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床上她叠得好好的棉絮散开了,拱成了弯弯扭扭的一个包,她心里一动,轻轻走过去,看见吴文兵睡得正香!
童小玉这心里难受得,床上铺的是光棉絮,盖的也是光棉絮,她知道,没有棉被子套的棉絮过风,不暖和,又想到他昨晚在外面不知走了有多久。
这样冷的天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走,想着就让人心痛,也不知道他一直走到什么时候才回来的,就这样蜷缩着睡了一晚上!
她心里的情感汹涌不已,已经泪水盈盈了!
怕吵醒了吴文兵,童小玉轻轻走出了房间,进了厨房,一边做饭,一边想着以后的事情怎么办,一想到从认识吴文兵以来,他对她和孩子的那一份关爱,她的心里就想哭。
这个被打、被骂、被凌-辱、走投无路⾝陷绝境都不掉一滴泪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在吴文兵对她的关怀面前,她总是想哭,一次又一次,她的心里泪如雨下!
吴文兵醒了的时候,童小玉已经做好了饭,孩子也起来了,吃了饭,吴文兵下井去了,童小玉收拾了锅碗,去找胖姐。
胖姐在洗服衣,看见童小玉来了,她満脸笑容,问:“吃饭了没有?宝宝!喊我!喊胖阿姨!”
宝宝奶声奶气地叫:“胖姨!”
“哎!宝宝好乖哦!来,胖阿姨给你拿糖!”胖姐⾼兴地把手上的水在⾝上擦了擦,抱起宝宝进屋。
她抓了几颗水果糖塞在孩子小包包里,又剥了一颗放进宝宝嘴里,走出来,看见童小玉在帮她洗服衣,她急忙放下孩子,说:“放下 !放下!我来洗!水冰得很!渗骨!”
童小玉笑笑:“我们一起洗!”
两人一边洗一边说着闲话。
童小玉问:“胖姐,你知道这里最近的街有多远吗?”
胖姐说:“哦,最近的街也要走两个多小时,你想买什么?哪天喊你有房哥用摩托车把文兵搭上去买,你带着孩子,没有车哪里有法哦。”
童小玉说:“我想去买床棉被,再买床毯子,宝宝常常把尿屙在床上,这个天气,洗了几天都晒不⼲,那天宝宝感冒了,喝了很多水,把棉被和毯子屙湿完了,这两晚上吴文兵都睡的光棉絮…”
童小玉说着说着喉咙就硬了!
胖姐说:“哎!他怎么不来找我们!”
童小玉说:“他来过,说你们也只有一间屋,他不好意思⿇烦你们。”
“这个瓜娃儿!”胖姐说:“他怎么不说?他要说了,我就来和你睡,他和你有房哥睡,不就行了?文兵都是个大小伙子了还这么腼腆,我看他这样子以后怎么娶媳妇!”
说到这里,胖姐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哎!童小玉!你和文兵⼲脆合成一家算了!”
童小玉一楞:“合…合家?”
“是啊!”胖姐慡直地说:“他未娶,你未嫁,呃,你嫁没嫁我不知道,反正你现在是一个人带着娃娃,你们两个不如⼲脆合成一家算了,这样就减少了很多⿇烦。你说呢?”
童小玉半响没有说话,她心里有很多顾虑,想到自己已经跟了两个男人,而且和徐绍林还依然是夫妻关系,又生了两个孩子,宝宝的⾝份还不明不白的,吴文兵连婚都没有结过,怎么可能和自己合家呢?
胖姐接着又说:“吴文兵家庭情况简单,就一个父亲,他两岁的时候,他⺟亲被人骗走,从此没有一点音讯,只是呢,家里穷了一点,没有女人管家,那钱挣得再多,男人家始终不会计划着用,总是攒不起来,人是个老实人,这个你也看得不出来,你如果同意,我去给他说。”
童小玉问:“他是哪一年的?”
胖姐报了吴文兵的年龄。
童小玉说:“我要比他大十岁,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现在有点不想找男人了,男人太…就算找,我也希望找个比我大一点的。”
胖姐说:“妹子,我知道你被男人伤透了心了,不过,这男人总是有好的有坏的,你不能因为遇上了一个坏男人就认为天下男人都坏吧?
“就拿文兵来说,他和那些坏男人是不是不一样?他真的是老实人,这点我不哄你,再说了,年纪大又怎么样,年纪大的不一定就有多懂事!
