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渥家的不幸在于源于爱情的妒忌并没有随着爱情的消失而消失。赫斯渥太太的妒忌心特别重,后来发生的事情把这种妒忌又变成了仇恨。从⾝体上说,赫斯渥仍然值得他太太以往的眷恋。但是从两人共同生活的意义上说,他已经令她感到不満了。随着他的爱情消失,他不再能够对她体贴入微。而这一点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比杀人放火的暴行还要恶劣。我们往往从利己心出发来决定我们对别人的看法。赫斯渥太太的利己心使她戴上有⾊眼镜来看待她丈夫的冷漠的性格。那些只是出于夫妻感情淡漠的话和行为,在她看来就成了别有用心了。
这么一来,她变得満腹怨恨和疑心重重。妒忌心使她注意到他在夫妻关系上的每个疏忽不尽职;同样的,妒忌心使她注意到他在生活中仍是那么轻松优雅。他对个人修饰打扮非常讲究细心,从中可以看出他对生活的趣兴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目光都流露出他对嘉莉的喜爱,流露出这新的追求带给他的生活乐趣。赫斯渥太太感觉到了什么,她嗅出了他⾝上的变化,就像一头动物隔了老远就能嗅出危险。
赫斯渥的行为直接有力地強化了这种感觉。我们已看到在为家庭效力时,他不耐烦地推诿搪塞,因为那些事已经不能给他带来愉快和満足。对于她那些恼人的催逼,他最近曾大发雷霆。这些小吵小闹其实是由充満不和的气氛造成的。一片乌云密布的天空会下雷阵雨,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由于他公开挑明对她的计划不感趣兴,因此当赫斯渥太太今早离开饭桌时,她內心怒火中烧。在梳妆间里她看到杰西卡还在慢条斯理地梳头。赫斯渥已经离开了家。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迟迟不下去吃早饭,"她一边走过去拿她的钩针篮,一边对杰西卡说,"饭菜都凉了,可你还没有吃。"
她今天由于发脾气失去了往曰的平和,所以该杰西卡倒霉,要遭池鱼之灾。
"我不饿,"她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让女仆把东西收拾掉,害得她等一个上午?"
"她不会有意见的,"杰西卡冷冷地说。
"哼,她没意见,我可有意见,"她妈反驳说,"再说,我也不喜欢你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跟你妈耍态度,你还嫌嫰着点呢。"
"哎,妈妈,别吵架吧,"杰西卡说,"今天早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什么事也没有,我也没有跟你吵架。你别以为我在一些事上纵容你,你就可以让别人等你了。我不允许你这样。"
"我并没有要任何人等我,"杰西卡针锋相对地说。她的态度从原先的讽嘲和冷漠变成尖锐的反驳:"我说过我不饿,我不要吃早饭。"
"注意一点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姐小。我不许你这样。你听清楚了,我不许!"
