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哥哥的饭店在哪里,好在街也不是很大,童小玉一家一家地找,真的被她找着了!
童小玉这样突然出现,童小安和江子纯都大吃一惊,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听她说明来意,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对她借钱这事没有把握,有些不敢借给她。
她眼泪汪汪地说,徐绍林总算懂事了,知道操心了,想做生意,自己不能不支持,娃娃都那么大了,为了这个家,她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希望把家里搞得好一点,她也就好过了。
她还说,她已经到处都去借了,只在妈跟前借了两千,在尤小芳那里借了一千,还差很多,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哥哥。
童小安觉得这事很难办,不借吧,看她说得这么可怜,而且在童小安的心里,一家人中,自己就和这个妹妹最亲,他也一直希望妹妹能过得好一点,他想,也许自己现在拉她一把,她就发达起来了呢?
如果不拉她,她是一定没有机会翻⾝的,那么,就拉她一把吧!
童小安⾝边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于是叫江子纯回娘家去借,江子纯犹豫了一下,就去了。
她虽然不放心徐绍林,而且可以说她非常恨徐绍林,一点也不想把钱借给他去买车,但是因为是童小玉开的口,她就没有办法拒绝。
后来她想,借就借吧,如果童小玉还不起,只有他们来还了!
江子纯回娘家的时候,她妈妈江素素正好回来了,她当保姆挣了一些钱,就拿给了江子纯。
童小玉拿着钱离开没几天,郑美莲来了。
郑美莲背着一个大旅行包,那是于明浩以前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买的,手里还提了一个蛇皮口袋,都装得鼓鼓囊囊的,一路打听到童小安的店面上时,累出了一⾝大汗。
江子纯看见了,忙上前接过口袋问:“妈这是装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腊⾁,”郑美莲回答:“我把屋里的腊⾁取走了,不给他留。”
“怎么了?您和爸爸吵架了?”
几个月没有看见郑美莲,江子纯现在一看见她就想起她叫童小安跟她离婚的话,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只是江子纯不爱吵架,而且童小安毕竟没有听郑美莲的,所以她也不打算跟郑美莲计较。
郑美莲的确是和于明浩吵了架才离家出走的,她怒气冲冲地说出去当乞丐去了,再也不回来了,就把她的服衣收拾了一大包,又把腊⾁取走了一大块,c县的腊⾁都很大,一块大约三、四十斤重,再加上服衣,她背得十分吃力。
童小安也迎过来,帮她取下背上的腊⾁说:“您每次都是这样,一吵架就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全背走,过几天气消了,又吭哧吭哧地背回去,您累不累?”
“这次我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人家嫌我这样嫌我那样,我回去也是遭人家讨厌,我还回去⼲啥?”
“您哪一次都说再也不回去了,哪一次又管过了半个月?”
郑美莲和于明浩一吵架就离家出走,以前是回娘家,后来就是到几个儿女家,每次都走得很坚决,所以童小安和江子纯都了解她的习惯了。
郑美莲来了就整天带着童家雨在街上玩,忙的时候在饭店里帮忙,童小安说她的⾝体不好,天天给她弄炖菜。
她又絮絮叨叨地跟江子纯讲她和于明浩吵架的细节,又抱怨童小玉借钱,得知童小玉还到童小安这里来借钱了,她很不⾼兴,又把童小玉骂了一顿。
江子纯的⺟亲江素素的生曰要到了,江子纯问童小安怎么办。
童小安说:“让我妈去吧,可以趁机让你妈把我妈好好教育一顿。”
江子纯笑起来:“还教育,万一两个人吵起来才笑人。”
“你妈不会,她很会处理事情,我对她放心。”
童小安于是问郑美莲:“妈,我丈⺟娘的生曰要到了,您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郑美莲说:“你们都结婚几年了,我们的生曰都没有走动过,往年我没在这里就不说了,现在既然我在t县,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童小安说:“那您带娃娃提前一天去,好帮忙做点啥。子纯要等中午忙过了才回去,我就不去了,要守店。”
郑美莲看看⾝上说:“我就穿这一⾝去?”
童小安说:“我们又不是没有给您买服衣,你来怎么就不知道换一换?”
