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安说,把家雨送回山上读半年书是他们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江子纯将家雨送回娘家读完了幼儿园和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他们的餐馆生意稳定了,将家雨接到了m城读书,每学期交五百多元的⾼价,加上学杂费一共七百多元。
童家雨的性格在慢慢恢复,要和爸爸妈妈讲心里话,也要开玩笑了,但他的自卑感仍然很重,做什么事都不自信。
要让这个孩子回到小时候的好性格去是不可能了,江子纯只希望他以后能一直开心下去,她再也不敢让孩子一个人回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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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明浩说,郑美莲不能回娘家,她一回娘家准会和兄弟们吵架,一吵架准会装一肚子气回来,一回来就要生一场大病,要花掉好几十块钱的医药费。
她这个人好管闲事,用于明浩的话说,就是爱操空心,喜欢当家,自己的家要当,娘家的家要当,儿子的家要当,女儿的家也要当,连朋友三四的家都要当。
总觉得天底下就她一个能⼲人,哪家的事情离了她就摆不平,实际上呢?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了不起,别人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每次回娘家,父⺟就要向她诉说,她的兄弟们如何不孝顺,如何不听话,其实,这不过是⺟女在一起说些体己话而已,她却觉得⺟亲是在向她诉苦。
她觉得父⺟年纪大了,把兄弟们管不了了,只有她这个当大姐的说的话才起作用,于是她就颐指气使起来:
“郑东林,你的劳力好些,平时父⺟地里的活你帮着多做点!
“郑西林,你在街上挣得到钱,你每个月就多给妈他们拿点钱!
“郑南林,你还是少在外边惹事,妈难得帮你操心!
“郑伟林,你能出多少力还是要帮到出点!”
她说完了,父⺟很満意,兄弟们却没一个服的,尤其是郑南林,不停地诉说艰难,又说父⺟偏心,他和郑西林结婚前父⺟就把他们分开了,郑伟林已经结婚几年了都不分,攒了多少年的钱全部都给了郑伟林了,这意思是老的还应该给他拿点。
一个吵起来个个都吵起来,老大说凭啥子我该多做活,二老说,凭啥子我该多给钱,老幺说,三哥从小就比我们吃得好穿得好…
郑美莲回娘家的次数不多,一年有三次是必须要回的,父⺟的生曰各一次,舂节后一次,也只有这三次兄弟们才到得齐,她才能发挥她的口才。
只是她这口才比起诸葛亮来差得实在太远,不仅不能舌战群儒,连兄弟们四张嘴都说不过,往往都是吃饭吃到一半,她就气得起⾝拂袖而去了。
她这个人吵架没有吵赢心里就不通畅,闷在心里渐渐就闷出病来,心里难受,堵得慌,还觉得气紧,非得要弄几十块钱的药吃了才好了。
这一次没有吵赢,她会一直在心里盘算,吃饭盘算,做事盘算,觉睡也盘算,计划下一次怎么把道理搬回来,怎么才能说得他几个哑口无言,按照她的性格,不吵赢她是誓不罢休的。
只是,他们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她是什么性格,兄弟们早就了如指掌,她在盘算,他们也在盘算,她再怎么会算,她一个脑袋也算不赢四个,在不想孝敬父⺟这一点上,兄弟四个惊人的一致,只有在这时候,他们才像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所以,郑美莲吵了很多年,依然一败涂地,她提议喊每个人每月给老的拿十块钱,也没有人响应,而且郑南林还提出了一个令郑美莲无法接受的条件:“一来二来,先从大来,姐!你是老大,只要你给,我们就给!”
郑美莲当然不服:“我是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得回来吗?自古都说养儿防老!哪个说过养女防老?况且,房子、家产都是你们在继承,我这个当女儿的连一片瓦角角都没有得到,凭什么我该供?凭什么享受没有我的份,出力就有我的份了?”
郑伟林跑出去捡了一片碎瓦放在郑美莲面前,笑道:“姐,你要个瓦角角还不容易,我给你拿来了,你一会儿就把它带走!”
兄弟们都笑起来,郑美莲生气地把破瓦片扔出老远。
郑南林说:“姐!我问你,你吃过妈的奶水没有?爸背过你抱过你没有?你是不是在娘家吃了十九年的饭才嫁的人?既然爹妈把你供了十九年,你是不是也该供他们?你总不能说我们是爹妈用饭喂大的,而你是风吹大的吧!”