没等赫斯渥太太说完,杰西卡就朝门外走。她把头一扬,又把漂亮的裙子一掸,流露出立独不羁和満不在乎的自我感觉。她可不想和谁吵架。
这样的小争论是家常便饭。这是立独自私的天性发展的结果。小乔治在所有涉及个人权利的事上,显示出更大的敏感和过份。他企图让所有的人感到他是一个男子汉,享有男子汉的特权对一个19岁的青年来说,这实在是狂妄得太没根据,太没道理了。
赫斯渥是个惯于发号施令,又有一点美好情感的人。他发现自己对于周围的人越来越失去控制,对他们越来越不理解,这使他非常恼火。
现在,像这种提早去华克夏之类的小事提出来时,他清楚地看出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现在不是他来发号施令,他只是跟在他们后头转。他们不仅向他耍威风,把他排挤出权威的地位,而且还要加上令人恼火的精神上的打击,譬如轻蔑的讥诮或者嘲讽的冷笑,他的脾气再也忍不住了。他几乎不加克制地大发雷霆,但愿自己和这个家一刀两断。对于他的情欲和机会,这个家似乎构成了最令人烦恼的障碍。
尽管如此,尽管他的妻子竭力反叛,他仍然保持着一家之主的外表。她发脾气,公开和他唱反调,其实并没有什么根据,只是感觉到她可以这么做。她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证明自己这么做有理并没有掌握什么把柄可以作为凭证或者借口。但是现在所缺的就是借口。只要有了借口,她这似乎无根据的怨气就有了牢靠的根据。怀疑的阴云已经密布,只等一件确凿证据提供冷风,愤怒的暴风雨就要倾盆而下了。
现在终于让她得知了一点赫斯渥行为不轨的消息。就在赫斯渥和嘉莉在华盛顿林荫大道往西兜风这事发生不久,附近的住院医生,漂亮的比尔大夫,在赫斯渥家门口碰到了赫斯渥太太。他那天在同一条大道上朝东走,认出了赫斯渥,不过只是在他过去以后才认出他。他并没看清楚嘉莉不能肯定那是赫斯渥太太还是他们的女儿。
"你出去兜风时,见到老朋友也不理睬,是不是?"他开玩笑地对赫斯渥太太说。
"如果我看到他们,我总是打招呼的。那是在哪里啊?"
"在华盛顿大道,"他回答,期待她的眼光会因为想起来这事而发亮。
她摇了头摇。
"没错,就在靠近荷恩路的地方,你和你丈夫在一起。"
"我猜想是你搞错了,"她回答。接着她想起这件事里有她丈夫,她马上生出许多新的怀疑,但是她表面上没有露出自己的疑心。
"我敢肯定我见到你丈夫了,"他继续说,"不过我不敢肯定另一个人是你。也有可能是你女儿。"
"也许是吧,"赫斯渥太太说,心里却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杰西卡好几个星期来都和她在一起。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以便打听更多的细节。
"是在下午吧?"她狡猾地问道,装出一副知道內情的神气。
"是啊,大约两三点钟。"
"那一定是杰西卡,"赫斯渥太太说。她不愿意让人家看出她对这事情很在意。
那医生有一点自己的看法,但是没有说出来。至少就他而言,他认为这事情不值得继续讨论下去了。
接下来几小时乃至几天里,赫斯渥太太对这个消息详加推敲。她认为医生看到她丈夫这一点是确切无疑的。她丈夫很有可能在和别的女人坐马车兜风,对她却说自己"很忙"。于是她越来越生气地回忆起他怎么经常拒绝和她一起出去,拒绝一起去拜访朋友,事实上,拒绝带她去参加任何社交乐娱活动,而这些是她生活中的基本乐趣。有人看见他在戏院里,和他称之为莫埃的朋友们在一起。现在又有人看见他坐马车兜风。很可能,他对这件事又会有借口。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旁的人。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最近这么忙,对她这么冷淡呢?在最近六个星期里,他变得出奇地爱发脾气,出奇地喜欢拿起东西往外跑,不管家里有事没事。为什么呢?
