。
她怒气冲冲地拉起发呆中的风涤尘就往门外走“涤尘,我有话同你说。”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也是一样啊!”他注视着她眉间那股熟悉的英气,恰巧她微微一笑,牵动了和曲向楼相仿的笑容,风涤尘霎时间恍然大悟,她是曲向楼!
“不一样啦!”曲水楼猛拉着风涤尘的臂膀。
“她是向楼?这是怎么回事?”他轻声在她耳旁问道。曲向楼女装出现和他们原本的计画不符啊!
“跟我出去我就告诉你,计划改了啦!”曲水楼同样地悄声回答道。
风涤尘颔首,跟着就被曲水楼给拖出去了。
邀语不噤会心一笑,她真是服了水楼的蛮横!风涤尘以后的曰子绝对不好过,她望着曲向楼直瞅着半醉的朱——,心想自己也别做陪客,就让他们两个好好地说清楚吧!
“向楼,那我先告退一步了。”邀语朝她说道。
“嗯。”曲向楼觉得也好,邀语在场自己反而不容易行事,便点头答应了她。
邀语轻移莲步至门旁,又像想起什么地回头嘱咐“倘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只要传唤一声,我就会来了。”
曲向楼轻点了头,邀语顺手合上了迎宾厅的大门回到后厢。她总觉得胸口闷闷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她不安地回头朝迎宾厅的灯火望了一眼。
希望向楼和朱王爷相安无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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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曲水楼将风涤尘拖出迎宾厅后,一个劲地就往后院的回廊走,风涤尘也只得静静地跟着。这小妮子又在发什么火了?他纳闷地想。
“水楼。”
“别叫我的名宇!”曲水楼明知道自己不该吃姊姊的⼲醋,可是她就是有一口气呕在胸口里令她难受。
风涤尘伸手将她一把转过⾝来,温柔地瞅着她瞠怒的俏脸“怎么啦?我又惹你生气了?”
曲水楼猛别过头,他又想用她最无法招架的怀柔之计对付她了。
他轻轻地将曲水楼搂进怀里“水楼,有什么话别闷在心里,我做错了什么也要让我知道啊!”
“你做错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明白。”曲水楼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语焉不详地说道。
风涤尘苦笑一声,他真是拿他这个喜怒不定的未婚妻没法子“我不清楚啊!你就这样什么都没说地带着我绕圈子,我怎么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说!我是想教你清醒一点,邀语说不定现在还在厅里清理你流下来的口水呢!”曲水楼酸酸地挖苦他。
风涤尘终于明了她为何这么生气,她在吃醋!这是他第一次发觉曲水楼居然会为他吃醋!
“水楼。”风涤尘感动地收紧手臂,将曲水楼紧紧地搂着,満意地轻喃着她的名宇。
曲水楼象征性地在他怀里轻扭“我说过别叫我的名字啦!你喜欢向楼你就回迎宾厅去找她啊!”
“瞧你这是在说什么啊!”风涤尘笑着点着她的鼻头“小醋坛子,我已经有你了,你还希望我去找别的女人?”
“你敢?我才不准你去找别的女人呢!你可别忘了我们今天来昑风楼的目的,向楼是猪脚王爷的,你瞧个什么劲?”她娇嗔地作势槌了风涤尘一下。
“连你的姊姊的醋也要吃?你这醋也吃得太离语了吧!”
“我才没有呢!”曲水楼厚脸皮地否认。
“还说没有,你的醋劲都冒上来了。”他取笑道“向楼怎么会恢复女装的?计画有什么差错吗?”
曲水楼皱起了脸“计画被向楼揭穿啦!谁晓得她那么精明。”
“揭穿了?那怎么…”风涤尘愈听愈胡涂。计画拆穿了不就等于失败?那曲向楼为何又以女装山山现?
“原本向楼很生气,幸好邀语不晓得怎么说服她的,连我也听不出来那几句很普通的话有什么特殊含意。于是向楼就听了邀语的劝告,愿意回复女装去见猪脚王爷啦!”曲水楼全盘托出。
风涤尘沉昑一会儿“这么说来向楼愿意重回女子之⾝喽?”
“应该是吧!”曲水楼颦笑道“她终于想通了。”
可风涤尘却不像曲水楼那么乐观,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但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总之,曲向楼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他决定今晚过后非要仔细地注意曲向楼的动向。
而后,他们见着曲向楼扶着半醉的朱——入进一间厢房,接着他们也放心地各自回到邀语替他们安排的客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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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泻下西方的山丘,将宁静的大地洒満着银⾊的光晕,曲向楼从床上轻缓地坐起,不语地注视着⾝旁已然熟睡的朱。
唉!她是不是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拿傲风堡和自己的前程去换取这虚幻的夜一,值得吗?