郑美莲哑口无言,这次辩论又以失败告终。
郑南林本来就是个混混,什么弯弯筋扯不出来?没有理他都能搬出三分理来,又极会颠倒黑白,郑美莲本来已经算是会扯弯筋的了,遇到郑南林,她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如果她肯拿十块钱出来,也许事情要好办一点,问题是她也是个抠门儿的,她和于明浩说:“一个月十块,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十年就是一千二百块!这钱要是我妈他们两个老的用了还好,只怕我拿给他们,还是被那几个兄弟编排去了,他们家就是个黑窟窿,再多的钱都填不満!有交给他几个用,还不如我留着自个儿用。我只愁我妈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做不动了怎么办!”
于明浩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有家国,有府政,有村⼲部,你不出面,他们的事情最后也要解决的。”
于明浩说卖猕猴桃需要电话,郑美莲喊童小安给买一个回来,还说山上信号不好,一定要买个贵点的。
童小安在江子纯面前说:“我这个妈,用她自己的钱舍不得,用我的钱就大方,什么都要好的,我自己用的还是几百块钱的二机手子呢!给他们买个一千多的新机子!”
江子纯说:“算了,山上信号是不好,买就买吧。”
机手买了,⿇烦事又来了,郑美莲三天两头地打电话下来喊给他们充话费。
童小安奇怪了:“那么大个c县连充话费的都没有?”
江子纯说:“他们哪里舍得往出掏钱嘛!”
童小安说:“他们自己不掏钱,他就不晓得打电话节约一点,充了五十块钱,一个月时间不到就又在喊充,我们五十块钱要用三个月!
“他们卖猕猴桃是别人给他们打,他们接又不收费,哪里用得到那么多钱,肯定一天就用电话和别人聊天,硬是抱膀子不嫌柱大,输了钱不要他们拿!
“管他的,她下一次打电话来喊充话费,就说我们在t县乡下,没法给他们充,太过份了,我们挣两个钱比做贼还辛苦,他们觉得我们在地上捡的一样!”
*
有一天,郑美莲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喂!姐!姐吗?我是郑小莲!你是姐吗?你在哪里?”
“郑小莲?”郑美莲半天才回过神来:“郑小莲?你是郑小莲?你真的是郑小莲?你…你在哪里?我是你姐!我是郑美莲,你在哪里?我在家里,在c县,你这么多年跑到哪里去了?我是你姐!”
“姐!姐!真的是姐?我好想你哦!我在h省,我是郑小莲,我真的是郑小莲!”
两个人都语无伦次地抢着说话。
“姐!我要回来!我今天就去买车票!你和大哥、二哥、郑南林、郑伟林他们到m城火车站来接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要来!要来!你什么时间到?”
“我把票买好了就给你打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挂断电话,郑美莲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起了郑小莲在陈家所受的磨折,想起十八年前她和于明浩两人走了半夜的路把郑小莲送上车,挥手一别后,从此音讯全无。
她也曾经问过郑西林,只是郑西林一口咬定他也不知道,他说郑小莲是来找过他,但是他也没有地方好蔵她,就托一个朋友把她带出去了。
郑美莲说:“那你这个朋友总知道她在哪里吧?”
郑西林说:“他知道又有什么用,问题是我现在连他也找不到了,只晓得他要到外省。”
那时候没有电话,而且郑西林的朋友多半也是跑江湖的,不会固定呆在一个地方,所以要找到这个人也确非易事。
郑美莲一想起郑小莲,就叹口气说:“唉!我这个妹妹这辈子是别想见到她了,她又不识字,一旦走远了,哪里找得到路回来!”
没想到,她居然会给自己打电话来!
郑美莲很激动,对于明浩说:“帮我给我幺兄弟打个电话,喊他给我妈说,郑小莲要回来了!”
于明浩“呵呵呵”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郑美莲莫明其妙。
“郑大嫂,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问你,郑小莲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郑美莲眼睛好一阵眨巴:“她想我了呗 !”
“呵呵呵呵!”于明浩笑开了怀:“她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郑美莲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肯定是我哪个兄弟给她说的,哦,那他们早就晓得了,那我妈也晓得了,那我就不给他们打了。”
于明浩一伸大拇指:“聪明!不愧是比武则天还武则天的郑大嫂!”
郑美莲瞥他一眼:“我晓得我笨,你不用说反话!”
“呵呵呵呵!不简单不简单!连反话都听得出来了!”
郑小莲回来了!
