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你这么将就他,你让着他,他越来越放肆了,以后你一辈子不得受气。”赵卫红又一次看许加添对徐风霞说话时颐指气使的,过后便悄悄地向徐风霞说。
“嗨!也没甚么,一辈子都得跟人家,老吵嘴还像什么?”
“那也不能现在就这么张狂啊?!”
“也没张狂什么,他小呗,咱就让着他点。”
“小,心眼可不小?”赵卫红挪揄道。
“你看出他心眼多啦?”
“不光多,还坏呢?”
“他怎么坏了?”
赵卫红看到徐风霞的脸⾊有些不太好看了“不坏?这趟去太原,肯定发生什么事了,不然回来后你怎么那么听他的?”
“是因为我头被打后,他救了我…”
“不光这事?”
“那还有什么事?”
赵卫红凑到徐风霞耳边悄声问:“你还是处+女吗?”
徐风霞一愣,随即推开赵卫红说:“你胡说什么啊!”许加添迎面碰了李双马,双马依然还是老样穿着洁白的衬衫,折出裤印的灰的卡裤子,崭新的草帽,脖还搭一条白净的羊肚⽑巾,衣兜里,别着一枝钢笔,这哪像个庄稼人,十足像个公社⼲部下乡,或像个作家来农村体验生活。
“太原回来啦?”双马一见面,便脸堆微笑地问。
“嗯,回来了。”
“耍的怎么样?”
“别他妈提了,差点把小命赔进去…”许加添把他和徐风霞去太原的事耝略地讲了一下。
“嗬,太原还打呢,哪时算个完啊?”李双马叹了口气。
“真是的,文化⾰命都两三年了,打嘴仗打不过瘾了,真棒子⼲了,说不定还得动枪呢。”许加添说。
“乱了,乱了,咱们就来个乱中取乐。”李双马诡秘地一笑。
“甚叫乱中取乐?”许加添好奇地问。
“今晚,天黑后,你再村西口老榆树底下等我,我带你取个地方耍耍。”
“⼲甚呢?”
“到时就知道了。”
天放亮了,许加添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进屋里,往床一躺,心里那个乐呀,劲使捂了捂自己裤兜,裤兜里鼓鼓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心头漾起,他想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数数,又怕惊醒同睡一个炕的赵亮,于是他只脫衣,没脫长裤,囫囵地躺在炕,想睡个黎明觉,夜一没睡了,也怪困的。可是左躺右躺,仰天再躺,脑袋里就像打了奋兴剂一样,死活是睡不着。
嗨,真是怪毬了,自己就是那么一个眼小的人,刚赢了几十元钱,就⾼兴地睡不着了,要是赢个几百几千,赢个几间房子,那不⾼兴得吊,真没出息。许加添想着昨夜的事情,再想再睡不着,怎么就那么手顺呢?
昨天天黑后,他在村西大榆树底下等到双马后,双马把他领到李村的二磨盘家里,一进二磨盘家,许加添看到二磨盘家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他好像是李村大队的一个副大队长,二磨盘来下李村闹事时,他好像代表李村⼲部来下李村帮助协商解决问题,所以见过,他来这儿⼲甚呢,双马把自己领到这儿又⼲甚呢?莫非二磨盘又后悔了,戳的事又来找后账?许加添琢磨着。
“来来,炕坐,炕坐!”二磨盘今天倒挺热情的,黑扎扎的胡子老长。
“咱哥几个难得聚一块,今呢,凑一块喝两口!“二磨盘说着,从外屋灶头大锅里端出一碗早已炒好的鸡蛋,又打开桌一个纸包,市医保切好的猪头⾁,还有一碟腌杏仁,随即,倒下四盅酒,双马和那个李村的副大队长盘腿坐在炕里边,许加添喝二磨盘则坐在炕桌子的两边,二磨盘会盘腿,坐在炕,许加添不会盘腿,只得侧坐着,腿双搭在炕边。
头一两杯酒,自然是聊二磨盘庇股被牛角戳的事。许加添感到,在这酒桌,二磨盘说话也和气了,称谓也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伙计,早没有凶巴巴和死缠活赖的样式,说被戳的事,也像在聊别人的事,嘻嘻哈哈,胡乱扯淡。几杯酒下肚,双马说:“喝闷酒没多大意思,咱们耍两把?!”
“对,耍两把!”二磨盘应声。
“耍什么?”许加添问。
“打扑克。”那李村副大队长说。双马从炕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副扑克,没待许加添反应,已利索地把牌发到每人面前,酒桌变牌桌,酒杯撤去牌已发完“打什么?”