“文兵虽说年龄不大,可不比那些年龄大的男人差,有很多女人比男人大的夫妻,我看关系还好得很,女大三,抱金砖,你比他大十岁,还不抱座金山回来!
“至于他的意见,只要你同意,我再去问他,我想他会同意的,毕竟他的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只要你不嫌弃他,他应该不会有意见。”
童小玉想起了娘家队上的孟财神,孟财神的妻子也比他大十岁,童小玉倒真的没有看见他们吵过架,比起别的夫妻来,的确算得上是很幸福的一对。
她想起自己的⺟亲和继父不仅同年,还同月,结果还不是天天吵个不停,比起孟财神夫妻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许真的如胖姐所说,女人年龄大些,婚姻更牢固一些吧!
不过,转过来又想想,谁知道吴文兵会不会同意呢?想来他也不可能同意,这差距实在太大了!
沉呤了半晌,童小玉说:“我哪里敢嫌弃他?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只要不嫌弃我,我是没有什么说的,他那么年轻,人又好,要找个女人还不容易?不一定会要我的。”
胖姐说:“管他怎么想的,我先去问问他,唉!想来他也可怜,从小没有妈,缝缝补补都没有人,他父亲一个男人家又会什么,你也是命苦的,他也是个命苦的,你们如果能走到一起,好歹相互也有个依靠。”
胖姐是个热心人,晚上吴文兵和李有房回来,胖姐先和李有房说了,李有房也很赞成,两人就一路过来了。
胖姐和吴文兵一说,吴文兵看了童小玉一眼,脸都红了,很害羞的样子,然后喊胖姐出去,两人在外边嘀咕了好一阵。
胖姐进来,对童小玉说:“文兵说他家里太穷了,连草棚棚都没有一间,怕连累你,他说的这也是实话,他家的确是很穷,没有房子,你如果嫌他家穷…”
童小玉说:“我不嫌,只要他不嫌我比他大,不嫌我有孩子,不嫌我结过婚,我没有什么说的。”
胖姐叹口气:“唉!两个善良又苦命的人!那就这样吧,你们就合成一家算了。”
胖姐和李有房走了以后,吴文兵走了进来,因为说到了婚事,两人不由有些尴尬起来,童小玉坐在床沿上,吴文兵进来站了一会儿,想说什么,童小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又觉得不好说出口了,又走了出去。
童小玉起⾝去做饭,吴文兵走进厨房来帮忙,轻轻咳了一声,说:“我家里穷得很。”
童小玉头也不回地说:“我也穷得很。”
吴文兵说:“我啥也不会,没有什么本事。”
童小玉瞟了他一眼,说:“我也啥都不会,也没有什么本事。”
吴文兵说:“我…怕连累你。”
童小玉说:“我也怕连累你!”
吴文兵没话说了。
童小玉忽然“扑哧”笑了:“把饭勺递给我。”
吴文兵也不由笑了,取下饭勺递了过去。
吃过晚饭,宝宝睡了,吴文兵认真地对童小玉说:“我把我家里的情况再给你说说。
“我没有妈,据说我两岁的时候,我妈被人贩子拐去卖了。
“我老家在一座大山里面,只有一间破草房,那里很穷,只种土豆和玉米,而且是靠天吃饭,收成很差,我和我父亲常常饿肚子。
“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父亲把我带出来,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老家,我父亲带着我到处打短工,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舂节别人回家过年,我们就蹲在工棚里。
“我十岁那年,我父亲一个工友给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在一个小镇附近,有一家人到外省去了,愿意把房子租给我们,很便宜,两百块钱一年,还有一亩多土地。
“我们住下来以后,我父亲才把我送到学校去读书,十岁读一年级,等到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不可能再读书,而且也交不起读初中的学费,然后我就和父亲一起到处给人打短工。”
停了停,吴文兵接着讲述:“后来我看到父亲年纪大了,就让他在租的房子附近打点短工,我听说外省工资⾼,就出来了,但是像我这样没有文化,也没有技术的人,要找个工资⾼的工作很难,所以才到了这里。
“我们现在租的房子房租已经涨到了四百块钱一年,但是好在别人还要租给我们,如果他们把房子收回去,我们马上就没有栖⾝之所了,所以,我不是找借口嫌弃你,我是真的一无所有。”
童小玉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她觉得吴文兵比她还不幸,她只不过挨些打骂,舂节总还能和一家人好吃好喝几顿,还能回娘家和父⺟哥嫂小聚,还有一些开心快乐的曰子,可吴文兵,舂节都无家可归!
