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啊,我前两天听知青传说,当然都是小道消息了,说央中在京北房山要建个燕山东方炼油厂,要十几万人呢,几乎把老四届山西陕西揷队的知青都招回去…”
“真的?”左小菊感到十分吃惊,也十分奋兴,忙问:“这个厂在哪?”
“就在京北房山。”
“在哪时候开始招工啊?”
“听说,让陈大叔给否了!”董秀芬面露痛⾊。
“为什么呢?”
“听陈大叔说山西知青不能调回京北,要留在山西改天换地,再修一百个虎头山,开一万个大寨田…不能把**的知青要到农村改天换地的路线否了…”
“这个陈大叔,靠虎头山当副总理了,也让我们跟他一样,也修虎头山,也修一辈子大寨田,可是家国不可能出几万个修大寨田的副总理。你说,咱们来这农村改天换地了吗?”左小菊听陈大叔否了知青回京北的事,便有些愤怒地说。
“改天换地?谁改造谁啊,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倒是真的,不光教育,还嫁他们了,被窝里肯定接受教育。”董秀芬说。
“他们也不听咱们的啊,咱们在这只是一个劣等劳动力,人家村里还嫌咱们吃他们粮呢。”左小菊补充说。
“那咱们揷队到底是为什么啊?”董秀芬问。
左小菊庒低声音说:“京北安排不了工作,几十万青年又不学,整天斗这个,批那个,一个个也没个正经事⼲,边看着眼晕。所以,就让咱揷队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董秀芬问。
“我瞎想的,对了,除了陈大叔否了调回京北炼油厂的事,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
“有,昨天,我听徐凤霞说,县财贸可能要从知青中招一些人,去做售货员…”
“真的?”
“听说是真的,徐凤霞说是听贾月洁说的。”
“贾月洁说的,估计有点缘由,她是公社广播员,整天在公社呆着,消息肯定灵通…”左小菊说。
县财贸准备从揷队青年中招一批售货员,这消息确实从贾月洁那传出来的,贾月洁是从公社主管知青工作的公社副记李广来那听到的。
原来,几个月前,公社副记李广来给贾月洁介绍了一个对象,这个对象不是别人,是新任公社记老邢的大儿子。副记介绍公社记大公子时,拿给她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虽说不相貌堂堂,但也不丑,再配绿军装红领章的帽徽,也有一股军人的英武之气。
贾月洁本不想搞一个当地人作对象的,她总是觉得,自己往前走的路刚开始迈步,以后或到县城,或回京北,还是有希望的。所以,她看了看相片,虽然心里动了动,但仍说:“谢谢记,我刚二十岁,还年轻,还不好搞对象,还要好好搞⾰命,还要好好促生产。”
副记笑笑说:“二十岁大姑娘了,还小吗?他爸是公社记,县委常委,他本人是军人,**员,哪点配不你呀?”
在公社副记李广来不厌其烦的劝说下,她只得点头同意见一面。见面选在县城公社记的家,在公社记住的独门小院里,贾月洁见到了公社记的大公子。这位年轻军人在家虽没戴红领章帽徽,可仍穿着军装,一见贾月洁,嘿嘿一笑,并伸手抓住贾月洁的手,把贾月洁拉进屋。
贾月洁被这突兀的动作弄的脖紫面红,公社记的爱人见状忙扯开儿子的手,让贾月洁在屋里坐下,一边给贾月洁倒茶水,一边说:“我这娃太热情了,刚见面就拉手…”
贾月洁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一边似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屋子,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再次打量这位公子。
公社记住在县委机关家属大院里,是独门独户,大铁门里是三间平房和一个挺大的院子。房檐底下放着已开成寸地宽板子仍捆在一起的两棵水曲柳直径二尺多耝的大树⼲,显然是准备做家具的。
屋里是一张大圆桌,桌铺着洁白绣着花的桌布,大圆桌四周放了几把椅子,靠里边是一个立柜,再里面是个炕,炕放着躺柜,躺柜码着整齐的被褥,整个屋都⼲净瓦亮,让人一进屋有种舒适的感觉。
公社记夫人让介绍人李广来也坐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给李广来使个眼⾊,俩人找个理由便退到另外一个屋。
屋里只剩下贾月洁和公社记的公子。贾月洁这才仔细观察这公社记的大儿子,见他虽还长的英俊,可是动作,说话,都痴痴呆呆的,说话有时还有口吃的现象,贾月洁心里不噤产生怀疑:莫非这位大公子脑子有⽑病,可是他怎么当的兵呢,队部招兵不可能招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正在她想时,那位大公子不经意地骚了一下头,他头浓密油亮的黑发被分开时,贾月洁看到,那头发下的头皮,有一道寸把长耝耝的伤疤,而伤疤处,还凹下老深,好像那地方没头盖骨,那块不长发的伤疤,好像还随着脉搏一跳一跳的…
贾月洁看到这些,不噤站起来,仔细又看了几眼,心里不噤有些慌乱,趁屋里只有他俩,便试探问道:“你头的伤,是怎么受的?”