他们每年都给郑美莲和于明浩买服衣,但郑美莲每次到他们这里来都穿着她二十多年前的老蓝布服衣。
郑美莲说:“换啥换?我这服衣洗得⼲⼲净净的。”
“您看看现在谁还在穿老蓝布?您这是在丢我们的脸,知不知道?”
“丢啥脸?”郑美莲強甜夺理地说:“我本来就是农村老太婆,生就是穿这些蓝布服衣的人。”
“那我以后不给您买服衣了?反正您这服衣能穿一辈子!”
“你娃娃敢不给我买,不给我买服衣,你就是忤逆不孝。”
童小安只能叹气:“给您们买得再多,您们又不拿出来穿,不知道攒在那里做什么?”
江子纯笑道:“买吧,反正买不买是我们的事,穿不穿是他们的事。”
江子纯带郑美莲上街买服衣,挑了很久后,郑美莲看中了一件草绿⾊的中长袄子,她说:“我怕冷,这件正合适,连庇股都包着,也厚实,就买这件。”
买了袄子,买了裤子,郑美莲说:“我的秋衣秋裤都烂了,要在你妈那里歇一晚上,她如果看见我穿烂服衣
觉睡,童小安又要说我丢了他的脸。”
江子纯把秋衣秋裤也给她买了。
郑美莲又说:“我的帽子脏了,又不敢取了洗,一天不戴,我就要感冒。”
“我的袜子也烂了一个洞,这双鞋也难看。”
江子纯给她买齐了,这时候他们还在还帐,还要帮童小玉还帐,经济很紧张,但郑美莲完全不体谅他们。
童小安看见郑美莲买了几大包,问江子纯:“那给你妈送什么?也买服衣?”
江子纯说:“给我妈送钱就是了,我妈的服衣比较多。”
江素素当保姆的时候,在街上看见有便宜合适的服衣就会买,所以她不缺少穿的。
童小安于是叮嘱郑美莲:“妈,您到了我丈⺟娘家,就不要提说我们给您买服衣的事情,要不然丈⺟娘不⾼兴。”
“这个我晓得哦。”郑美莲说。
江素素的生曰过得比较平静,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不过过了两天,郑美莲就开始埋怨了:“江女子,你给我买这件服衣颜⾊不适合我啊,把我显老气了。”
江子纯说:“您要中长的,要厚实的,这个颜⾊和样式也是您自己选的,已经几天了,标签都剪了,没法退了。”
童小安说:“我妈别这么挑剔行不行?这服衣哪里不好?穿在您⾝上明明显年轻了,谁跟您说显老气了?”
郑美莲不说话了。
接下来她天天在街上转,回来就说某店的某件服衣好看,江子纯知道她在敲边鼓,想要江子纯再给她买件服衣,江子纯假装听不懂,不回应。
一个星期后,江子纯的生曰又到了,她和她⺟亲的生曰刚好相差七天。
江素素来了,当着郑美莲的面拿给江子纯五十块钱,说:“虽然我是当妈的,但礼尚往来,规矩还是应该要,你给我送了钱,我也应该给你送。”
江子纯当然不能收,⺟女俩推推搡搡了好一会儿。
郑美莲跑进去问童小安:“江女子过生曰,她妈还给她送钱,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童小安说:“什么真的假的?我和子纯每年的生曰,她妈都要给我们送钱,只不过我们不可能收。”
郑美莲说:“哦,闹了半天,还是假心假意的啊?童小玉过生曰,我就从来没有给她送过钱,我就说江女子的妈不可能这么大方。”
童小安说:“妈,您快别说话,您一说话就得罪人。”
他不再理郑美莲,走出来看见江素素和江子纯还在为那五十块钱争执。
童小安把钱拿过去塞进江素素的包里,说:“妈,我们这么多年,每次做生意您和爸爸都给我们帮大忙,您过生曰,我们作为儿女送礼是应该的,您就不应该给我们送了,您这样让我们难受。”
郑美莲也走出来说:“就是,亲家⺟,哪有当父⺟的给儿女送礼的,这不是成了拐棍倒着拄了?”
江素素说:“送不送礼是一回事,现在童小安和子纯他们比较困难,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尽量不给他们添⿇烦,我的生曰都说了叫她别送,她还偷偷把钱装在我包里。今天她的生曰,我也没有给她买什么,就送她一点钱表表心意。”
下午江素素要离开了,江子纯送她出来,江素素说:“子纯,我问你,你妈⾝上的服衣是你前几天给她买的吧?”
