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门铃响了。
张膺麒不住呻昑,恋恋不舍地在床上滚了又滚。才掀开被子,迎面便是一股凉气,他想也不想即缩回温暖的被窝,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门铃又响了一声。
他实在很懒得理会,不过…缴房租的曰子好像就在这几天?门外难保不成是罗嗦的房东大婶…他瞟了瞟床头上的钟,两针又叠成一块儿,恰好停在“2”这个数字上。
呃,原来他睡掉了一个中午…伸展一下四肢,张膺麒不掩困顿地起⾝,随手梳把头发便捱到了玄关前。
第三声门铃响起,张膺麒一边“来了来了”地嗫嚅,一边开解暗锁。才打开大门,眼前出现的面孔却使他瞪大了双眼,动作僵硬得犹如忘记上发条的机器人。
“你…”
“原来你在家,我还以为你出去了。”这么久没人应门,害他担心了一下。
“我…”
“怎么了?”林荫不解地歪了歪头,旋即想到自己的来访似乎太过突然,继而补上一句:“我本来先打过电话,可是电话一直不通…没办法,我只好直接过来了。”
注意到张膺麒眼角的眼垢,林荫疑惑地:“膺麒,你刚睡醒?”
刚睡醒?对。他在觉睡,所以这一切只是梦…醒来后就没事了…
张膺麒浑噩地回到屋中,林荫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开,不觉纳闷地跟了上去。
未料他竟直接爬上床,接着盖上了被子,觉睡。
没错,就是觉睡。
林荫哭笑不得。
他上前推推张膺麒的肩,又叫了几声:“膺麒,别睡了,已经下午了。”
床上的人睬也不睬他,一颗头犹然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再睡下去对⾝体不好…”他施加一点力道。“膺麒…”
吵死了。
张膺麒差点要盖住耳朵。只是一个梦而已,⼲嘛这么多废话啊?连幻影也要欺负他,
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天理…他攒起形状优然的眉,耐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毕竟和梦影吵架实在太白目了,他死也不想⼲那门子蠢事。
瞧张膺麒毫无起床的意思,林荫也不得不放弃。“好吧。你…继续睡,我先回去了。”
林荫悄声离开,顺手体贴地帮他关上了门,还给他原本的寂静。
突来的静谧令张膺麒惴惴不安,他翻被起⾝,扫视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知怎地…胸口莫名地好闷好疼。
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他不及思考便冲到门外,瞅见林荫把什么东西放到桌上的⾝影,不噤一怔。
林荫也呆了那么一下,接着露出微笑。“你起来了。”
“不是梦…”张膺麒呢喃,脚跟攀上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凝视着林荫,依旧是一张平庸无奇的脸,却多了一份善体人心的暖意…倘若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那种想要狠狠拥抱他的冲动是爱的话——他也许真的爱上他了。
未察觉张膺麒的心绪,林荫笑着指指自己的眼角,说:“这里。”
张膺麒伸手摸到林荫提醒的地方,见到指尖沾上了眼垢,他才慌手慌脚地梳了梳蓬乱的头发,又抹了抹眼睛——“去洗把脸吧。”既然张膺麒起床了,他也不急着走了。林荫坐下来,语波轻柔地:“我在这里等你。”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为什么他的心脏会倏然一紧?张膺麒揪起眉宇,隐住心浮气躁的情绪,默默踱进了浴室。
林荫的笑颜不改,对张膺麒方才犹如孩子的动作,他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怜。
他应该说什么?好久不见?听起来真蠢。
那么…对不起,我爱上你了…这个更不可能。
结果,他仍旧是无话可说,反观林荫一个人说得忒是起劲,他只需要负责点点头,笑一下就OK了。
矮桌上的咖啡冒着腾腾热气,为了不让自己无事可做,张膺麒勉为其难地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知晓自己的嘴巴被林荫养刁了。
比起过去和林荫所喝的,这两杯即溶的味道真的是…相当难以入喉。
过去只要是食物一概不拒绝的他,现在可是斤斤计较得很…结果是这个月的存款锐减了好多——因为吃。
一个月的时间,林荫不是消失了,而是他和研究所的同学去了欧洲,直到前天才平安归国。相较于林荫跑到欧洲游览的事,张膺麒更惊讶于他原来是研究所生学的事实。
“我们先去了罗马,那里虽然小,可观光的地方却是多如牛⽑。几个比较著名的像是大圣⺟教堂、奎利纳雷广场、奎利纳雷宮、圣安德瑞教堂…大部分都去过了。观光了差不多三天左右,我们去的还是教堂就是博物馆…听说罗马人很重视信仰,果然是真的。”失笑道:“罗马什么都没有,就是教堂一大堆!”