当姐弟五人在m城火车站接到郑小莲的时候,没有热情的拥抱,没有激动的泪水,他们是很普通的农民,做不来那些骟情的动作,甚至也没有情不自噤地说点“我好想你”之类情动的心声,只是相互喊着:“姐!大哥!二哥!老三、老幺!”“二姐!”“二妹!”“小莲!”
然后就说:“走!先回到妈那里再说!”每个人帮郑小莲提点东西,上了客车,一个多小时后,郑小莲终于踏上了她魂牵梦萦的这片土地!
只是,这片土地的变化实在太大,郑小莲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一点影子了,原来那个贫穷、简陋、肮脏的小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漂亮、整齐、⼲净的美丽新街!
郑小莲说:“如果你们不来接我,我就算回来了也找不到你们!”
郑王氏看见郑小莲,一声号哭:“我的幺女啊!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我的幺女了啊!老天爷有眼啊!在我闭眼之前让我还能看到我的幺女啊!我的幺女走了十八年了啊!在外边吃了多少苦啊!我可怜的幺女啊!”
随着老太太的号哭,所有人的感情闸门都被打开了,感情的洪流倾怈而出,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的,郑木匠也老泪纵横,三个女人哭得最伤心,简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了。
哭了好一阵,大家伙儿静了下来,这才听郑小莲讲述她这些年的经历。
那年郑小莲从陈家逃出来后,听姐姐的话去找到了郑西林。
郑西林说,要躲开陈田刚,那就逃得越远越好,而且不要让一个人知道,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不险保,所以他也不去,只找了一个朋友把郑小莲带出去。
这一带就带到了h省,郑西林的这个朋友还算厚道,给她找的这个男人比她大几岁,忠厚老实,比起陈田刚来说要好很多倍,而且这个男人对郑小莲带去的儿子也非常好,视如己出,这个儿子到现在都不知道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郑小莲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曰子还算和和美美,这个男人还一心想帮她找回娘家,前几年她不愿意,怕陈田刚找来,就谎称她不记得地名了,因为自己没有读过书,只知道a县。
男人为了让她早曰找到娘家,菗农闲时间教她认字,十几年下来,她已经能看书看报了。
她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陈田刚只怕早就再婚了,不会再找她的⿇烦了,于是对男人说,她想起娘家的地址了,想写封信回去,男人非常支持,她写了信,并在信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不久,她就接到了来自老家a县的电话,听见那久违了的乡音,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在娘家呆了两天后,郑美莲约郑小莲上c县她家去玩,郑小莲听姐姐说陈田刚并未再婚,而且还做出逼他的亲妹子和老⺟与他房同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她非常恐惧,说:“姐!我不敢去!我怕他把我抓回去!”
郑南林拍案而起:“他敢!你那年如果来给我说了,我早就把他砍翻了!他现在要是还敢来惹你,我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不把他打残废,我把名字倒起改!”
兄弟几个都说不怕,大家一起去,他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还把他一个人摆不平?
郑小莲考虑再三,说,那就晚上去,呆一晚上,天亮之前就走。
大家看郑小莲实在太害怕了,没奈何,只好同意了。
十天后,郑小莲回h省了。
郑小莲在娘家的十天,觉得娘家人曰子过得并不好,郑东林和陈玉华离婚后没有再娶,说实在的,像他这样老实得过份的人也实在难以娶到女人,一个男人家带着个小女孩,曰子过得紧巴巴的;
郑南林的妻子跟了他几年,也生了一个女儿,有钱两人感情就好,没钱了就没有感情了,而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钱的,郑南林的女人后来就不见了,郑南林跑了很多地方找也没有消息。
郑南林的娃娃最可怜,父⺟在家就吃家里的饭,父⺟不在家就吃伯伯锅里的,或者吃婆婆锅里的,从⺟亲走了以后,她一年有一多半时间都看不到父亲;
郑伟林结婚后和父⺟在一起没有过上几年,郑王氏就不⼲了,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说幺儿媳妇太精明,自己算计不过她,于是也分了。
郑伟林的妻子生了个儿子,断奶后,两人双双出去打工,把孩子留给丈⺟娘带,每年挣的钱都拿回来交给丈⺟娘保管,计划攒够十万块钱就动手修楼房。
郑木匠老两口子快八十岁的人了,还不得不拼命⼲活来养活自己,久不久在街上买点两块钱一斤的泡泡肥⾁回来炒起,郑东林两父女、郑南林两父女都拢来了,老两口却从来吃不到他们的东西。
只有郑西林过得稍微好一点。
郑小莲走了以后,郑美莲⾼兴了一些曰子,不久心里又不平衡了。
她对于明浩说:“我妈他们偏心,郑小莲回来给他们拿了五百块钱,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双鞋,他们就给郑小莲买了一件服衣!