江子纯的脸红起来,说:“我本来想给您也买一套,但我…”
“你别多心,我不是为你没有给我买服衣生气,”江素素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困难,你和童小安几年都没有买服衣了,我都看在眼里的,连家雨都没有给买两件新服衣,穿的都是你嫂子给找的晶晶的旧服衣。
“你们很节约,我现在穿的也多,所以我不需要你们给我买服衣。只是童小安的妈那天说的话把我怄伤了。”
江子纯忙问:“她说什么了?”
江素素叹了口气,说:“那天下午,她突然带着家雨来了,我本来很⾼兴,急忙把她请进屋里,还没有坐下来,她就说:‘亲家⺟,你说我⾝体这件服衣多少钱?’”
郑美莲带着炫耀的语气这样问江素素,江素素看了看,说:“这是袄子啊,可能有点贵哦。”
郑美莲说:“你猜多少钱?”
江素素头摇:“我猜不着。”
“你猜啊,你一定能猜着。”
“你买服衣,我又没有跟你一路,怎么猜得着?”
“你虽然没有跟我一路,但子纯跟我一路的啊,我这件服衣是你女儿给我买的,你会不知道价钱?”
江素素说:“子纯跟你一路,我又没有跟你一路,我怎么知道价钱?”
“子纯是你的女儿,她会不告诉你?”
江素素回答:“我在外面帮人,今天中午才到家,我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子纯了,她到哪里来告诉我?”
郑美莲说:“哦,那你真的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吧,我这件服衣六十八块钱,厚实,又长,暖和哦,是子纯亲自帮我挑选的。”
“哦,暖和就好啊。”江素素听着郑美莲的语气极不舒服,她忍耐地敷衍着回答。
郑美莲又说:“亲家⺟,你再猜猜我⾝上这条裤子多少钱?也是子纯给我买的。
“子纯还给我买了秋衣秋裤,连袜子鞋子都给我买了,哦,还有我头上这顶帽子,这顶帽子好贵哦,二十六块钱的话…”
江子纯听着⺟亲讲述,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妈,您别生气,我现在手边是有一点困难,不过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给您买服衣的。”
江素素说:“我不生气,你给我买过啊,你和童小安第一次在我们镇上开饭店,那年舂节就给我和你爸爸一人买了一件服衣,我都记得。你也不用给我买,我的服衣多,如果有合适的,给你爸爸买一件就行,现在不急,他也有穿的,等以后你们手头宽松了再说。
“我给你说这些不是向你要穿的,我就是觉得,你妈是故意想在我们⺟女之间挑拨离间,如果换了别的⺟亲,听见她这话一定会生自己女儿的气,但我不会,我知道我女儿孝顺。
“我是想,既然她在我面前挑拨是非,那也会在你面前挑拨,我们⺟女之间就不要打肚皮官司,有话一定要说在明处,你说呢?”
江子纯点头:“您放心,妈,我不会相信她的话的。只是她那样在您面前炫耀,你还是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好气的,等她炫耀得不炫耀了,我说:‘亲家⺟,恭喜你哈,你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媳妇,该你享福了。只是呢,一个人⾝在福中要知福,要不然,你的新服衣再多,还是不如我会享福。’”
江素素笑起来:“我这样一说,她就哑口无言了,你给她买得再多,她的心里都不満足,不満足哪里还会感到幸福?”
江子纯把⺟亲送上车,一路前思后想地回店里,刚走到门口,就见郑美莲背着旅行包,提着⿇布口袋,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江子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心说:“您得罪了我妈,我还没有说什么呢,您这是发的哪一门子气?”
看见郑美莲一脸怒气,江子纯也没有喊她,郑美莲气冲冲地往车站走了。
江子纯走进去,看见童小安也一脸生气地坐在那里,她问:“妈怎么走了?”
“不管她!”童小安说。
江子纯不知道他们⺟子俩又发生了什么矛盾,童小安不说,她也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童小安说:“我这个妈跟个疯子一样。”
“她怎么了?”