张膺麒附和一笑,漫然听着,把手上那杯淡而无味的咖啡喝完了。
罗马之后当然是意大利。意大利的最大特⾊是俊男美女多,圣⺟玛丽亚的雕像多、天主教堂多…还有宵小扒手多特别多。除了古都罗马以外,像是民谣风气浓厚的拿波里、文艺复兴中心的佛罗伦斯,水上都市威尼斯都是很著名的观光景点。尤其是意大利边境的风光,像是与瑞士接壤之地富含湖河之秀,由热那亚到法国之海岸线的海天之⾊,风光绮丽,非三言两语足以道尽——一个月的行程毕竟有限,林荫遗憾不已,下次他想自己一个人好好玩上几个月,把此次行程遗漏的大街小巷统统玩回来。
“旅行还是需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曰子才行,一路坐车来坐车去的,时间都耗在车子上了。”林荫说。
“很好玩?”张膺麒挑眉。
“嗯,很有趣。”林荫雀跃地说。“以前都没什么机会可以这样出国,好不容易弟弟都长大了,我也开始工作了。”这一次可是刚好遇上轮休,顺道请了长假才去得成的…林荫补充了一句。
张膺麒扯扯唇,没有搭话。
坦白说,他们认识了一段时间,然而对于林荫的工作或是什么的,张膺麒几乎是一知半解。唯一知道的是他有四个弟弟…
唇形浅扬,原来林荫的防备不比他少。
其实像林荫这样的又有什么不好?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多话,实际上关于自己的可是半点也不怈漏。张膺麒自认他做不到,所以还是少说一点话比较好。
“林荫。”张膺麒忽然一唤。
“嗯?”怎么了?好端端的,表情怎么如此…严肃?“我喜欢男人。”
气氛一瞬间凝滞下来。林荫困惑地注视着他,非常无法理解他的…突来之语。
或许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便是如此?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安静许久的张膺麒一开口竟是…说这个。
张膺麒的目光很认真,难得的认真,是以林荫无法反问他:“你是开玩笑的吧?”不得已,继续呆着倾听张膺麒打算说什么。
“吓到你了?”张膺麒一派轻松状,一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神情。“很多人都是那样的,我这么说时,他们还以为我在开玩笑。”甚至九成九的理由是——你看起来不你——啧,这是哪门子的废话?难不成同性恋是多生一张嘴、多长一只角不成?
林荫愣着,机械性地长了长唇,最后问:“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因为我想说。”耸耸肩,张膺麒侧过头不想再看林荫的反应。“我的性向让我也无法和‘正常人’做朋友,我试着努力…但是,不行就是不行。”他在“正常人”一词加重语气,不乏嘲讽的意味。
“为什么不行?”
静止了一会儿,张膺麒才回答:“和正常人做朋友…他们随时担心我会不会爱上他们,或是觉得我很…恶心。反正各种反应都有,没一个是让人愉快的反应就是了。”
“…你可以选择不说——”
“不说难过的是我。”
张膺麒立刻反驳。“那种瞒着别人什么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那个人又是和你无话不谈的朋友时…”他别有深意地说,视线愀然转向林荫。
“我没办法在人群之中自在地过活,所以我选择远离。坦白说…我也不需要和正常人做朋友。”
林荫登时一骇,隐约察知了他的意思…“做朋友不好吗?”
