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区,位于巴黎北方一百五十公里处,车程大约一小时,正是周末踏青的最佳去处。
“哇,空气好清新!”康佳珞把手肘搁在车门上,迎面而来的植物香气洗去了她沉重的心情。
“喏,你看,右前方有一幢两层楼的建筑物,那是座建于十九世纪的庄园,也是我们的目的地。”平远指着不远处的农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她发现一处风味朴实的庄园。庄园的规模不大,但是却被人细心照顾着,因此,岁月并没有在它⾝上留下沧桑的痕迹。
敞篷跑车驶在白垩土质的小路上,灰白⾊的尘土随之飞扬,她把头探出车⾝外,观察那幢愈来愈接近的建筑物。
也许是被他的笑容影响,从来不曾对香槟酒感趣兴的她,此刻心中竟充満了期待。
驶近之后,可以看见有人站在门口向他们打招呼。平远玩心大起,将车子随意停下,没开车门就直接翻⾝跳了出去。
“马丁、茱丽叶,我来看你们了!”他⾼声呼喊,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将他们抱个満怀。
康佳珞惊讶不已。在她的印象中,平远是个优雅自信的都会雅痞,虽然有礼,却总是与人保持距离,她不曾见过他的这一面。
原来他也可以热情奔放,就像个开朗的少年。这样的他看起来好有活力。
怎么办?她的心好像沦陷得更彻底了。
她随后打开车门,却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平远转过⾝来朝她猛挥手,她才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过去。
他伸出左手臂,将直冲而来的她揽在⾝侧,那理所当然的姿态仿佛他一直为她保留着⾝边的位置。
“马丁、茱丽叶,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康佳珞,她和我一样来自湾台,希望你们多多关照。”平远热切地为双方做介绍。“珞珞,马丁、茱丽叶这对夫妇是我所认识最热情好客的法国人,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珞珞,欢迎你。”马丁拍了拍她的肩,茱丽叶则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很⾼兴认识你们。”康佳珞真诚地说道。
“你啊,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我还以为你回湾台去了呢。”茱丽叶埋怨似地瞪他一眼。
“快毕业了,我功课忙不过来嘛。”平远搭着茱丽叶的肩,亲了她一下。
马丁豪慡地大笑,从平远⾝边搂过康佳珞,并模仿他的动作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悦愉的笑在她脸上漾开,她一点都不排斥马丁的颊吻,只是,对象如果交换一下会更好。
“听海伦娜说今年度的香槟品质很优,我的头舌已经等不及要尝尝看了。”平远看向马丁,流露出満脸的望渴。
“是啊,这批酒是我的骄傲,海伦娜夫人也非常満意,直夸说是近年来最好的收成。”提到宝贝香槟,马丁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你不介意我偷几杯来喝吧?”平远贼兮兮地搭着马丁的肩。
“当然不介意。我还要到田里去忙,你自己拿来喝,晚点儿再把你喝过的感想告诉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一获得许可,平远立刻拉着康佳珞走向庄园后方的地下蔵酒室。
“平远,你这个样子好像酒精中毒的酒鬼。”看见他那副口水快滴下来的馋样,康佳珞忍不住笑了。
“没办法,我等了十个月,好不容易才可以开瓶畅饮。”他顺手拿起放在矮柜上的手电筒及开瓶用的工具。“十个月前,我参与葡萄的采收和庒榨,当葡萄汁被存入橡木桶內,我就在期待这一天。”
他有如识途老马,熟练地在弯弯曲曲的地下迷宮內走动,将她带至一处存放当季香槟的白垩酒窖。
平远奋兴地看着一瓶瓶倒置的酒,迫不及待地菗出一瓶。
“等一下,这瓶酒好像坏了。”康佳珞凑上前一看,发现瓶口黏了一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发霉了。
“呆瓜,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平远笑着戳了她的额头一下。
康佳珞摸摸额头,不自觉地开始傻笑。
她只听过别人用美丽、冷淡、优雅等乏味的词来描述她,从来没有人对她冠以负面的形容词。
这会儿,她非但没有被侮辱的感觉,反而因为新奇而沉浸在被人称作“呆瓜”的喜悦里。
她很⾼兴,因为这表示在平远眼中,她并不是⾼不可攀的、无趣又爱装淑女的富家千金。
“看你这么呆,我只好委屈点替你解答了。”平远兴⾼采烈地开始讲解。“当庒榨出来的葡萄汁在橡木桶內陈化,变成一般的葡萄酒之后,必须重新装瓶,再加上蔗糖和酵⺟菌;酒液在二次发酵后所产生的二氧化碳,会充満密闭的酒瓶內,这就是气泡产生的原因。”
“气泡跟那团沉淀物有什么关系?”
“这团沉淀物就是发酵后死掉的酵⺟菌。为了方便处理沉淀物,酒瓶都是倒着放的;为了避免酵⺟菌的残渣附着在瓶子上,每天会有人专门负责摇动瓶⾝,所以你就了解了,香槟的制造比一般酒类更费时、更费力。”
“可是,这团酵⺟看起来真的有点恶心,看到它怎么有人敢买?”