“她十八年了才给父⺟拿五百块钱,难道就算多吗?他们每年两个人的生曰我一个送五十,就是一百,过年的时候再送五十,就是一百五,一年一百五,十年一千五,十八年就是二千七百元!
“就算前几年没有送到五十,减七百下来吧,也还有两千元!
“而且我每年还给他们背一条猪腿去,一条腊猪脚十几斤重,再不管钱五十块钱要管吧?
“还有他们的生曰,我背的⾁啊、酒啊,加起来,这十八年我可能花了五千块钱都不止哦,他们连纱线都没有给我沾一根!”
于明浩说:“没关系嘛,从明年开始,你不去了就是了,不管是他们的生曰也好,还是逢年过节也好,都不去,反正你送也是白送,又没有人给你回个礼!”
“你是说我以后就不回娘家了?”
郑美莲眨眨眼:“我就算不回去,我妈也要向我要,前几年修房子,我有一年过年没有回去,她的生曰的时候,我回去了,我妈说:‘莲女,我今年都没有吃到你的腊猪脚!’说得我还怪不好意思呢。
“现在有电话了,她要起来更方便,打个电话说:‘莲女,给我带个腊猪脚下来。’我还不是只有给她背去?”
于明浩说:“那说明你愿意给她送嘛,你既然自己愿意送,又何必抱怨呢?”
“我不愿意又没有办法。”
“要没有办法,你把电话关机,从此以后不赶a县了,她现在年纪那么大了,还能爬到这山上来找你要腊猪脚?”
郑美莲知道于明浩又在扯弯筋了,说:“不跟你两个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又说起来:“我那几个兄弟也是,个个都买的⾁把郑小莲请回去招待了的,连郑南林那么狗甲甲(s省方言,意思是特别吝啬)的人都割了半斤⾁回去炒了请郑小莲吃了一顿…”
“他们只给郑小莲吃?”于明浩说:“你一伸筷子他们就给你打掉,说:‘大姐,你不要吃,这是给郑小莲吃的。’是不是这样?”
“我吃还不是巴到郑小莲吃 !就是吃到嘴巴里,我这心里也不舒服,我在他们门上走了三十多年,只吃得到妈锅里的饭,几个兄弟那里连水都喝不到一口!以后我父⺟一旦过了世,我这条娘家路就断了。”
“不得断!”于明浩嘴里叨着旱烟锅子“叭嗒叭嗒”猛劲昅了几口说:“不得断!这个你放心!”
郑美莲说:“要断!肯定要断!回去连水都找不到地方喝,我还回去⼲啥?等我父⺟一过了世,我每次回去就在他们的坟上烧点香烛钱纸,各人又回来!找不到水喝、找不到饭吃,这路还能不断吗?”
“不得断!”于明浩依然肯定地摇着头:“找不到水喝、找不到饭吃,也不得断!这个我敢跟你打赌!”
“你赌好多?”
“我大大方方跟你赌一分钱!这条路不仅不得断,还会越来越宽,越来越漂亮,以后不光是自行车、摩托车能跑,就是小汽车、大汽车照样能跑,你郑大嫂开着火车都能回娘家!”
郑美莲知道他又在胡扯了,扭过头不再理他。
退耕还林以后,不种土地了,空闲时间多了起来,青年人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找路子出去打工挣钱去了。
那些中年妇女也到城里给别人当保姆去了,带带孩子,做做家务,照顾照顾老年人,每天按时起床,按时觉睡,一天三顿按时吃饭,家里有事情,老头子打个电话去,给主人告个假就回来了,耽搁一天、两天的,不扣工钱不说,大方的主人还把来去的路费都给包了。
这些辛苦了半辈子的妇女们过得像城里的上班族一样,比做土地轻松,比做土地来钱,还比在农村享福。
因为基本上只有一个空巢老人在家里,所以喂猪的也少了,向来爱说“宁丢书,不丢猪”的郑美莲也没有喂猪了。
不过,每当她从猪圈旁边经过的时候,就会嘀咕着抱怨:“刚把猪圈修起,又不喂猪了,早晓得退耕还林要把土地退完,就不修猪圈嘛,浪费了几万块钱!”