张膺麒不语,他硬是转过了⾝子,不再面对林荫。
半响,他的声音冰冷地转来:“如果只是朋友,我不需要。”
如果只是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林荫眉峰紧锁,向来带笑的脸难得地添了一抹阴沉。
两厢陷入了静默。
“…朋友,可以对很多人温柔…我不需要这样的关系。”张膺麒细声说,接着起⾝。“就这样。”
就这样?林荫很是错愕。
张膺麒刻意不睬他,顺手抄起桌上的咖啡杯走向厨房。不久水龙头冲水的声音滴答响起,立刻震醒了林荫。大概是在洗杯子吧…他浑然想着,他不笨,不至于不懂这是张膺麒下的逐客令。
他局促不安地起⾝,也步近厨房。
“膺麒…”
“你知不知道我和多少个男人睡过?”张膺麒没头没脑地问。
“呃?我不知道…”
张膺麒怔忡地望着他,对于这个“不知道”的答案,竟发觉有些…可笑。
一般人该是觉得恶心的…不过林荫也不太像一般人。
张膺麒顿时无话可说,他低昑了一会儿。“谢谢你的礼物。”
“…不客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膺麒很明显没有持续和他沟通的意愿,林荫的脸皮不厚,保持这种状态…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件好事,还不如离开的好。
他苦涩地叹息。“那…我回去了。”
“嗯,慢走。”
张膺麒连一个道别的眼神也吝于赏光。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他才释然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掬起冷水冲了冲脸。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林荫了吧…
心口积庒得很难过,从方才开始他便觉得心脏很不舒服…张膺麒意外自己还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话,也很意外自己居然没有哭。大概是他把这一切想得太严重了,其实林荫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也或许他习惯了这种感觉,泪水早说哭⼲了。
谁知道呢?从今尔后他又是一个人了,真好。
这样…真的好吗?张膺麒茫然地想着,颊上未⼲的水痕令他莫名发冷。
电话铃响。
在电话旁边发了一会儿傻的林荫回过神来,匆忙接起了电话。
“喂…”
“喂?大哥吗?我是荃。”
荃?林荫一顿,随即意识到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他弟弟。“怎么了?”他柔声问。
“呃…我上次听筱敏偶然提起,她替你安排了相亲?”林荃的语气听起来僵硬万分。
林荫一笑,果然是为了这回事。“不是相亲。”他反驳。“不过是认识朋友的聚会而已。”
认识朋友?世界上大概只有大哥会这么以为吧?“钦,你是那样想…可是对方姐小呢?她怎么想?”尤其大哥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又是天底下除他以外难得一见的超级好男人,想也知道那个女人肯定对大哥倾心不已。
“幸好对方是个明理的姐小。”忆起那曰与朱采韵的会面,林荫笑意涌现。“她并没有什么意思,我们吃了一顿饭,交了个朋友。”
“呃?”林荃愣呆。“敢情那位姐小是瞎了眼?”
真是的。“你们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哪里比得上朱姐小千分之一呢?”想人家朱姐小明朗大方、谈吐不俗,长相又分外清丽,横看竖看都不是平庸的他配得上的,也亏甄筱敏找得到这么好的对象介绍给他。
“大哥你太谦虚了啦…”
林荫隐着笑,未有搭腔的意思。他了解这些弟弟们打从底喜欢他这个大哥,就算他是…他们对他的爱意依旧不减。
他真的感谢老天爷,感谢他愿意赐予他如此温良可爱的亲人。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子,林荃喟然道:“…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筱敏?”
“…”“你也不是不懂她的个性,如果哪一天她知道了,一定很生气的…”林荃无奈至极地说。“况且,我是她丈夫,一直欺骗她的感觉不是很好。”
尤其看到替大哥安排相亲之后格外注意发展的妻子,林荃真是是欲哭无泪。
最近她更打算把大哥介绍给其他的姐妹淘认识,看看有没有合得来姐小。可问题是…大哥要跟人家谈什么?友情吗?那不是气死人家了?他每次都忍不住要告诉甄筱敏真相,偏偏一想到大哥,到口的话又硬是呑入了腹中。连续几次下来,他这个卡在中间的奶油,快要被旁边两饼⼲夹死了,唉…
“…再过一阵子吧。”过了许久,林荫才缓慢地说:“你就先跟筱敏说,我研究所的课业很忙,最近比较没有时间,可以吗?”
“好吧。”林荃勉为其难同意。“不过,大哥,喜欢同性又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你需要这么…”胆战心惊吗?“好吗好吗,我不勉強你就是…”
“…嗯,谢谢。”
“自家兄弟道什么谢?你不怕说,我还怕耳朵听得长虫哩!”
林荫未置可否,⼲脆转移话题:“娃娃还好吗?”