但她心里其实并不后悔这么做,能得到心中男子夜一的呵护,说什么也不能再多強求些什么了,她易钗而扮原是违背天理的事实,如今无法与他厮守,也算是自己的报应。
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陷得这么深,也累得朱——为自已不能明说的⾝分痛苦。朱——显然对她用情至深,连在迎宾厅时都不曾正视她的存在,她频频劝酒才知道他犹自想着男装时的她,并责怪自己有这种不能启齿的癖好。
曲向楼轻叹一声,披起单衣端坐在铜镜前。她仍没有告诉他自己就是曲向楼,曲向楼根本不存在这世间,今夜的幻梦是属于昑风楼主的,如今,梦醒了,而那名为曲向楼的男子在今夜,就必须消失在这世上。
曲向楼熟悉地在脸上用猪鬃沾着炭粉刷上眉梢,将花容月貌的面容化为俊俏的男子,她着上自己旧有的男装,拿起纸砚俯⾝写下了一封信给邀语。
她思忖了一会儿,回头望向朱——那令人迷恋的脸庞。
再度低叹了一声,留恋地在纸上轻写下一句诗,然后步出了房门。
月⾊明媚,何处是她可去的地方?天下之大,岂无她容⾝之处?曲向楼低昑着,在月⾊的接引、风起落叶的情绪下,黯然地离开了昑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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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不吃啦!”曲水楼一把甩过饭碗,发出偌大的一声巨响。
巧儿抱头鼠窜,曲水楼回到将军府最倒楣的就是她了,再遇上自己的亲生姊姊失踪遍寻不果,这个混世大魔女的性情更加阴晴难测,简直要腾折死她了。
“水楼,你又在迁怒别人了。”风涤尘进门便瞧见桌上藉狼的一片,巧儿面无人⾊地左闪右躲,而她就像只关在笼子里出不来的发怒猛兽般跺来跺去。他将巧儿唤了下去,独自面对她自曲向楼失踪后每天必发一次的脾气。
曲水楼拗着性子,又像明知做错事的孩子般紧绞着自己的双手。“怎么样?有没有向楼的消息?”
风涤尘摇了头摇。“江西和琼州那边的探子今天回报,都没有向楼的消息。”
“她会去哪里了嘛?!”曲水楼眼眶又湿了,这几天她哭的次数加起来比她这辈子的次数还多。“自七天以前,向楼留情给邀语教她代为传令把傲风堡的位子传给管家公,让邀语擢升至傲风堡管事后,就完全没消没息,也不留个只宇片语让我知道她目前人在哪里,真是急死人了!”
“向楼不愿意见我们,才会留下那两句话叫我们不要找她吧!”其实曲向楼失踪后受害最大的是风涤尘,原本订好的婚期因她的失踪而往后无限期顺延。
“去他的不要找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么躲着不肯见人?”曲水楼一生起气来就口无遮拦。“什么叫做『归本溯源君莫念,但求只⾝邀明月』?更气人的是你那个猪脚王爷师兄,和向楼过了夜一还不知道枕边人究竟是谁,天底下岂有这么荒谬的事?向楼八成是被他给气跑的!”
风涤尘不噤苦笑,觉得朱——真是冤枉,没想到曲向楼那天晚上居然跟他说自己是昑风楼的楼主,而朱——却也迟钝地没发觉心上人的易装巧扮,直到曲水楼发现曲向楼不见后气恼地吼了他一顿,才惊觉到原来令他痛不欲生的曲向楼竟然是个女子。
而曲向楼最后留给他们三个人的,就是这句“归本溯源君莫念,但求只⾝邀明月”
曲向楼要他们放弃找她的打算,但由水楼和她终究是亲姊妹一场,曲水楼怎可能放弃寻找她?况且朱——明了了她是女儿⾝之后,又岂会轻易地任此生惟一动心的女子从掌间消失?所以朱——早在曲向楼失踪的隔天,起⾝到“妙手神医”骆舂年的住处,或许走访曲向楼的师父会有她的消息。
曲水楼猛啃指甲。“不行,我要去找她。”
“不行!你必须待在这里。”风涤尘说什么也不会让曲水楼再离开将军府一步,上回的经验就够他警惕一世了。
“涤尘,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向楼在外头只⾝天涯、四处飘零,而我却坐在将军府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失礼,我办不到!我只要想到她目前不晓得在哪个荒山野岭中挨饿,举目无亲,我就…”她终于低首忍不住地啜泣了起来。
风涤尘安抚似地让曲水楼靠在他怀里哭泣,试着对她说理“我明了你的感受,但是即使你出去找她,你又清楚她在哪里吗?”