童小玉平静了一会儿心绪,说:“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有妈,但是没有父亲,连我亲生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继父虽然养大了我,但是并没有给过我什么温暖…”
她讲了被徐绍林威胁不敢不嫁给他,说她为了能摆脫徐绍林才找了一个比徐绍林厉害的人,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只是想借她的肚子生个孩子,而且生了孩子后还要把她卖掉,她这才逃了出来。
她还说她现在和吴文兵一样,也是一无所有,而且,她还欠起娘家父⺟、哥哥和妹妹两万多块钱。
吴文兵很震惊,他没有想到童小玉的命运是这么苦,这才真的是苦不堪言啊!
这天晚上,他们说了很久,也说了很多,两颗心慢慢靠近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仪式,两个又贫穷又善良又不屈服于命运的人住在了一起。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人的⾝上既舒适又温暖。
c县的热天不热,既不蒸又不闷,不管户外的太阳有多么的辣火辣,一进屋就得马上加服衣,外地的人到了c县,如果爬山走热了,到树荫下歇会儿凉,十有**就会发晕呕吐。
江子纯就上过这个当,所以不管有多热,进了屋不仅不敢**,还得马上加衣。
冬天呢?一进屋得立即坐在火堆旁烤火,要不也会着凉,所以冬天c县人迎接客人的第一句话就是:“来!火边上坐!烤烤!”
c县空气非常清新,这里没有什么工厂,不存在环境污染,c县和m城其他地方的农村相比,最大的不同之处还是在于这里没有苍蝇和蚊子。所以这里也很难看到扇子,因为不管是乘凉还是打蚊子,都用不上,也基本上不用蚊帐。
“于明浩!出来洗头!”郑美莲烧好了水,把洗头的东西拿到外边,喊。
哪怕是热天,洗头也一定要把水烧得热热的,c县的水都是泉水,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那水都冰得渗骨,郑美莲热天洗碗也要把水烧热了洗。
“哦!要得!”正在看电视的于明浩应了一声,走了出来,边走边挽袖子。
走到水盆前,弯下腰,低着头,两手撑着膝盖,摆好了势姿。
郑美莲把他的衣领向下拉拉,用⼲⽑巾把脖子围了,一边往他头上淋水,一边说:“你硬是享福哦,喊一声洗头,甩脚甩手、大摇大摆就走出来了。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比邓大爷还邓大爷,都有理完了!说起来是洗你的头,你连手都不伸一下,头洗完了,你那手上连一滴水都不会沾!”
于明浩“嘿嘿嘿”笑一阵,说:“哎呀!郑大嫂呢!谢谢你嘛!我下辈子给你还情嘛!”
郑美莲不理他的调侃,继续叨咕:“小的时候,你妈给你洗头,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你爹给你洗!”
于明浩继续嘿嘿嘿:“你凶!你凶!你会说!”
洗着洗着,郑美莲想起锅里还在做饭呢,急忙跑进去看火,火已经熄了,又重新搭火,好半天才烧燃,出来一看,于明浩头上白花花的,依然两手撑着膝盖站在那儿等着。
郑美莲说:“我以为你已经洗完了哦,怎么还在等我?”
于明浩说:“我本来想帮你洗了,可是又想了一下,我帮你洗肯定没有你自己洗得⼲净,所以还是等你来洗。”
郑美莲说:“你就是应该帮我洗了,我也好给你道个谢嘛!火熄了,搭了半天才搭燃,这种灶硬是不好烧得,还是炉桥子灶好烧。”
c县因为每年要熏腊⾁,人们打灶的时候既不用烟囱也不要钢筋做的炉桥子,就让烟雾満屋窜,这样熏出来的⾁的确很香,但是那火就特别不好烧。
一烧火烟雾就熏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童小安曾经一边烧火一边流着泪抱怨:
“这烟真是怪,鼻子也是空的,嘴巴也是空的,它们不去,明明眼睛里的两个眼珠子都塞満了,它们还硬要往进挤。
“挤进去了又不在里面好好呆着,又化成水跑出来,知道的说我流的是烟雾,不知道的还说我懒,不想煮饭,以至于边煮边哭!”
这话把江子纯笑了好久。
于明浩说:“鹿桥子好?”
郑美莲说:“那当然啊!我妈他们a县都是烧的炉桥子灶,那灶就是好烧!”
于明浩说:“马桥子呢?”
郑美莲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说:“这个你爹不知道,问你妈去!”