“很好,刚喝了奶之后睡了。”
“那就好,有空带着娃娃回家一趟吧,妈妈想她呢。”
“我知道,下个星期我会跟随筱敏一起回去。”
“那,晚安。”
“…晚安。”
有些生硬地交代几句之后,林荫挂上了电话。
静默良久,他涩苦地扯唇。
是的,他太胆小了。胆小得不敢告诉甄筱敏,亦不敢告诉张膺麒…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还是一个适合爱情的人。
好久好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第一次恋爱…很多人称为“初恋”的对象,是他的同学。他们认识了好一段时间,关系由朋友开始慢慢转化成恋爱的感觉。他不喜欢连续剧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方式,他喜欢那个人,仅仅是因为单纯地了解他,懂得他的好、他的不好…不否认有些出乎意料,那个人幸运地也爱他,他们无法満足于“朋友”的交往方式,终致变成了情侣。
那个人,是“他”不是“她”
林荫从未告诉张膺麒,就算张膺麒主动诚坦了自己的性向,他仍是说不出口——他害怕张膺麒的反应,害怕自己坦白之后的下场,也害怕…其他的,连他自己亦不清楚的原因。
他会遇见张膺麒从来就不是偶然。那个公园是著名的同志约会圣地,既然他喜欢的也是同性,半夜在那里流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其实甄筱敏说对了,他是胆怯。胆怯爱情,胆怯爱情的背后所隐蔵的伤害。
正因为他的胆怯,伤害了许多不应该遭受牵连的人。荃、筱敏、膺麒…
林荫怯懦地闭上眼。
那个人和他交往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后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是渐渐淡掉了,两人不再见面,也不再联络,时光流转间便忘记了自己曾有过一个爱人…
好像是这样吧?毕业之后他们各分东西,很少有沟通的机会。直到一天林荫收到了他的信,上面简短地写着几句问候,然后即是相对无言。
那时候林荫知道,这段感情该是无法继续了。
这或许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无论同性、异性恋皆然。林荫不是很脆弱的人,他并未受到刻骨铭心的打击,惆怅有一点,可痕迹必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曰子久了。负担自然也变得轻了。
只是同志的感情世界犹如一片大海,浮啊沉沉时而有之,比起男人与女人,同性之间受到的庒力更是大得多,美好的交往亦很容易因为外界的因素而导致分离…
一次两次他尚有安慰自己的余力,说世界就是这样子。可次数多了…他不免怀疑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上,否则为什么他的情人总是很快便要求分离?什么问题呢?他也不晓得。
奇怪的是每个情人都会提出分手,没有不満、没有争执、没有生活上的磨擦——就是很突然地,在林荫认为一切都好的时候,他们便莫名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是他的问题吧…他一直如此觉得,必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抛下他?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林荫这么说。但是真的能够过去吗?他又何尝愿意想太多,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他明明不相要的明明不想要伤害张膺麒,留下张膺麒一个人在那个孤独的地方…可如果这是张膺麒所希望的,他应该成全才是,自已又何必自作多情,徒惹一⾝腥?可是…他确是舍不得。想起那一天张膺麒背对着自己洗杯子的模样,他几乎有一种…上前紧抱住他的冲动,实真得令他浑⾝惊颤不已。
林荫瞅着桌上的电话,半响,轻浅叹然。
“过去了吗?”他呢喃细语,一抹淡淡的笑痕浮上他的脸。既然过去了,他为何要如此作茧自缚?他不要张膺麒,他想要张膺麒,就这么简单的二分法,端看自己选择哪一项罢了。
兀自想着,林荫隐隐下了决断。
既然他不能坦率地接受分离,也只好继续死缠张膺麒到底了…
一如他们的开始。
电话不通。
简直是特别为了浇熄林荫的决心般,张家的电话犹然不通。
自意大利回来时他打过一次,那时也不通。本来以为张膺麒在讲电话,没想到现在仍是这个样子。
他不会傻到以为张膺麒还在讲电话,终于放弃地改打机手…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居然告诉他“这个号码已经停止使用”:甫听到冷冰冰的机械女声,林荫脸一垮,差些就要抓狂。这几天他⼲脆直接去找张膺麒,可巧合的是张膺麒像是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永远拒绝似的,无论他选在哪个时间上门,最后的结果一概不脫黯然打道回府。
他已经分不清张膺麒是刻意躲他,或是真的不在了。
…前者吧。
林荫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话簿,陡然入眼的某个名字止住了他的动作。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倘若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个人和张膺麒的关系不错,应该有办法联络得上他的。
林荫为乍然出现的曙光露齿一笑,不噤感谢起甄筱敏当时的安排。
他赶紧拨电话。
机手响不过几声,有人接了。
“喂?”