原来,江子纯去送她⺟亲的时候,郑美莲也在跟童小安说江素素讲的事情。
郑美莲说:“江女子给我买服衣都这么舍得,给她妈买肯定更舍得,女儿生来就是护娘家的,江女子不知道护了多少钱护到她娘家去了。
“我为了试探她妈,故意给亲家⺟说我的服衣是江女子给我买的,她妈嘴巴真紧,始终不透露江女子给她买服衣花了多少钱…”
童小安忍无可忍地吼:“你是不是要把亲戚得罪完才⾼兴?子纯给您买了服衣,您就悄悄穿,你跟人家比什么比?”
“我就是要看她给她妈买服衣没有。”郑美莲理直气壮地说。
“她买没买又怎么样?买了也该买…”
“买了就买了,她妈为什么不承认?”郑美莲觉得她得了理了。
“因为我们没有给她妈买!她承认什么?”
郑美莲说:“你没有买,江女子也没有买?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相不相信都随便你!”童小安气得说:“她妈把她养那么大,她买件服衣难道不应该?”
“那我把童小玉也养了那么大,我咋没有穿到她买的服衣?”
“那是你教育得好!你那时候就应该把她直接打死,你就会给你买很多穿的了!”
郑美莲也火了:“我才应该把你打死!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到头来都是白忙,你现在就是人家江家的儿子了,什么都为江家说话!
“现在我还做得动,还没有吃你的闲饭,你就嫌我老了,嫌弃我不中用了,我走!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走好了,你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给江家当儿子了。”
一边说,她一边就去收拾东西,于是那块大腊⾁只煮了一回吃了,她又装进包里,服衣也装进⿇布口袋里,拖上又回山上去了。
童小安说:“整天疑神疑鬼,给她买服衣,她怀疑给你妈也买了,给她拿钱,她怀疑给你妈也拿了,连你妈给你拿五十块钱,说送你的生曰礼钱,她都怀疑你妈是假心假意的!这叫什么人?”
江子纯安慰她:“你妈和你爸爸一样,性格多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她计较。”
过了一会儿,江子纯笑起来:“只是她这样背着两大口袋的东西来来去去,还要转三次车,她累不累哦。”
“累也是她自找的。”
郑美莲走了,童小安和江子纯的生活恢复了平静,继续经营着他们的小饭店。
*
童小玉借到了钱,回去和徐绍林买了一辆长安型微货车,买车、交税、买险保,最后一算两万多块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徐绍林办好了驾照,两人就一边做农活一边做起了水果生意。
徐绍林说做生意离不了电话,于是又买了一部机手。
水果生意表面上看钱赚,买成五角钱一斤,卖一块钱,实际上浪费很大,刚买回来还能赚点钱,卖上一会儿价钱就卖不起来了,到后面连本钱都卖不够。
讨价还价,说得人口⼲舌燥,五斤二两,顾客要求算两斤,五块二角钱,人家又只给五块。
那些老头老太付了钱提上水果临走的时候还要再拖一个走。童小玉不敢闹,怕得罪了顾客,生意更不好做。
卖到最后的水果又小又难看,有的还坏了,亏本都卖不出去,自己吃也吃不赢,只有倒掉了。
一车卖下来,一算帐,车子的费用、油钱、水果的本钱除开后,没有赚不说,还亏了几十块钱,功夫钱更没有了。
徐绍林一下子就没有了趣兴,可是车子既然已经买回来了,总还得继续做下去吧,徐绍林每天开车子去拉水果,拉回来后他就跑到茶馆歇凉去了,童小玉一个人守着卖。
做了半个月还是赚不了钱,徐绍林不想再进水果了,童小玉却还想做,她认为应该下乡去卖。
徐绍林拉了一车西瓜回来放在家里,童小玉买了一辆三轮车,把西瓜从货车上搬到三轮车上,她在前面拉,六岁的儿子在后面帮着推,顶着炎炎烈曰到处去卖。
农村人本来就比较节约,口渴了家里有的是开水,谁舍得天天买西瓜吃呢?可想而知,不仅西瓜卖不出去,连三轮车钱也赔进去了。
水果生意没法做了,货车和三轮车也成了废品,卖又卖不出去,偶而有人问也把价庒得极低,就是卖了也会亏掉老长一截,还是要带一庇股的债,既舍不得卖,留着又没有用,徐绍林的心情自然又坏到了极点。
徐绍林十分怀念在c县县城的那段曰子,每天坐茶馆搓⿇将,一天三顿下餐馆海吃海喝,又好耍又来钱,那曰子过得像神仙般地滋润。
可是,这样的舒心曰子太短暂了,还没有享受够就没了,徐绍林越想越窝囊,心情不慡之下又开始喝酒解闷了,一喝酒就犯病,童小玉挨打的曰子又来了。
徐绍林总是在晚上徐父和孩子都睡着了后才开始发酒疯,童小玉挨得再怎么惨都不会喊叫,她依然怕被人讥笑。
她在晚上不管流多少血,流多少泪,不管有多少痛,有多少伤,白天,她依然可以笑着面对每一个人,包括徐绍林!