她以更微妙的情感,想起他现在不再用往曰那种満意或者赞赏的目光看她了。很明显,除了别的原因,他还认为她现在人老珠⻩没有趣味了。也许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皱纹。她已显老,而他却仍然打扮成翩翩佳公子。他还是饶有兴味地去寻欢作乐的场所消遣。而她却这一点她没有继续往下想。她只是感到整个情况太令人愤慨,因此对他恨之入骨。
这事情她当时并没有声张,因为事实上这件事并不肯定,没有必要提出来。只是猜忌和反感的气氛更浓了,不时地引起一些⽑⽑雨般的小吵小闹。这些小吵往往因为怒气勃发而变成大吵。华克夏度假一事只是这类事情的延续而已。
嘉莉在阿佛莱会堂登台的第二天,赫斯渥太太带了杰西卡去看赛马。同去的还有杰西卡认识的一个小伙子巴德。泰勒先生,当地家俱店老板的儿子。他们坐了马车,很早就出门了。碰巧遇到了好几个赫斯渥的朋友,他们都是兄弟会的会员,其中有两个前一晚去看了演出。本来看戏这个话题可能根本就不会提起,可是杰西卡的年轻朋友对她大献殷勤,占去了大部分时间。杰西卡的注意力被他昅引去了,于是闲得无聊的赫斯渥太太在和熟人应酬性地打了招呼以后,又开始朋友间的简短聊天,这简短的聊天又延长到长时间的聊天。从一个和她随便打一声招呼的人那里她听到了这个有趣的消息。
"我知道,"那个⾝上穿着件图案极其漂亮的运动衫,肩上挎着个望远镜的人说道,"昨晚你没有来看我们的小演出。"
"没有吗?"赫斯渥太太询问地说,很奇怪他怎么用这口气提起一场她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演出。她正想问:"是什么演出?"那人补充说:"我看到你丈夫了。"
她的惊奇马上被更微妙的疑心代替了。
"是啊,"她小心地说,"演得还好吗?他没有告诉我这一点。"
"好极了,这是我看到过的业余演出中最出⾊的一场。有一个女演员让我们大家都大吃一惊。"
"是吗?"赫斯渥太太说。
"是啊,你没有去实在太可惜了。听说你⾝体不舒服,我真为你惋惜。"
"不舒服!"赫斯渥太太几乎要脫口而出重复这几个字了。但是她克制了自己想否认和质问的复杂冲动,用几乎刺耳的口气说道:
"是啊,真太遗憾了。"
"看起来,今天来看赛马的人不少,是不是?"这熟人评论说,话题就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经理太太还想多问些情况,苦于找不到机会。她一时间还茫无头绪,急于自己琢磨琢磨,他究竟又在玩什么骗局,为什么她没有病却放空气说她有病。这是又一个例子说明他不愿意带她出去,还找了借口掩饰,她下决心要打听出更多的事情来。
"你昨晚去看演出了吗?"当她坐在专座上,又有一个赫斯渥的朋友向她打招呼时,她就这样问道。
"去了,可你没有去。"
"是啊,"她答道,"我当时⾝体有点不舒服。"
"我听你丈夫说了,"他回答说。"噢,戏演得很有味,比我原来估计的要好多了。"
"有很多人去了吗?"
"戏院客満了。真是我们兄弟会的盛会。我看到好几个你的朋友,有哈里生太太,巴恩斯太太,还有柯林斯太太。"
"那么这是个社交聚会了。"
"不错,是这样。我太太玩得很开心。"
赫斯渥太太咬住了嘴唇。
"哼,"她想,"原来他就是这么⼲的。跟我的朋友们说我有病,来不了。"
她猜度着他为什么要单独去。这里面一定有鬼。她挖空心思要找出他的动机来。
这一天琢磨下来,到晚上赫斯渥回家时,她已经満腔怒气,急于要他解释,急于向他报复了。她想要知道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敢肯定事情并不像她听到的那么简单,里面肯定另有名堂。恶意的好奇。猜疑,加上早上的余怒,使她活活就像一触即发的灾难的化⾝。她在屋里踱来踱去,眼角聚集起越来越深的阴影,嘴角边的冷酷的线条透着野蛮人的忍残。
另一方面,我们很有理由相信,经理回家时満面舂风,心情好到无以复加。和嘉莉的谈话以及和她的约定使他兴⾼采烈,⾼兴得简直想唱起来。他沾沾自喜,为自己的成功得意,也为嘉莉骄傲。他现在对任何人都抱着友善的态度,对他妻子也不存芥蒂。他愿意和颜悦⾊,忘记她的存在,生活在他重新焕发的青舂和欢乐的气氛中。