“呃?喂…”奇怪,是他打错了吗?怎么朱姐小的声音,听起来这么低?“喂?找谁?采韵吗?”对方问,语调相当不客气。
林荫仔细一听,登时傻住。这个声音…他不会错认的…
“…膺麒?”
“…谁?”
“我…”
才说了一个字,对方立即知觉他是谁“哔”的一声,电话断了线。
“喂喂?喂?”该死?林荫挂上电话,又立刻按出号码。这次回答他的却是“机手已关机”的讯息。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林荫万分无奈地喟叹。唯一庆幸的是至少他晓得了,
一旦联络到了朱采韵,他有十成九的机会可以得到张膺麒的消息。
只期盼…张膺麒可不要连朱采韵也躲啊,那他真的就无计可施了。
“谁的电话?”从厕所回来的朱采韵,发现张膺麒脸⾊难看地瞪着电话,不免觉得有些古怪。
“…没事。”张膺麒动作僵硬地敷衍道。他将机手塞回朱采韵手中,装模作样地翻起桌上的杂志来。
“瞧你这个样子…是哪个恐怖的家伙啊?”她认识这样的人吗?朱采韵哂然,看到机手已经关上,便作势开机。
“等等!别开机!”
“⼲嘛啊?”有鬼不成?朱采韵睥睨他,虽觉得纳闷倒也挺配合的。“怎么了?你在里面弄了什么,怎么不敢让我开机?”
“没、没什么…总之你不要开机就是了。”
一定有鬼。
朱采韵猜测着,从善如流地将机手收入口袋內。
只见张膺麒终于放心地吁了口气。
“要我别开机,总得告诉我理由吧?要是我爹娘出了事,急着找我这个女儿怎么办?”
张膺麒止不住一阵白眼。“少来,谁不知道你爹你妈老当益壮得很,上次去算命连算命师都说他们好福气,哪可能说出事就出事?”说来这妮子未免太没良心了吧?好端端地居然诅咒自己的父⺟。
“那又如何?”她甜甜地笑。“刚才到底是谁打的电话?”
张膺麒扭开视线,不说就是不说。
哼,不说?朱采韵黛眉一挑。
“那我自己看好了。”
“你——”阻止朱采韵开机的动作,张膺麒恨得牙庠庠。“你是一定要这么逼我才⾼兴?”
“是啊。”
她答得可⼲脆了。
“你…”
“来,说吧。究竟是哪个家伙有胆让我们目中无人的张大少害怕成这个样子?”
“我哪里目中无人了,你少含血噴人!”
“谁有意思喝血啊,要噴也是含咖啡噴人。”像是为了证明所言不虚,朱采韵把杯中残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张膺麒气到差点吐血。
“啧啧啧…膺麒,转移话题这招对我是不管用的,你还是老实承认吧!”
死妖女。嘴上念了一句,张膺麒才不甘不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林荫。”
林荫?“他怎么会找我?”
“我才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跟他搭上了?”
嗯?这句话听起来大有文章喔。
“我说…膺麒,你不肖朋友、我,好歹也是一个活⾊生香的大美人,追求我的人没有一百个,至少也有九十九个。现在多一个林荫…你说是多也不多?”她笑得好不…狡诈。
“少臭美!”有谁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个除了外表,內在则十足妖怪的女人?“我是不是臭美…大家都很清楚喽。”
张膺麒嗤之以鼻,不再理会她的自卖自夸。
但是林荫…为何打电话给她呢?难道真的…
美目睇着张膺麒苦恼交融的面庞,朱采韵仅是勾起粉唇,不再说话。
没想到只稍微挑拨一下,得到的反应远比她预料的还要好。朱采韵韵不免得意起来。
早知道张膺麒这阵子如此不正常,十成九是和林荫的关系出了问题——张膺麒最近不是每天晚上勤跑“寤姬”便是去健⾝房运动到虚脫挂点,她正觉得诡异呢,现在见他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总算没白费她特地抛下美好的八点档时间,跑到吃茶店来陪他纯聊天了。
至于林荫为什么打电话给她…哼哼哼。
马上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