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达巴克把他们见到的那只白乌贼说成是不祥的预兆,在他看来,碰见这只白乌贼是触了霉头。
可好斗的魁魁格并不在乎这些。
他只感到奋兴,一种要上阵了的奋兴。
“我们已经见到了大乌贼,说明我们马上就要见到抹香鲸了。”
魁魁格奋兴地叫着,一面在艇头上一下又一下地磨着他的标枪。
见到白乌贼的第二天,天气热极了。
捕鲸船在印度洋上静静地航行着。
周围的海域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飞鱼等不甘寂寞的家伙。
由于这一带不是捕鲸的区域,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再加上天气闷热的缘故,所以,一个个都打起了盹儿。
他们打盹的时候,我正在前桅顶当班。
护桅索懒洋洋地摇晃着,再加上没有一点儿声音,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我回头看看,在中桅顶和后桅顶当班的弟兄,这时都已经打起盹儿来了。
我终于支持不住了,渐渐地迷糊起来。
意志没有了,魂儿也跑了,只是⾝体还在空中随着节奏荡来荡去,像大钟里的摆一样。
整个海面都在昏睡。
捕鲸船在被扰醒的浪花中驶向前方。
突然间我被震醒了,我的⾝体摇晃起来。
我下意识地抓紧护桅索,同时睁大眼向四下望去。
天哪!一只大鲸!一只大抹香鲸!正在离我们的大船后面不到二百四十英尺的地方玩耍着。
那抹香鲸在海面上翻来滚去,強烈的阳光照着它的黝黑而又宽阔的脊梁。
它的脊梁像一面大巨的反光镜一样,在正午的海面上闪耀着。
它十分的悠闲,就像是你邻居家的大胖老头一样,在午饭之后懒洋洋地来到花园里,拿着他的大烟斗,活神仙似的呑吐着烟雾。
不同的是,抹香鲸噴出的是像噴泉一样的水柱而已。
可怜的抹香鲸啊,它肯定还没有意识到:它的大祸就要临头了!
也许,这一会儿是它此生中最后的时光了。
刚才还在迷蒙之中的全船的人好像让魔术师施了法术一般,刹那间全部打了一个激灵,醒了。
“嘿,抹香鲸!”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变了调地大叫起来。
“快,开解捕鲸艇,放下去,靠近它!”
亚哈船长大叫着。
他一边叫着,一边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亚哈船长和其他人的叫喊惊动了那只抹香鲸。
船上的人眼见着它不慌不忙地掉转头,背着他们的船向后游去了。
仿佛它只是不⾼兴这群人打扰了它的雅兴,丝毫没有预料到他们会给它带来杀⾝之祸。
亚哈船长下令大家谁也不许大声的说话,免得惊动了水中那个并没有把他们太当回事儿的家伙。
一行人悄悄地坐在小艇上划过去。
快要靠近的时候,只见那家伙头向下一扎,一头钻进了海里。
四十英尺⾼的大尾巴在海面的半空中晃了几晃,沉到了水下。
“它跑了!”
有人叫起来。
斯塔布不急不慌,他摸出火柴,点燃他的烟斗。
他知道:他们只需静静地等,用不了多一会儿,那家伙准会憋不住自己冒出来。
果然,时间不长,那家伙从海面上冒了出来,而且就在斯塔布的小艇前面。
斯塔布心里一阵喜悦。
“看你还往哪里跑!”
他大声地嚷着。
“开始吧,伙计们!”
所有的人都立即忙碌起来,只听得桨声水声此起彼伏。
那只抹香鲸发现了这帮人要杀死自己的危险,它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准备速加逃跑。
“划,快,快划,伙计们,拼命划呀,对,就这样。”
斯塔布大声地指挥着,一边还不停地昅着他的大烟斗,噴着烟。
他的伙计们被他鼓动了,一个一个地开始像打仗一样地喊叫起来,耝声的,细声的,调⾼的,调低的,一时之间,喊声震耳,就像是一队冲锋的士兵。
“加——拉!咕——噜!”魁魁格大声地咆哮着,像是嘴里在劲使地嚼着一只南美洲的蜡嘴鸟的⾁。
斯塔布和他的伙计们惊天动地地向着抹香鲸前进。
斯塔布稳稳地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沉着冷静地指挥着全船。
“来吧,塔斯蒂哥,给那家伙一枪吧!”