因此,眼下这个家在他看来非常令人愉快,非常舒适惬意。在门厅里他看到一份晚报,是女仆放在那里的,赫斯渥太太忘了拿的。在饭厅里饭桌已经摆好了,铺着台布,摆好了餐巾,玻璃器皿和彩⾊瓷器熠熠生辉。隔着打开的门,他看到厨房里柴火在炉子里噼啪燃烧,晚饭已经快烧好了。在小后院里,小乔治正在逗弄一条他新买的狗。客厅里,杰西卡正在弹钢琴,欢快的华尔兹舞曲声传到这舒适的家中的各个角落。在他看来,仿佛人人像他一样,恢复了好心情,倾心于青舂和美丽,热衷于寻欢作乐。对周围的一切,他都想赞上两句。他満意地打量了一眼铺好的餐桌和晶亮的餐柜之后才上楼去,准备到窗子临街的起居间去,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里看报。但是当他走进去时,他发现他妻子正在用刷子梳理头发,一边刷,一边在沉思。
他心情轻松地走了进去,准备说上两句好话,作些允诺,好让他妻子消消气。但是他太太一言不发。他在那把大椅子里坐了下来,微微挪动一下⾝子,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后打开报纸看了起来。没过多久,看见一则芝加哥棒球队和底特律棒球队比赛的有趣报道,他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
他在看报时,他太太通过面前的镜子不经意地打量着他。她注意到他那快乐満足的神气,轻松潇洒的举止,和乐不可支的心情,这使得她更加怒气冲冲。她真弄不懂他在对她加以讥嘲冷漠和怠慢之后,怎么竟会当着她的面,拿出这样的神气来。如果她加以容忍,他还会继续这样做的。她心里想着该怎么对他说,怎么強调她的要求,怎么来谈这件事,才能彻底发怈她心头的怒气。事实上,就像悬在达漠克利斯头上的宝剑只维系于一根发丝一样,她的怒气也只是由于还待措辞才暂时没有爆发。
与此同时,赫斯渥正读到一则有趣的新闻,讲的是一个初到芝加哥的陌生人如何被赌场骗子引诱上当的消息。他觉得这消息非常有趣,就移动了一下⾝子,一个人笑了起来。他很希望这能引起他妻子的注意,好把这段新闻读给她听。
"哈哈,"他轻声叫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太让人发笑了。"
赫斯渥太太继续梳理着头发,甚至不屑朝他瞅一眼。
他又动了一下⾝子,接着看另一则消息。终于他感到该让他的好心情宣怈一下了。朱利亚也许还在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这事情不难解决。事实上是她不对,不过他并不介意。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马上去华克夏,越早越好。这一点他一有机会就会告诉她,这样这件事就会过去了。
"你注意到这则新闻没有,朱利亚?"他看到另一则消息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有人对伊利诺州央中铁路公司提起诉讼,不准他们在湖滨区修铁路。"
她不想搭理他,但是终于勉強自己说道:"没有。"口气非常尖锐。
赫斯渥竖起了耳朵。她说话的口气在他脑中敲响了警钟。
"如果他们真这么做的话,那倒不错,"他继续说道,半自言自语,半对着她说,不过他已经感到他老婆今天有点不对劲。他非常警觉地把注意力又转向报纸,心里却在留神她的动静,想弄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实,要不是他心里在想别的事,像赫斯渥这样乖巧的人善于察言观⾊,对于各种气氛特别敏感,特别是对于那些属于他思想水准以內的气氛非常敏感本来不会犯这样大的错误,竟然会看不出他妻子正満腔怒气。嘉莉对他的眷顾和许诺使他奋兴异常,神不守舍。不然的话,他不会觉得家里的气氛那么可爱的。今晚的气氛实在没有什么欢乐奋兴之处,是他看走了眼。如果他回家时的心情和往曰一样,他本来可以更好地应付眼前的局面的。
他又看了几分钟报纸,随后感到他应该想个什么法子缓和一下矛盾。显然他妻子不打算轻易和他和解。于是他问:
"乔治在院里玩的那只狗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不知道,"她气势汹汹地说。
他把报纸放在膝盖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他不打算发脾气,只想保持和颜悦⾊,希望藉问这问那达成某种温和的谅解。
"早上那件事,你何必那么生气呢?"他终于说道,"这事情不值得吵架。你知道,如果你真想去华克夏,你去好了。"
"你好一个人留下来,跟别人情调,是不是?"她转过⾝来对他嚷道,铁板着的脸上露出尖刻愤怒的讥嘲。
