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丁大姐的指导,王大力和金杨找到一站台,等了半个多小时,包头到京北的火车到了,他们顺利地了列车,并找到了座坐下——
列车隆隆向前进,有过前一段的蹭车经历,王大力的心也平静了许多。坐在座位,他要了杯水,假装有票的样,悠然自得地喝着。不一会儿,阳离到了,王大力心中祷告:千万别查票。
果然没查票,可是车从阳离一开出,王大力便从列车喇叭里听到他最不敢听的声音:“旅客同志们,请把自己的火车票准备好,现在开始查票。”
“妈的,刚开就查票,我以为到张家口或宣化才查呢。”金杨愤愤地说。
“没辙,再厕所!”王大力转⾝去厕所,可是一扭厕所门把手,扭不动,厕所被锁了,他返⾝再去车厢另一头的厕所,一扭把手,仍拧不懂,也被锁住了,原来查票前,列车所有厕所都让列车员用钥匙锁死了。
唉,没办法,等着查,能混就混,混不过去就下车!王大力想到这,心里倒踏实了,回到座位。“你怎么不厕所了?”金杨见他回来,问。
“厕所都让列车员锁住了,哪啊?”
“得,这次咱载了,这车也没套磁。”金杨说。
“查着票,咱就下呗!”王大力说。
不一会儿,查票的过来了,这车查票的是四人一组,两个男列车员配两个女列车员,查的非常认真。他们走近金杨和王大力时,金杨看到,他们前面已经有两个无票的人,被他们从车厢那头给半押半轰的带来了。
“你们俩的票呢?”一个男列车员问。金杨和王大力看着窗外,没有理他。“你们俩的票呢?”男列车员加重了声音。
金杨歪过头来,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没票!”
“没票你坐车?”那男列车员见他们爱答不理自己,心里有气,不噤问道。
“没票就不能坐车?”金杨反问。
“没票当然不能坐车!”那男列车员声音更大了。
“你有票吗,你怎么坐车?”金杨声音也大了起来。
“嘿,查票查出硬茬来了,我没票,我是车长。”那男列车员指指胸前的牌牌。金杨看到那牌牌果然有列车长三个字。
得,触霉头了。金杨和王大力被带到列车另一节车厢內的列车长席位。这位三十来岁的列车长严肃地说:“你们无票坐车,违反家国法规,本应该重罚你们,或把你们交给安公机关处理,但看你们年轻,姑且原谅你们这次,你们哪的车,补票!”
“补票,补什么票?”王大力问。
“当然是补火车票啦!”那列车长瞧了王大力一眼。
“我们没钱!”金杨揷话说。
“你们年轻轻的怎么没钱,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没单位,是揷队的京北知青。”王大力说。
“是揷队知青,在哪揷队?”
“在山西忻县。”
“你们怎么坐这趟车了?”车长有些不解。
“坐别的车在大同给轰下来了,赶这趟车,所以就来了。”王大力解释道。
“你们真没钱?”那人又问一遍。
“你搜!”金杨立起⾝,开解腰带,就往下脫裤子。周围座位围观的不少女同志,刚还听的津津有味,一见金杨脫裤子,忙“啊”了几声,慌忙把脸扭向别处。
“行,行了!”那车长忙止住金杨。“不用脫了,你们没票,又没钱补票,我们火车又不让蹭车,这样,到下站天镇,你们下车,我把你们交到车站安公办事处!”