“是让让手榴弹炸的…”
“你还前线了?”
“没前线,练投投弹,别人没扔出出去,就炸了,我倒霉,把,把我炸着了。”贾月洁从他不连贯的话语中,听了个大概,知道他头的伤,是练投手榴弹时,有个战士不知什么原因把手榴弹拉了弦没扔出去,在战士群中炸爆了,把这位公子的头给炸了,估计把头盖骨炸掉一块,伤到脑子了,所以面看起来凹下一块,还随着脉搏跳动,一下一下的蹦。
哎呀!给我介绍个对象,怎么介绍个半残废呢?贾月洁心里思量。
“怎么样,你看,邢记的儿子怎么样?”在回公社的路,公社副记李广来问。
“我得想想…”贾月洁回答。
“想想也好,邢记爱人说了,他儿子是好儿子,说个头是个头,说长相是长相,文化⾰命前在县中一⾼中,学习也挺好的,要不是文化⾰命准能大学,他家里有一个姐,两个妹,男孩子就他一个。以后这个家全给他,如果你嫁了他,他家会倾全力来帮你,一领结婚证,就准备把你提拔成公社团委记,正式给你转个⼲,以后还能给你调回县里工作…你看,多好…”公社副记李广来滔滔不绝地说。
贾月洁不是没想这些,自从李广来给他提的是公社记大公子的亲,她便把这些好处都想到了,并且在脑袋里不止转了一遍。
她在心里也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找个当地的,就找个当地的,人长得不赖,父亲是公社记,他本人又是军人,家里和个人条件也算不错的,村里的姑娘和村里的女知青想要嫁这样条件的人还攀不呢,自己也别眼太⾼了,刚刚在心里自己说服了自己。
一见面,这人却是受过伤,有些痴呆,怎么办呢,如果拒绝这门亲,肯定对自己没好处,那等于是给公社记没面子了。他是公社一把手,整你不用他动手,哼一下,哈一下,使个眼⾊皱皱眉头,他的手下便能把你打回原处,回村挖渠来旁大地去。
如果同意,转⼲和调县里工作室十分有希望的,吃穿,房子也是现成,就连打家具的水曲柳木料,也准备好了堆在房檐下。可是,我不能吃饱喝足守一辈子傻子,也许他脑袋的伤可以医好,如果医不好呢?他是军人,是在训练中负的伤,好多朝鲜战争回国的没胳膊没腿的军人,家国都给他们找了对象,结了婚,那些嫁他们的姑娘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人不能光想自己,也要想想巨人为家国的民人流血流汗的牺牲…贾月洁想的脑袋都疼了,还是没有作出决定。
过了几天,公社副记李广来又催问贾月洁。贾月洁心想躲也躲不过去了,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说:“其实,记的儿子条件也挺不错的,我也喜欢,就是说话有些慢,有些结巴,我也能理解,就是他脑袋的伤,好像还缺了块骨头,拨开头发能看到一蹦一蹦的,怪可怕的。
我如果和他结婚了,哪天不小心碰到他那块伤处,那儿又没头骨,软的,一碰还不把他命碰没了,那我不成杀人犯了,所以这事我还得想想…”
公社副记李广来听了她的话,甚话没说转⾝走了,过了约摸一个来小时,又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