于明浩又嘿嘿嘿地笑了。
从府政提出退耕还林以后,c县作为山区,首先就大力地提倡,府政发了树苗,农民们只管栽到地里,进行管理,为了避免农民毁林复耕,府政给退耕还林的土地进行补偿,不仅补贴粮食,还补贴钱,但是严噤在栽了树的地里种庄稼,否则不仅不补偿,还要罚款。
郑美莲开始对府政的做法很不理解,她没有读多少书,对温室效应、全球变暖、保持水土、绿化环境…这一类新名词完全搞不懂,她只知道,是农民就该种土地,不种土地吃什么?
于明浩不一样,他虽然对党和府政或多或少有不満的地方,但是他对这些名词是懂的,也理解府政的做法。
而且他也算了一笔帐,不种一颗粮食,家国补贴的粮食就比他们自己收的要多一些,温饱问题肯定是有保证,而且这些树苗又不用自己掏钱,核桃和板栗子要不了几年就能投产,卖成钱肯定也比种土地划算,所以在全村人都一片反对声中,他成了退耕还林的带头人。
郑美莲自然又少不了和他吵,吵归吵,这胳膊拧不过腿大,府政要喊办的事几个人吵吵一阵也没有用,府政也是很聪明的,不強制性喊家家户户必须退耕还林,只是先提倡。
除了于明浩,第一年只有村里的⼲部和党员们退耕还林,当然,于明浩本来也还是党员,这一年他们都领到了府政补贴的钱和粮食,人们一看,他们不点一棵玉米,不种一个土豆都有粮吃有钱拿,积极性一下子都提起来了。
不种地了,活路少了很多,争吵的时候少了一些,心也闲了,偶而两人也要开开玩笑,有时郑美莲乱发脾气,于明浩也能让着她点了。
府政为了加快山区建设、帮助山区改变贫困落后的面貌,按照“要致富,先修路”的原则,扶持单位出水泥和沙石,当地人出工,以抓阄的方式决定各户修哪一段,并且各自对那一段进行永久性维护。
在山民们两年的努力下,终于把c县的盘山公路全部修成了水泥路,连山间的羊肠小道都用水泥铺成了阶梯形,人们上街的时候再也不用旱天一⾝灰,雨天一⾝泥了!
府政还说,要把水泥路修到自己家门口的,要修院坝的,也由府政出水泥和沙石,可以一起修了。
于明浩问郑美莲:“我们修不修门上这段路?还有院坝修不修?”
郑美莲不知怎么地,忽然就不⾼兴了:“不修!喊童小安和江女子他们自己回来修!我们把啥子都给他们修得现现成成的,他们二天光回来享受!我又不是耍不来!”
结果,别人都把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只有郑美莲他们没有修。
这个时候,于老太爷已经过世了,尤得富的老妈也仙逝了。
老太太活了九十九岁,临死的头一天还背个小背兜在外面割猪草,她闲不住,眼睛不好使了,看不清人,谁和她打招呼她都靠耳朵来分辨声音,她的听力很好,每次打老远听见郑美莲的声音,她就要喊:“女啊…”
郑美莲恨尤家的人,恨尤得富,恨尤文涛,就是不恨老太太,她恨不起来,不仅恨不起来,看见她,郑美莲心里还有一股亲热感。
得知老太太过世了,她心里倒着实难过了一阵,全村的人都去送了老太太,郑美莲也去了,这一次她没有管于明浩⾼不⾼兴。
村里的年轻人都各显神通出门挣钱去了,李二娃也和他的妻子到外省打工去了,村里剩下的大多是老年人和小孩子了。
尤文涛的女儿已经出嫁了,他本来一心想把孩子的书供出来,无奈两个不是读书的料,都只混了个初中毕业。
尤文涛不想让儿子在土地上拾掇一辈子,找熟人带他学烧电焊,小伙子学会后到处打工,先在c县,然后到m城、省城,越跑越远,钱也越挣越多。
见过了大世面,他越来越不満足,于是到了外省,辛辛苦苦打拼了一年多时间,自己开了门面做生意,当起了小老板。
站稳脚后,他把尤文涛两夫妇都接过去了,尤文涛帮儿子打理店上的生意,女人煮饭、做家务,儿子有了女朋友,一家人曰子过得和和美美,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尤文涛是继父,因为这一家人的亲热相处,让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张发财,就是靠打影子结了个漂亮女人而长期睡澡盆的那个可怜虫的两个儿子长大了,他的女人虽然漂亮,两个儿子却都长得和他一个样,又黑,个子又矮。
大儿子张达明结了婚,妻子姓刘,叫刘丽丽,刘丽丽对张发财非常好,把公爹从澡盆里移出来,给他单独收拾了一间屋,把自己结婚的时候收的崭新的床上用品给老人铺上,张发财睡了二十多年的澡盆,终于能上床好好觉睡了。
张达明对刘丽丽甚是宠爱,因为刘丽丽又漂亮又能⼲,如果不是因为刘丽丽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的话,凭张达明的人才要想娶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后,张达明就出去打工去了。
张达明走之前,他们就分了家,张发财和张达明、刘丽丽过,张发财的女人和二儿子两个人过。
张达明走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只有刘丽丽一个人打理,退耕还林的粮食发下来了,喊各家各户自己上街去背,刘丽丽也去了,只是一百斤重一袋的米,她哪里背得起?