“行啊。”金杨说。
天镇安公办事处,就在车站里。说是办事处,其实也就是一个安公办公室,只有两间平房。王大力注意到,这两间屋子来回转悠的,只有两个察警。一个五十来岁,胡子拉碴的,另一个二十七八岁,中等个子,白净脸。
王大力和金杨已在这屋里坐了半小时了,那老察警除了让他们填了一张表:姓名,年龄,在哪揷队,京北家在哪处,只问他们为甚不买票。
金杨说:“我们辛辛苦苦⼲了一年,一个工一⽑钱,刨了粮食钱,只分我们五块钱,我们没钱买火车票,可是队里又不想让我们在村里过年,非轰我们回京北,没辙,我们只得蹭车…”金杨夸大其词地诉起苦来。
“真这样吗?”那老察警问。
“不信,你给我们大队打电话啊!”金杨指指放在桌临走时大队开的介绍信。
“你们真没钱?”那老察警又问。
“没有。”王大力说。
站在一旁的年轻察警假装严肃地说:“你们把兜翻出来,把外衣脫了,我搜搜。”
王大力和金杨把衣兜裤子兜翻了出来,除了几张揉皱的纸,只有几⽑几分零钱。
“袜子呢,把袜筒翻开!”那年轻察警又说。
王大力把袜筒翻开,空空无也,金杨却迟迟不愿弯下⾝。“让你翻袜筒,你没听见!”那年轻察警厉声说。金杨没办法,只好把袜筒翻开。左脚的袜子翻开,没甚东西,右脚的袜筒翻开,一个叠成长方形的彩⾊纸片掉在地,那察警弯腰捡开,打开,是一张皱了唧的五元钱。
“你不说你没钱吗?这是什么?”那年轻察警扬着那张打开的五元钱说。
“大哥哟,这是我⼲了一年的辛苦钱,我京北父⺟都没了,回京北,我总得吃碗饭,喝碗粥…”金杨声音悲泣,苦苦哀求。
“你父⺟是怎么没的?”那老察警坐在椅子问。
“他父⺟是…”王大力刚要说是跳河死的,可一想,如果说是跳河死的,那又成黑五类分子了。黑五类子女谁同情啊,于是话到嘴边,停止了口。
“我父亲是在建筑工地砌烟筒时摔死的。”金杨顺嘴编了瞎话。
“你⺟亲呢?”
“我⺟亲,是生我时就死了,产后风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听到金杨的话,两个察警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老察警吃饭去了,一会拿来一个铝饭盒,里面装着一个玉米面窝窝,一个白面馒头,放到桌说:“小张,你去吃!”
那年轻察警应了一声,便出了屋。那老察警指了指王大力和金杨说:“你们好好在屋里反省反省。”说着也走出屋,随后听到他大声和一个人说:“刘儿,去京北啊,几点去?”
“一会儿就走!”那个叫刘儿的男子答。
“你这巡道车几个人啊?”
“就两人。”
“噢”说着,老察警往另一方向走了。
“他走了嗨!”金杨见屋门大开,两察警都走了,便向刚才老察警说话的地方望去。只见一辆共公汽车大小样子的车,停在不远处的铁轨,车门大开着。“嗨,他说要去京北的巡道车是不是就是这辆啊!”王大力看了看说。
“差不多。”
“咱去问问。”说着二人出屋走到巡道车下,车问:“刘师傅,您这车去京北?”
那刘师傅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件劳动布面的羊皮大衣,正在车擦着把白铁皮的大水壶。见二人来问:“你们哪的啊?”
“我们是刚分到这站的,关系还没完全转过来,先来看看!”金杨瞎话说来就来。
“那你们哪去啊?”
“京北啊!”金杨说。
“坐下!”这刘师傅十分慡快,立刻答应了。
“几时开?”
“再过两分钟。”金杨问过这句后,迅速跑下车,王大力正感奇怪时,金杨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玉米面窝窝,一个白面馒头。
“你把察警的饭端来了?”王大力悄声问。
“他可能故意留给咱们吃的,没明说。”金杨说。
巡道车煞是慡快,和共公汽车大小差不多,可是在铁轨跑。速度就快多了,由于体轻,也没火车晃动大,车一开,嗖嗖嗖地前进,车只有四人,一个司机,一个刘师傅,剩下的就是王大力和金杨。
车开了十来分钟,金杨见刘师傅只望着窗外,也不说一句话,便没话找话说:“刘师傅,您哪的人啊?”
“我啊,大同的。”
“你哪时来铁路工作的?”
“六三年。”
“您家有什么人啊?”
“一个老婆一个孩子。”
“他们都在大同?”
“都在阳⾼农村。”
“你家不在大同吗,怎么老婆孩子都在农村?”
“大同的姑娘不跟咱,咱就娶个农村的呗!”刘师傅和他们哥俩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
“铁路的人城里也娶不媳妇,也娶农村的?”王大力自语说。
“哪啊,人家铁路娶大同媳妇多了,咱们本事…”刘师傅说。
这时一直开着车没说话的司机言语了:“他啊,是到人家农村买公鸡去,公鸡没买回几只,把人家农村大姑娘肚弄大了,贴了,他不娶谁娶啊…”随着那司机发出一阵笑声。金杨看到刘师傅黑黝黝的脸泛起了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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