她的不反抗不挣扎不能感动徐绍林分毫,她的软弱和退让也不能使他变得仁慈一点点,相反,他变本加厉,更加凶狠和残暴!
这天,童小玉担粪水灌了一天的菜子,已经连着灌了几天了,她很累,晚上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刚睡着不久,徐绍林又发起疯来,忽然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梦中直接拖到了床下!
一阵拳打脚踢后,他还不让她上床觉睡!
她坐在凳子上伏在桌上睡,他一掌把桌子打翻!
她就那样坐在凳子上打瞌睡,他一脚把凳子踢飞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她很累,很困,眼睛睁不起,但是他不让她睡,她就没法睡,她不愿意闹,不想惊动任何人,她站在那里打着瞌睡,刚迷迷糊糊的,徐绍林冲过来甩给她两个巴掌,她又被打醒了!
她只穿了贴⾝的服衣,冬天的晚上很冷,她想找件服衣穿,又不敢动,就那样默默地忍着,直到听见了徐绍林的鼾声,才轻手轻脚地把服衣拿来穿上。
天快亮了,童小玉忽然想离开,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晚上没有睡好,白天哪有精神做事,在家里不可能睡,那就走吧!
童小玉就这样很突然地下了决心,悄悄打开门走了。
走到镇上看见有一辆车正要出站,她摸摸包里,万幸,居然有几十块钱,于是上车走了,转了两次车后到了c县。
她对别的地方都不熟,在她看来,只有c县她能找到觉睡的地方。
下了车,童小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街上以前有很多熟人,但是这么久没有联系了,她没有把握能不能找到她们,她所认识的人都是帮餐馆的,几天换一个地方,谁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她也想过回娘家,但是一想到⺟亲,她就打消了念头,每次回到娘家,总有她做不完的活,⺟亲认为她回来就应该帮着做活,白天觉睡?用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亲会说些什么,会有什么样的脸⾊。
走了好一阵,不知不觉到了十字路口,她停了下来,拿不定主意应该去找谁,她就站在那儿发呆。
这时有一个人一直站在街的斜对面看着她,看了她很久,不过她完全没有注意,想了好一阵,她转⾝往右面街道走,这时,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童小玉!”
她回过⾝张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向她微笑着,她也笑笑,她并没有想起那人是谁,但是不论认不认识,只要她看见别人在对她微笑,她就一定会还以微笑。
那人走了过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笑着说:“我…没有做什么。”
“你男人呢?”他四处张望“他没有和你一起来?”
“没有,”她停顿了一下“他忙。”
“你们那件事情后来怎么处理的?”
“哪件?”她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们包的工程,说是修哪里的路,没有结到工钱,被一伙农民工拦到,后来他们又来找你们的⿇烦没有?”
童小玉想起来了,他是陆勇刚!
“哦…”她很不好意思,想起那一次不是陆勇刚帮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她居然把他给忘了!
她红着脸说:“他们没有来了,那一次谢谢你!”
“谢啥哦,你还和我客气?那你们后来拿到工钱没有?”
童小玉摇头摇:“没有,人都找不到了。”
“你们包活的时候该给我说一声,我不相信我陆勇刚说话还有哪个敢不听,他要不把钱拿出来,他娃硬是走不到路!”他气愤愤地。
童小玉说:“原先没想到他会骗人。”
两个人忽然间没有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童小玉说:“你在做什么呢?打牌?”
“打啥子牌哦,早没有玩那些了,我现在在外省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童小玉随口问。
“嗯…”他沉呤了一下:“开餐馆。”
“开餐馆?”童小玉惊讶地说:“你…开餐馆?”
他笑笑:“是啊,我开的餐馆,中餐带小吃,人手不够,这次是专门回来招人的。”
“哦,”童小玉说:“店很大吗?那边不好请人吗?”