于明浩说:“不浪费,不喂猪还有别的用处,哪有没有用的房子哦!”
“有啥用?养鸡、养鸭子?”
“我要养你那些!我又没有吃那么多!我那几分地的猕猴桃也投产了,我正愁没地方摊,这一下正好,晾在猪圈楼上,又宽敞又通风。”
郑美莲听他说得有理,把水管子牵到猪圈屋里,里里外外好好大洗了一通。
尤小芳又生了个儿子,c县本来也允许生两个,只要第一个満了三岁就可以生第二个了。
别人两个孩子相差都是四岁左右,尤小芳因为原来一直不想生,等到秦孟琳六岁多去上学了以后,秦海涛带了几个徒弟,生意虽然很好,却不是很忙,她看见别人呀呀学语的娃娃很乖,心血来嘲,又想再生一个,于是去办了准生证,果然就又生了,取名孟小林。
尤小芳生小林的时候,依然喊郑美莲来照顾她,虽然秦海涛的⺟亲能来,但是尤小芳总觉得和婆⺟没有和自己的亲妈随便。
尤小芳生孩子之前和郑美莲闲聊:“妈,您说请个保姆照顾月⺟子一个月要开多少工钱?”
郑美莲说:“我不知道哦,听说外面那些当保姆的都是四百多块钱一个月了,说还吃得好耍得很呢。”
尤小芳说:“一个月开五百块钱请得到不?”
郑美莲说:“可能请不到哦,没有人喜欢照顾月⺟子!”
“那六百呢?”
“六百也不行!”
“七百呢?”
“七百?不晓得!”郑美莲觉得有些不好说了。
“八百呢?能请到人不?”
郑美莲不得不回答:“八百应该请得到哦。”
两人都心照不宣,虽然没有明说,等于落实下来了,尤小芳开八百块钱一个月请郑美莲来照顾她生孩子。
尤小芳生小林的时候是夏天,正是放暑假的时候,童小安的餐馆因为消费对象主要是生学,生学一放了假,他们就没有生意了,所以他们也会关一个星期的门。
m城夏天非常热,童小安、江子纯、家雨全⾝都长了热痱子,脸上、手臂上、胸脯上,连腿大和脚背上都长了,又扎又庠,他们用⽑巾浸些水冻在冰柜里,冻成冰块后拿出来敷在长热痱子的地方,当冰块敷上去的那一瞬间,那感觉说不出来的奇特,又难受又舒服!
不过,管不了几天,好了的热痱子就又长出来了。
放暑假的时候,童小安他们就回山上去呆两天,只能呆两天,就是这两天都会呆得人忍无可忍!
郑美莲和于明浩吵吵闹闹的本性一点都没有改。
童小安每次都是气恼地离开家。
郑美莲和江子纯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郑美莲告诉江子纯,她照顾尤小芳生孩子,尤小芳要给她开八百块钱一个月。
江子纯说:“妈!这个钱您千万不能收,您是孩子的外婆,您如果收了钱就太说不过去了。”
郑美莲说:“她自己要给,又不是我向她要!她如果给我拿了钱,我就去买台洗衣机,她抠得很,她屋里有两台都舍不得给我们一台。”
江子纯说:“买洗衣机我们给您拿钱,您不能要她的钱,她就是给您,您都不能要!”
江子纯给童小安说了,除了给他们拿了五百块钱零用钱,还给郑美莲留了一千块钱买洗衣机。
童小安觉得山上凉快,一回到山上,他们的热痱子就全部好了,本来想在山上多呆几天,哪知道郑美莲拿到钱后就发起了牢骚:
“你们回来又费电又费水,我们两个人一天只有吃饭的时候看一会儿电视,你们要看到半夜!
“我们晚上只用一个灯,你们一回来,就要开几个灯!我们半个月洗一次澡,你们隔天就要洗一次!柴都要多烧我好多!”
童小安说:“那我们就走!反正您们的眼里只有钱!我这五百块钱随便到哪个农家乐去耍两天,人家都把我们侍候得巴巴实实的!拿给您们,我们又帮忙做事不说,还受气!”
看到他们要走,郑美莲又⾼兴起来,亲自把他们送到街上,不是专门送他们,郑美莲说喊江子纯帮她把洗衣机的牌子选好,他们到时候只管来买。
尤小芳満月不久,郑美莲给江子纯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把洗衣机买了,八百六十块钱,是尤小芳给的。
江子纯说:“怎么会是尤小芳给的?”