同村的文波用摩托车帮她托了回来。
文波的妻子在m城帮餐馆,一个月回来一次两次,文波耐不住寂寞,看见刘丽丽的男人不在家,想她必定心里也空虚,就常常主动给刘丽丽帮忙。
他又有意无意地拿话试探,说自己妻子不在家,心里如何如何地难受,后来又说妻子有很多缺点,如果自己的妻子也像刘丽丽这样会体贴人就好了,然后就给刘丽丽递纸条,写些令刘丽丽耳热心跳的话。
刘丽丽的家厨房在后面,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后面的一块地,那块地就是文波家的地。文波经常在那块地里做活,纸条也是从那扇窗户扔进来的。
张达明走后半年都没有消息,刘丽丽这颗妇少的心被文波撩拨得庠庠的难受,文波自然比张达明长得帅气得多,说起甜言藌语来更是腻死人,文波说得过份了,她会含羞嗔怪地瞪他一眼,可是如果文波的妻子回来了,他不来撩拨她,她又怅然若有所失的样子。
她把那些纸条塞在席子下面,晚上睡之前一个人偷偷地看了又看,然后想着那些绵绵情话入进梦乡。
文波这两天又没有来撩拨她,她知道他的妻子回来了,她的心里怏怏不乐,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文波**她的那些言语:
“刘丽丽,我不知道咋回事,天天都想看到你,哪一天没有看到你,我这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难受得很!”
“怎么办?我觉得我简直离不开你了,我一觉睡就会想你!”
“丽丽!我可不可以叫你老婆?”
…
中午,刘丽丽正在煮饭,文波趴在窗子边说:“嗨,这两天可把我想死你了!我家那个⺟老虎回来了,我想偷偷看你一眼都不敢!好不容易盼着她走了,我就赶紧来看你了。你想我没有?”
她心里有些不⾼兴,说:“啐!我才不想你呢!”
文波笑着说:“你吃醋了吧?看见我老婆回来了,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你就不⾼兴了。”
她红着脸说:“不和你说了。”
文波说:“那我进来和你说好不好?”
她白了文波一眼,没有说话。
文波继续嬉皮笑脸地说:“我进来了哦?我真的进来了哦。”说着人忽然不见了。
刘丽丽继续煮饭,心里“扑嗵扑嗵”直跳,不知道文波是不是真的会进来。
大门没有关,c县人到现在都不习惯关门。
一双手从腰上搂住了她,刘丽丽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好意思回头,埋着脸说:“大白天的,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搂着她的人将她一把转过来,她大惊失⾊,不是文波!
是张达明!
张达明抬手一巴掌打得她晕头转向,对她破口大骂起来。
一边骂一边把她拖到外边来拳打脚踢!
张达明的打骂声和刘丽丽的哭叫声惊动了整个村子,一村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张达明的妈在地里做活,听见了儿子的骂声,赶了回来。
张达明的妈很聪明,拉开儿子说:“你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怎么能打人呢?”
村子里的人都议论纷纷,说张达明肯定会和刘丽丽离婚,说到他们离婚,又有人说张发财又要过猪狗不如的曰子了,除了刘丽丽,他的女人和两个儿子没有谁会把他当人看!
不过,令村里人大跌眼睛的是,张达明不仅没有和刘丽丽离婚,第二天两人就手牵手亲亲热热地上街去了,张达明给刘丽丽买了几套漂亮服衣。
过了一段时间,两人把孩子交给张达明的妈带着,就一起出去打工了,临走的时候,刘丽丽还嘱托张达明的妈好好待张发财呢。
村里人谁也猜不透这一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闹得那样轰轰烈烈的,怎么忽然就风平浪静了?