他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一下僵住了。他的劝说和解的态度立刻消失了,他迅速转入守势,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打起精神问道,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冷酷坚决的女人。她却不加理会,继续在镜子前打扮。
"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她终于说道,好像她手里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却不屑于说似的。
"不,我不明白,"他固执地说,但心里却很紧张,提防着下一步的攻势。这女人那种最后摊牌的神气使他在争吵中感到处于劣势。
她没有回答。
"哼!"他把头一歪轻轻哼了一声。这是他最无力的举动,口气中一点也没有把握。
赫斯渥太太注意到了他的话苍白无力,于是像个野兽一样回过⾝来面对着他,准备再来一下有力的打击。
"到华克夏去的钱,我明天早上就要,"她说道。
他吃惊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目光露出这么冰冷坚决的表情这么満不在乎的残酷表情。她似乎镇定自若充満着自信和决心要从他手中夺去一切控制权。他感到自己的一切机智谋略在她面前无能为力无法自卫。他必须进行反击。
"你是什么意思?"他跳起来说道,"你要!我想知道你今晚中了什么琊?"
"我没中琊,"她怒火直冒,"我就是要那笔钱,你拿出钱以后再摆你的臭架子吧。"
"摆臭架子?哼!你别想从我手里拿到钱,你那些含沙射影的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你去哪里了?"她回击道,她的话听上去非常激烈。"你在华盛顿大道和谁一起坐马车兜风?乔治那晚看到你时,你和谁在一起看戏?你以为我是个傻瓜,会让你蒙了吗?你以为我会坐在家里,相信你那些'太忙,'来不了,的鬼话吗?我会听任你在外面造谣放风说我来不了?我要你放明白一点,你那种老爷派头对我来说已经用不上了。你别再想对我或者孩子们指手划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完了。"
"你说谎,"他说道,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辩解。
"说谎?哼!"她激烈地说,但随后又恢复了克制,"你爱说这是谎话你就去说好了,反正我心里明白。"
"这是谎话,我告诉你,"他用低沉严厉的口气说道。"好几个月来,你就在四处打听,想找出什么罪名来。现在你以为你找到了。你以为你可以突然发难,爬到我的头上来了。哼!我告诉你这办不到。只要我在这房子里,我就是一家之主。不管你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别想对我发号施令,你听到没有?"
他眼冒凶光,一步步朝她逼去。看到这女人那种冷静讥讽,胜券在握,好像她已经是一家之主的神气,一时间他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直视着他活脫脫一个女巫的神气。
"我并没有朝你发号施令,"她回答。"我只是告诉你我要什么。"
她说得那么冷静,那么勇气十足,使他不知怎么怈了气。他无法对她反击,无法要她拿出证据来。不知怎么,他感到她的闪烁的目光好像在表明证据和法律在她那一边,也使他想起他的全部财产在她名下。他就像一艘战船,強大而有威慑力,就是没有风帆,只好在海上摇摆挣扎。
"我要告诉你的是,"他终于略微恢复了一点镇静说道,"哪些东西你别想得到手。"
"那就走着瞧好了,"她说。"我会弄明白我有些什么权利。如果你不想和我谈,也许你会乐意和我的律师谈。"
她这一手玩得真漂亮,马上奏了效。赫斯渥被击败了,只好退却。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她并不是在装模作样地恫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不容乐观的难题了。他几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一天的欢乐情绪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不安又恼火。怎么办呢?
"随你的便吧,"他终于说道,"我不想和你再吵了。"他说着大步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