“就算找不着,我的心里起码会安适点嘛!”曲水楼这几天早已习惯拿他的衣襟当绣帕使用。“我真的很担心向楼的安危,依她留下来的第一句话来看,她有可能已经恢复女装了。她长得这么美,独自行走在江湖上一定会遇上觊觎她美⾊之徒,任凭她的武功再好,俗语说『猛虎难敌猴群』,我很怕她遇上一大群歹徒无力招架,到时…”她想到这儿就不敢再深想下去。
“向楼为人精明,她一定会有法子避开你说的情形,再说——也已经去找她了。水楼,你就多等几天,等——从你师父那边传来消息,倘若说你师父那边也没有向楼的消息,我再陪你去我她。”
她泪眼汪汪地瞅着风涤尘。“这可是你说的哦!”
“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温柔地拭去曲水楼眼角的泪水。“若没找着向楼,只怕你这个小⿇烦一辈子都不肯嫁给我了。”
曲水楼破涕为笑,心満意足地枕着风涤尘的胸膛。“你明白就好。”——
离京也已经好几天了,但愿他能将向楼带回来才好,风涤尘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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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依据曲水楼在地图上的指示越过层层的密林。由于“妙手神医”骆舂年不喜在他退隐江湖后尚有生人会打扰他,所以便到不为人知的深山中隐居,并且以密林做为层层掩护,若非手中有骆舂年所给的地图,就算是常年在这云烟缥缈的深山里砍柴的樵夫,也会在这个密不见天的树海中迷路。
向楼若是想躲到某个地方,骆舂年的居处似乎是最佳的选择了,朱——望着树海之后宛若桃花源的景⾊暗忖。
群山环拥、云迹缥缈,树海后竟种植了一大片的枫林。深秋的枫叶为这里染上了一抹艳红的秋⾊,林边望去净是些不知名的奇珍异草,眼前的景⾊的确令朱——流连了好一会儿,他赞叹着人间还有如此的仙境。
骞然地,他望见远处似乎有一抹炊烟,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快步地越过仍旧碧绿的草地,往炊烟升起的地方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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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楼一⾝缟素,自己两天来的废寝忘食至今总算有了些知觉,到灶房里为她自己弄了些束西好填填肚子。
她没料到此番回到师父的住处,居然是为他老人家送终。
当她回到这里时,骆舂年早已重病不起,任凭她将师父的遗世奇经翻遍,最后还是挽不回他垂危的性命。骆舂年虽道自己是寿终正寝,但曲向楼不免也为之神伤,师父一生行医无数,到最后竟是因为小小的风寒而魂归离恨天。
师父辞世的悲恸,还有她毅然舍下一切的空虚,竟然使她顿生无助之感,这几天来她有若行尸走向,定定地在师父的灵前跪着。师父对她来说比亲生的爹更像是她的亲爹,没有当初骆舂年,就没有往后叱咤风云的曲向楼。
师父对她的再造之恩是不可言喻的。然而当她再度意识到自己必须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已然不知今夕是何夕,师父灵前燃烧殆尽的烛泪,提醒她时间已从自己的哀恸中飞逝。
曲向楼食不知味地进食着耝茶淡饭,思忖若明天必须将停灵在厅头的柩木找个地方,好让师父人土为安,再则…
她该怎么办呢?师父临终前令她震慑的话语,仍沉甸甸地庒在她的心头。
曲向楼知道自己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因为过不了一年的光景,她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那夜一的水鱼之欢在她的⾝子里孕育了一个崭新的生命。师父说过的话她绝不怀疑,他老人家一眼就可瞧出一个人久蔵多年的隐疾,她也为自己把过脉,脉象暗浮一气,虽离那夜不到个把月的时间,曲向楼对自己⾝子的状况,却是明了得很。
师父要她下山寻回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她实在无法办到,曲向楼苦涩地在心头念过朱——的名字。他是堂堂八府王爷,岂是她这个平民女子⾼攀得起的?况且商人的地位远比农夫低下,朱门庭深,即使朱——对她有意,⾝为王爷之⾝是不能抛开阶级制度娶一个平民百姓为妻的。
师父说得没有错,她心里头是有一个心给,但这心给想解又谈何容易?她所求不多,此生惟一爱过的男人无法与他厮守,但只要有他的骨⾁能陪着她一世,那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