斯塔布命令。
塔斯蒂哥站起来,摩拳擦掌。
他从叉架上拿起标枪,用眼睛瞄着。
标枪扔了出去,扎中了抹香鲸。
众人一片欢呼。“往后倒划。”
斯塔布命令着桨手。
捕鲸索飞也似地从索桶里跳出来,被抹香鲸拖向海。
捕鲸索在人们的周围⾼速蹦跳着,嘶嘶直响,大家甚至能够感到它们和其他东西磨擦而产生的微微的热气和淡青⾊的烟雾。
斯塔布早就迅速地把绳子在圆柱上绕了两圈儿,飞跑的绳子把他的手磨得辣火辣地疼。
他拼命地抓住绳子,像是在抓着一把两边都开好了刃儿的剑。
“你休想从我的手中跑掉。”
斯塔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声地命令一个桨手:
“快,往绳子上泼点儿水。”
桨手一把抓下帽子,俯⾝从海里舀上一帽子水,倒在圆柱上。
浇上了水之后,捕鲸索不再因为太⼲而打旋了。
然而捕鲸小艇现在真的是十分的危险,它的全⾝都被各处的绳索拉得紧紧的,而这被抹香鲸拖着的绳索又恨不得一下子把小艇掀翻。
抹香鲸和全船的人较着劲,而焦点就在这根长长的捕鲸索上。
每一个人都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也无法动。
有的为降低重心,⾝子甚至像虾米一样地曲起来,生怕自己一动,哪怕就是微微的一下,就会被抛进旁边翻滚的波涛之中去,永不会回来。
无数的悲剧都是那么发生的。
小艇像打摆子一样在海面上挣扎着、震颤着,同时嘎嘎作响。
好像整个太平洋和大西洋都从他们的⾝边掠过了。
他们就这样舍死地追着那只鲸在海面上飞驰。
终于,那只鲸的奔逃的速度开始降了下来,并且,越来越慢。
“那家伙筋疲力尽了!”
斯塔布对着舱里的伙计们嚷道:
“快,靠近它!”
小艇驶近那只已经快游不动的大鲸。
斯塔布“扑通”一声跪在了船头,一枪接一枪地向大鲸投去。
鱼枪一枝一枝地扎在大鲸的头上和⾝上。
小艇听从着斯塔布的命令,不时地前进或后退。
大鲸流出的血已经把四周的海水染得一片血红。
大鲸垂死的⾝体在血水之中不断地翻滚着、挣扎着,但还向前游去。
好几海里的海水成了一条血路。
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被血红的海水映红了面颊。
鱼枪还在不断地投向大鲸,一枝又一枝。
有时候,鱼叉从大鲸⾝上拖回来之后就已经弯了。
这时,斯塔布就迅速地把它们在船头敲直,之后,再把它们投向大鲸。
大鲸的鼻子里不断地向天上噴着水柱,一次比一次低。
终于,水柱渐渐地消失了。
“靠过去!”
斯塔布命令。
小艇靠在大鲸⾝边,近得只要斯塔布一伸手就能够得到它的躯体。
斯塔布一枪一枪地在大鲸的大巨的躯体上戳着,每一戳都使大鲸向着死亡靠近一步。
突然,大鲸从昏迷之中醒来,又开始烈猛地翻滚。
小艇退后了一些。
船上的人在不远处看着这家伙在血水里盲目地挣扎,知道它已经离死不远了。
大鲸临死前的样子让人感到很是恐怖。
终于,那大鲸痛苦地最后菗搐了几下,噴水孔里噴出一团团血红的东西,直噴向天空,又落回到它的⾝上,顺着它的躯体滑进海里。
大鲸的心脏崩裂了。
“它死了!”
塔斯蒂哥对斯塔布说。
“是呀,我的烟斗也火了。”
斯塔布从自己的嘴里取出烟斗,磕出烟灰,当风扬向了海里。
斯塔布望着大鲸,这只死在了自己的手里的大鲸。
大鲸漂浮在水面上,像一座小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