不过,从那以后,张发财倒真的过上了比较幸福的生活。
*
郑美莲的坐骨神经痛好了以后,童小安回到m城,看看实在找不到别的出路,只好和江子纯两个人分头帮餐馆,这一来就没有办法照顾孩子了。
因为郑美莲不喜欢江子纯,所以他们也没想把孩子交给郑美莲带,一直带在自己⾝边,但是现在他们要工作,而且孩子也该上学了。
那时候因为要收很⾼的异地费,他们的钱又总是被郑美莲挤兑得很紧张,就一直没有送儿子上幼儿园,现在已经五岁多了,再不送进学校,以后读书就会赶不上,他们一直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把孩子送到哪里读书。
恰好郑美莲给童小安打传呼,要他们拿钱回来修猪圈,童小安就提到了家雨读书的问题,没想到郑美莲很慡快地说:“把他留在家里读啊,我们现在活路少了,可以照顾他了。”
童家雨小时候是一个非常活泼可爱的孩子,小小年纪说话已经很幽默,常常惹来周围人的哄堂大笑,童小安在l镇开餐馆的时候,周围店里的人们非常喜欢他。
两岁多的时候,他们餐馆左边是一家副食店,副食店门口有一台大冰柜,开副食店的阿姨刚刚贴上了一副崭新的画,趁阿姨没注意,他跑过去“哗”给撕了一半下来,阿姨假装来追他,他笑得“咯咯咯”地,逃了回来。
餐馆右边是卖肥料的,他跑到别人门口问:“你们卖的肥料啊?卖不卖瘦料?我要吃瘦料!”
家雨一个人在街边玩,过路的人逗他:“喂 !小娃娃!你是哪个的娃娃?”
他说:“我是我妈妈的娃娃!”
别人又问:“你的家在哪里?”
他说:“我的家在屋里。”
别人再问:“你在哪里住哦?”
他说:“我在我们屋里住!”
得!白问了!问的人哭笑不得!
童小安拿着抹桌布在前面走,家雨跟在后面,童小安心血来嘲,⾼举着抹桌布三呼口号:“⽑-主席万岁!⽑-主席万岁!⽑-主席万万岁!”
家雨看看他爸爸,顺手拖过另一张抹桌布,也举起来⾼呼:“我要喝开水!我要喝开水!我要喝开开水!”
江子纯笑得前仰后合。
家雨闹着要一把玩具枪,童小安一看,十块,嫌贵,没有给他买,他赌气走了,走了一会儿,回头说:“我以后长大了,我的儿子肯定喜欢我得很!”
童小安问:“为什么?”
他狡黠地一笑,说:“我儿子不管要什么我都要给他买。”
江子纯对童小安笑道:“听到没有?你儿子小小年纪都会含沙射影了。”
童小安上前抱起他,一边拍他的小庇-股一边问:“那你儿子要天上的星星呢?你给不给他摘?他要机飞大炮,你都给他买?”
一边说一边又哈他庠庠,小家伙终于大笑起来。
副食店的阿姨从门外过,把桌子上的一卷纸塞在腋窝里,然后指指腋窝问他:“家雨,你知不知道我这是什么?”
三岁的他没有看见阿姨腋窝里的纸,大声说:“我知道,你那是哥哥吃的大奶-奶,我妈也有。”
把江子纯和阿姨闹了个大红脸,还没有办法发作。
别人问家雨:“你长大了想当什么?”
他说:“我长大了想当爸爸!”
别人说:“想当爸爸还不容易?”
他摇头摇:“不容易,没有当妈妈的,我怎么当得了爸爸?”
别人说:“那你就找个当妈妈的啊。”
他又摇头摇:“那也不行啊,还得有人给我当儿子才行呢。”
家雨在三岁多的时候,能一口气连翻十几个筋斗,能把一根二指大的树棍像孙悟空那样舞得飞快,能把《心太软》完整地唱出来,虽然歌词有些闹不清楚,但是那调子是不会错的。
阿姨问:“家雨,吃不吃饭?我给你煮点!”
他说:“我只吃好吃的饭!”
阿姨问:“什么才是好吃的饭?”
他说:“我也不晓得,你煮熟了我就晓得了。”
阿姨煮了一碗面,给他挑了一点,拌得香香的,喊他吃,他跑过来看了一眼,说:“不吃!”
阿姨问:“为什么?”
他说:“你说的煮饭,你这不是饭!”
阿姨说:“我这不是饭是什么?”
他认真地说:“是面!阿姨,您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面和饭都分不清楚,我给您说,您要记到,你碗里这个叫面,米饭才叫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