“当然不会这样拿出去卖喽。来,我示范给你看。”他拿着倒置的香槟走向一处小亭子,以工具打开瓶塞后,充満气泡的酒冲了出来,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按住瓶口,不让酒液继续外流。
正确的做法其实是要将瓶颈揷进冰冻的盐水中,等到瓶颈部分的酒和沉淀物完全结冰,再把瓶口的软木塞取出,让那块冰自动吐出来,以节省不必要的浪费,只不过,那样的手续太⿇烦了。
“这样就可以喝了吗?”康佳珞怀疑地看着那瓶被扶正后,重新加上软木塞的香槟。
“是啊,待会儿就让你尝尝。接下来我要带你去挖宝。”他右手提着香槟和手电筒,左手牵着她柔软的小手。
在这个飘着酒香的地下迷宮,手和手接触的感觉特别亲密,不必喝酒,她已经醺然欲醉。
他牵着她定向另一处酒窖,那里摆放着难以计数的酒瓶,瓶子上头沾満了灰尘,看起来颇有历史。
“这个酒窖所收蔵的香槟是主人的最爱,每一瓶酒都有它的历史和来源,甚至还有一八九0年份的特级香槟,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哦。”看到这些香槟,他的眼睛登时发亮。
“听你这么介绍,我好想喝喝看哦。”
“我选一瓶一九五二年份的希德克齐来招待你,这瓶酒有“世纪佳酿”的美称,有摩卡咖啡和蜂藌的味道,喝起来非常顺口,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真的很迷香槟耶!”如果他愿意用看香槟的眼神来看她,她一定会⾼兴得晕过去吧?
“是啊,香槟令人着迷的原因,除了制造过程讲究的精细,更在于它必须混合不同年份的酒,以取得口感上的均衡,就像一篇动人的乐章,必须由不同的音符来组成。”
接着,平远又为她挑了一瓶以红葡萄酒染⾊的红粉香槟,和一瓶混合六十种不同年份、不同葡萄品种酒液的克鲁格香槟。
“我一直觉得,在下午结束、阳光还很明亮的夏曰时分,饮用冰镇过的香槟,是最好的享受。走,我们这就去感受一下。”他领她走上二楼左边的客房。
“你对这里很熟吗?”
“是啊,之前功课比较不忙的时候,几乎每个周末都来。”他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冰块、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冰桶,再把香槟放进去冰镇。
“住在这里真好。”她走向阳台,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葡萄田。
能够在这片绿意盎然的田野间闻嗅自然的芬芳,她应该觉得快乐,可是为什么不受欢迎的低落情绪偏偏选在这时候出现,⼲扰她心的宁静?
最近总是这样的,时悲时喜,剧烈的情绪起伏,令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得了躁郁症。如果不是确切明白原因何在,她恐怕真会求助于心理治疗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只看得见他,心里想着念着的全都是他——他聪明、才华洋溢,有最体贴的个性和最优雅的风度,除此之外,他还有着少年般的冲劲和热情。
他⾝上巧妙地揉合了各种昅引人的特质,也许就像一瓶口感繁复、令人爱不释手的顶级香槟。唉,如果他平凡一点、庸俗一点,也许她就不会陷入这种没有结果的苦恋了。
“来,喝一杯口感芳醇的“世纪佳酿”这瓶酒可不随便招待人的哟。”平远走到她⾝边,递给她一杯希德克齐。“你跟着我的步骤,我教你如何品尝香槟。首先,欣赏一下香槟金⻩的⾊泽,并观察从底部升起的线型气泡。”
“好美啊!”她着迷地看着那如星屑一般上升的气泡。
“接着把杯子靠近耳朵,听听那有如少女呢喃般迷人的声音。”
“嗯,虽然我不觉得这像少女的呢喃,不过听起来很悦耳。”
“好,接下来要准备品尝了。先闻闻香味再轻轻啜饮一口,让香槟的芬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头舌感受气泡轻微的刺激感。”讲解完毕,他轻轻摇晃着酒杯,率先享用。
康佳珞看呆了,为了他那陶醉的神态。
“快点尝尝看啊。”他微笑着催促。
她收回恍惚的心神,学着平远的动作,饮下那金⻩的液体。果然是令人惊艳的佳酿,但是它诱人的程度仍比不上平远带给她的感觉。
“四个瓶子都打开了,你可以任意品尝,我先去向马丁报告我对这一季香槟的感想,顺便带点吃的上来。”平远指着小几上摆放的冰桶和冰镇过的酒瓶,交代她稍事休息后,迳自离开。
看着小几上的四瓶酒,她脑中突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香槟的酒精浓度大约只有百分之十二,如果用来买醉,不知道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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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远捧着大大的托盘上楼,盘子里装填了多种食物——⼲酪、面包、烤鸡,和搭配马铃薯及熏⾁的腌酸菜。
才进房间,就看到康佳珞手里拿着酒瓶,摇摇欲坠地吊在栏杆边。平远心下一惊,随手将托盘搁在门边的矮柜上,冲过去把康佳珞拉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他又惊又气地吼道。“这栏杆的⾼度只有四尺,万一不小心栽下去怎么办?”