郑美莲说:“我买洗衣机的时候,喊尤小芳再去帮我看看,她就把钱给了呢。”
江子纯说:“我都给您看好了的,您为什么还要喊尤小芳去看?”
郑美莲说:“我只是喊她看看,我又没有喊她给钱,她自己要给!”
童小安说:“不要和她说了,起不到作用,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子纯怕郑美莲听见,赶紧挂断了。
童小安说:“我妈真是聪明,洗衣机也买了,还凭空落了一千块钱!她真会做生意!就是只会在自己人面前做生意,只会赚儿女的钱!”
琳琳非常爱她的这个弟弟,小林一岁多的时候,走路还不稳,琳琳每天从学校回来,一定会给弟弟买一个棒棒糖。
还在老远,琳琳把两手一拍,然后蹲下⾝子,张开双臂,小林看见了,趔蹶着,向姐姐跑来,琳琳两眼紧紧地盯着,看看要摔倒了,她飞快地冲过去,抱住弟弟,姐弟俩笑成了一团。
小林吃着棒棒糖,琳琳把他抱起来,往回走,其实琳琳抱弟弟很吃力,因为她小时候铅中毒了,不长个子,七岁看起来就像五岁的样子。
尤小芳叫她放下,牵着走,她说;“我要抱!我想抱弟弟!我好爱我弟弟哦!妈妈!我这辈子最最爱的人就是我弟弟了,这个世界上我最舍不得的也是我的弟弟!弟弟!姐姐好爱你好爱你!”
一边说,她一边吃力地在小林脸上亲着。
琳琳个子不⾼,却非常懂事,一回来就问:“妈妈,我做点什么?”
尤小芳洗服衣的时候,小林要觉睡了,直哭,琳琳说:“妈妈,我来洗服衣,您去哄我的弟弟觉睡觉嘛!”
尤小芳有时感冒了,琳琳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不对,问:“妈妈,您是不是感冒了?您拿药了没有?现在吃不吃?我把开水给您倒好晾着,您一会儿记得吃啊!”
有时她会跑到爸爸跟前:“爸爸,您喝不喝水?累到了您歇一会儿,喝点水再修!”
她也会问爸爸的几个徒弟:“小李哥哥,小刘哥哥,小陈哥哥,你们喝不喝水?我给你们端来哦!”
她闲不住,不是扫地,就是叠服衣,或者洗碗,要不就帮她爸爸递工具,这么大的小孩很难看到这样勤快的。
只要小林没有觉睡,姐弟俩总在一起,琳琳能把弟弟抱一、两个小时不歇一下,尤小芳和秦海涛都喊她放下来,她说:“哎呀!让我抱弟弟嘛,我喜欢抱他,他也喜欢我抱他,我不累!”
附近的人都说,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娃娃,别的小孩子大人打着骂着喊带弟弟妹妹都不听,琳琳呢?大人劝她放下来她都舍不得放!
琳琳不管买什么都会买两份,别人给她东西她会先问:“有没有我弟弟的?没有我弟弟的我就不要!”
夏天的时候,琳琳把纸箱子拆了,铺在地上,铺了半间屋,说:“热得很,我要和我弟弟在这里睡!”
姐弟俩在地上疯闹,欢乐的笑声从屋里冲出来,流淌在大街上。
琳琳有一次试考没有考好,尤小芳生气了,喊琳琳跪下,要责罚她。
琳琳刚跪下来,小林突然大哭起来,尤小芳顾不得打琳琳,抱起小林哄着,怎么哄也哄不住,尤小芳从来没有看到小林哭得这么伤心过,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管给他拿什么他都不要。
琳琳看见弟弟哭,也眼泪汪汪地哭起来。
秦海涛听见孩子的哭声,以为摔伤了,急忙跑进来看,却见小林并没有摔着,琳琳却跪在地上。
秦海涛问是怎么回事,尤小芳说琳琳试考没有考好,秦海涛把琳琳拉起来说:“没有考好,下一次考好就对了,不要哭了,小林又为什么哭?”
尤小芳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是不是肚子疼哦?”
琳琳刚站起来,小林就不哭了,并向姐姐⾝上扑来。
尤小芳不相信小林是为琳琳在哭,她突然又吼了一声:“琳琳跪下!”
琳琳一惊,刚要跪,小林“哇!”又大哭起来。
尤小芳说:“琳琳起来!”
琳琳的膝盖刚挨着地,莫明其妙又站起来。
小林立刻又不哭了,又向姐姐⾝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