“就打争游!”二磨盘说。
许加添没有说话,心里寻思玩就玩,不久玩玩牌吗,只要不提牛戳的事玩什么都可以。
玩了两把,互有输赢。第三把,许加添赢了,许加添刚为自己赢牌,心里⾼兴,点起一支烟时,只见另外三人几乎同时一人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放到许加添面前桌的部位。“你们这是⼲什么?”许加添大感意外地说。
“玩牌得带点响啊!不然多没劲!”李村那位副大队长说。许加添看了看二磨盘,见他眼睛瞅着桌的钱,露着些许不舍的光,又瞅瞅双马,只见双马叨着拔烟,笑微微地向他点头。
博赌,这是博赌吗?许加添突然想到了这几个字,博赌可是犯法的,可是望着桌的钱,虽然只有三块,可是这三块钱,却像一个铁钩子,把他蜷缩的手慢慢地拉向了那三块钱,屋里寂静的很,当许加添的手把那三块钱拿在手中时,其余三人便一齐暗自笑了。
牌继续打下去,许加添赢多输少,到天快放亮时,他的裤兜已明显鼓起来了,他知道自己赢的不少,但又聇于再另外三人前掏出来数数,因为他赢的钱就是他们输的啊,自己手气真顺,怪不得自己十个手指只有两个抖呢,真是想不赢都不行,一抖穷,二抖富,三抖四抖卖豆腐…
徐风霞这几天去地里没见到许加添,知道他没出工劳动,在知青伙房也没见到许加添,知道他没来伙房吃饭,这几天许加添也没去徐风霞住处。这兔崽子到底去哪了?徐风霞心里有些不安,想问一下和许加添同屋的赵亮,可是又怕别人说闲话,所以话到嘴边,几次想吐出来,几次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第四天中午,徐风霞刚吃完饭,回到住处还没坐稳,门帘一掀,许加添进屋了。
“老兄弟啊,您去哪了?”徐风霞一见,忙问。
“哪也没去啊,我就在村里…”许加添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你晚没觉睡?”徐风霞问。
“睡了!睡了!”许加添忙从兜里掏出一罐玻璃瓶罐头,放到炕沿说:“到公社供销社,给你买桶猪⾁罐头,你吃?”
“你这两天去哪了?”徐风霞又问。
“姐呀,我哪也没去,我一直都在村里…”
“那你为甚都没出工,知青伙房也没见你去吃饭?”
“我这两天不舒服,就没出工,也没吃饭,吃饭时赵亮从伙房带回来半个饼子一个窝头的,就着水池的。你看,我这两天都瘦了…”许加添拍拍自己脸蛋说。
“是吗,哪病了,发烧不?”徐风霞忙凑过去摸了摸许加添的额头,凉凉的,没发烧。“这个鬼东西!”许加添走后,徐风霞轻声说道。
葛存天这几天犯了难。倒不是他自己有甚么事,而是知青问题。
一个是知青自己內部的问题,就是揷队快一年了,家国给知青的供应粮快结束了,每个知青五百斤原粮,一年口粮。从揷队时算,一年的口粮,五百斤粮吃完后,第二年知青的粮就要队里分,社员分多少,知青分多少。
原则每人头是八大两原粮,一个工再加三两,没劳力的一年分口粮是二百九十二三斤,一斤原粮去皮去壳也就出旧两,二百九十二三斤也就出可吃的粮二百六十二三斤,每天每人也就七两多粮。
村里的壮劳力最多能挣四百工,也就是再加一百二十斤原粮,磨成可吃的粮食也就一百零八斤,加原来的二百六十二三斤也能有三百六七十斤,每天也能和净粮一斤,知青都是壮小伙子,铁姑娘,⼲活累吃得多,每月都从县粮店拉粮到队里,到磨坊磨后翅,每人五百来斤,一人一天合一斤多,也没把粮食当回事。
现在,一年配给粮快结束了,前几个月从县粮站领的粮食超标了,这两月便剩的少了,再一算,要撑到大秋后分粮,知青伙房开始缩食了,每人每天只按原粮一斤,磨后九两做。九两粮,早晨一碗粥,一个玉米饼子,三两。中午两个玉米饼子,四两。这一下去了七两,晚也只剩二两了,咋吃啊。
一个玉米饼子,二两,一碗稠点的小米粥,也二两,吃饼子就不能喝粥,喝粥就不能吃玉米饼子,女知青勒勒裤带吃这点还凑活,男知青一个个都是十二十岁的棒小伙子,⼲的活又累,肚子又没油水,菜蔬也跟不,有点油水⼲活时也随着汗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