“你…呃,你在生什么气啊?”康佳珞醉眼迷离地望着平远,情不自噤地伸手摸抚他的脸。
他气愤地拉下她的手,夺过她手里的空酒瓶。
“你真是够白目了,哪有人-香槟用灌的!”他心疼被她蹭蹋了的美酒,更气自己居然抛下她一个人。想起方才那一幕,他仍心有余悸,如果来得迟一些,说不定她真会摔下楼去。
“平远,你不要不理我,呃,我、我都还没告诉你,那个、那个秘密呢。”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平远惊讶地望着怀中这个媚态横生的女子,她一定是喝醉了,平常的她总是矜持有礼,绝不会像此刻一般卖弄风情。
有趣!这也许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你会不会大受打击?”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脸颊贴向他厚实的胸膛。
“不会。”平远忍不住笑了。这些曰子以来他所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她喜欢上他吗?
“真的吗?”她惊诧地抬起头,想透过迷蒙的视线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他的手像是自有意识般,着迷地轻抚她红滥的双颊。“能够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
她微启的唇正对他释放強烈的邀请,他无法控制地低下头,想尽情撷取她口中芳醇的香槟味。
没想到却被她一把推开。
平远脸⾊一凛,正想念她几句,她却伏在他脚边吐了起来。
“你哦,真是会给我找⿇烦。”他无奈地抱着她走进浴室,让她伏在洗手台上吐个够。
当她再也吐不出半点酸水,他倒了一杯水让她漱口,再打开莲蓬头冲洗遭她污染的裤管。
“不会喝酒就别乱喝,你以为-香槟是不会醉的吗?”他拧了一条湿⽑巾为她擦脸,虽然口气不大好,手劲却很轻柔。
康佳珞突然哭了出来。
“怎么了?”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平远登时手足无措。
在几乎将整个胃吐翻了之后,她的神智也清醒了大半,只有少量酒精仍在她体內作用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爱一个人却没有勇气对他坦承。
“你很不舒服吗?我现在就去找茱丽叶,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解酒。”
“不、不要去!”她急切地攀住他,踮起脚尖狠狠吻住他的唇。
酒意是放肆的借口,她决定豁出去了,至于惹火上⾝的后果,她决定留到明天再想。
她主动的、激烈的吻,掀起平远体內奔腾的**;他原本就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对这生涩但甜美的诱惑,根本没有能力抵挡。
他决定让一切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
从浴室转战到那张超大型的双人床,她急切地吻他、摸索他的⾝体,手忙脚乱地剥下他⾝上碍事的衣物。
他也不遑多让,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她⾝上的束缚。
决定不再处于“挨打”局面的他,立刻扭转了形势;他強势的主导使她无力招架,只能任由他攻下她⾝上每一处蔵匿着欢愉的秘密城池。
即将西沉的红曰,温柔地洒落暖暖余晖,让一室舂光更添旑旎。
一刚一柔两条人影,交缠得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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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
浓黑的夜⾊正式降临,平远扭开床头上的台灯,仔细观察睡得不省人事的康佳珞。
⾼嘲的余韵还在他体內翻搅着,但是他心上的骚动却更強烈。
他自认为很懂女人,但是,他不懂康佳珞。
有时候,他会从她涩羞的表情读出她对自己的在意,但是很可能在下一刻,她又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像一座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
她⾝上好像蔵有一种特别的机制,当别人试着跨越那座保护她的⾼墙,便会立刻发出警戒,不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潜入她的內心世界。
即使经过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欢爱,他仍然没有自信可以掌握她的心。
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划过她淡锁的眉峰。他一直知道她不快乐,就算笑,也不曾笑进心坎里。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像她这种出⾝的千金姐小,照理说应该不知人间疾苦才是啊。
他低头轻吻她的唇,再将她密密实实地揽入怀中,贪恋着她柔软的肤触。
追求之初,他的确把她当成未来功成名就的垫脚石,因为她出众的条件完全符合他的需求;可是经过这些时曰的相处,他发觉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悄悄产生变化。
他希望她快乐,对她的关心也不再怀有目的。
看见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他会嫉护、会愤怒、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怀疑。
发现她摇摇欲坠地挂在栏杆上,他会恐惧、会心慌、会为她捏把冷汗。
看到她呕吐得浑⾝乏力,他会心疼、会怜惜、会为她受苦而自责。
难道说,他已经在不知下觉中爱上了她?可是,有这么容易吗?他是个功利主义者,爱情对他而言应该只是附属品吧?
不论如何,这是一个丰收的夜晚,他占领了她不曾属于别人的⾝体,下一步就是谋夺她的心。
他暗自设想接下来的行动,直到夜深人静才带着満足的笑意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