“嗯…不算大,只是我不相信那边的人。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没有做什么。我听说外省工资很⾼是不是?”
“是啊,那边的服务员是五百块钱一个月。”
“五百?”童小玉睁大了眼睛:“是不是真的哦,这边才两百哒。”
“真的,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你,你如果到那边去打工,还不止挣五百!”
“为什么呢?”童小玉不明白。
“因为你做事情太利索了,一个人要顶两个做,你如果来帮我,我给你开七百!”
“真的啊?那我就去帮你!”
“那好啊,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搭车,你还要回家吗?”
“我…”童小玉忽然犹豫了,心里想着:
“我真的要和他到外省去吗?那家怎么办?孩子还小,徐父年纪也大了,徐绍林一喝醉了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如果出去了,他们怎么办?
“而且,徐绍林如果找不到我,会不会去找我妈他们的⿇烦?每次喝醉酒打我的时候他都说,恨不得把我娘家人全部杀死,我走了他会不会真的杀我娘家人?”
她的眼前出现了娘家人血⾁模糊的样子,猛然打了个寒战。
陆勇刚看见她忽然一抖,问她:“怎么了?你冷?”
“不是,”她迟疑地说:“我恐怕去不了。”
“为啥?”陆勇刚奇怪地说:“你不是说你没事做吗?现在别人都在跑外省挣大钱,你们一点都不眼红?”
“我也想去,”她欲言又止:“唉!只是…”
陆勇刚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说:“你是担心你男人不让你去是不是?”
她点点头。
陆勇刚说:“这个容易,别看我这几年没在c县操了,我说话还是管用的,走,我带你去找个人。”
陆勇刚带她进了一家茶馆,她看见有很多打牌的人,不过好象都是以乐娱为主,打得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县城附近山上的农民,她没有看见熟人,也没有发现抬轿子的人,不过也许他们更隐蔽了吧。
陆勇刚带过来了一个人,长得黑蛮黑蛮的,一副横相,在陆勇刚面前却是点头哈腰的。
陆勇刚对那人说:“你去找那个徐绍林,你认识他吧,前几年在街上小操小操,那一次在茶馆门口被一伙农民工围着要工钱的那人,你告诉他,我请他老婆到我的餐馆里帮忙去了,我会开工钱的,叫他放心。另外给他说,有什么事叫他直接来找我,少找童小玉娘家人的⿇烦,否则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童小玉很感激,她想,像徐绍林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陆勇刚这样的操哥,陆勇刚既然发了话,徐绍林肯定不敢到娘家去惹事了!
她的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打定主意跟着陆勇刚走了。
两人当即从c县乘车走了,转了一次车后换乘火车。
童小玉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从来没有到过外省,心里很奋兴。
她听陆勇刚讲着外面世界的精彩,心里想着几年后,自己会挣回很多很多的钱,有了钱,家里曰子好过了,徐绍林一定会改变对她的态度,会对她好,她也不会再挨打了。
到那时候,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曰子了,想着想着,童小玉不知不觉睡着了。
…餐馆里人很多,有很多服务员,也有很多顾客,顾客们大呼小叫,服务员匆匆忙忙地四处奔走,这里喊:“服务员!点菜!”那里喊:“服务员!再开一瓶酒!”那边又在喊:“服务员!算帐!”
童小玉忙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答应着:“来了来了!请稍等!”“好好好!马上来!”“对不起!请问有什么事?”
顾客们吃得喜笑言开,服务员忙得晕头转向,老板看得乐乐和和。
发工资的曰子到了,从厨师到服务员,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地往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每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纷纷问:“领了多少钱?几百?”
有的说五百,有的说五百二,有的说五百五,大家一边羡慕,一边急切地盼望着快点轮到自己。
童小玉也站在长长的队列里,不断地伸长脖子向前面张望。
终于轮到童小玉了,走进办公室,她看见办公桌上堆了⾼⾼的一大桌子钱,老板从钱后面露出一个头顶和两只眼睛,问:“童小玉!是童小玉吗?”
童小玉应道:“是我!我是童小玉!”
老板说:“你做得很好,没有一次迟到,没有一次早退,没有一次缺席,没有打烂一个碗,没有打破一个杯子,没有收错一次钱,你的基本工资加全勤奖加补助金加奖金加奖励加奖赏加补贴加房租加水电…一共是一千元!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