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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20章-博勃

作者:埃克多•马洛 字数:8827 更新:2024-08-24 13:44:21

    我被重新送回牢房很久以后,才捉摸出法官为什么不宣告我无罪的原因,他是想等抓住了钻进教堂的主犯以后,再判定我是不是他们的同谋。

  检察官说过“我们正在追捕他们”,看来很快我就要既‮愧羞‬又痛苦地和他们一起出现在重罪法庭的被告席上了。

  这一时刻什么时候到来呢?我将在什么时候被解到郡监狱去?这个监狱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

  对这些问题,我需要动脑筋去好好想想,这样一来,时间比前一个晚上要过得快多了,我已经知道,不该象患了热病那样烦躁不安,应该等待。

  于是,我有时踱来踱去,有时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等待着。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忽然听到一阵短号的吹奏声,我听出这是马西亚的吹奏方法。真是好样的!他是要让我知道,他在守着我,他在想念我。这短号的声音是从我窗户对面的墙上飘过来的,马西亚显然是在墙的另一边的街上,我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墙之隔,总共才几米,可惜的是,眼睛透不过墙壁。尽管眼睛不管用,声音却可以飘过来。在这阵短号的吹奏声里,我听出还有人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乱哄哄的说话声。我立刻就明白了,马西亚和博勃大概在这里演节目。

  他们为什么选中这块地方?是这里好挣钱,还是他们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告诉我?

  蓦地,我听见了一个清晰的嗓音,这是马西亚在用法语喊叫:“明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接着是越来越喧闹的小号吹奏声。

  显而易见,马西亚那句“明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肯定不是对他的英国观众而是对我喊叫的。但要猜出这句话的意思那就不是显而易见就能明白的了。于是,我向自己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问题同我在这以前所想的问题一样,都是找不出合理答案的。

  但是,明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我应该醒着,这是既清楚而又明白的;而且还应该作好应付一切的准备,这也是很清楚的。不过从现在起直到那个时候,我应该⼲点什么呢?却不知道。那就耐心等吧。啊,如果我有这样的耐心就好了。

  天一黑,我就躺进吊床,极力想让自己早点入睡;但是直到附近的大钟敲过了好几次以后,睡神才把我带上了她的翅膀。

  我醒来的时候,夜⾊还很浓重,星星还在阴暗的夜空眨着眼睛,四周还听不见任何声音,大概离天亮还早。我从吊床上下来坐到板凳上,不敢走动;因为狱卒会来巡夜,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我呆坐着。不久,听到大钟敲了三下。我知道自己醒得太早了,可我不敢再睡;再说,再睡也不可能睡着,因为心里太着急、太紧张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默数着大自鸣钟振点的钟声。从一小时到一刻钟,从一刻钟到半点钟,它每隔十五分钟敲一次。这个十五分钟,对我来说,是多么长久!有时我甚至怀疑,也许它已经敲过了,但是我没有听见也说不定;或者,是不是它出了⽑病,走得不准了?

  我背靠墙壁,两眼盯着窗户.星星似乎暗淡了,天空微微泛出了鱼肚白。

  天快要亮了,远处的公鸡打鸣了。

  我站起来,掂着脚尖去开窗户。不能让窗发出一点声音来,这可是件非常仔细的工作,不过,我轻轻地、主要是慢慢地终于把这件工作完成了。

  多么幸运!我的这间单⾝牢房原来由一间低矮的旧厅堂改成的,人们认为只要在窗台上牢固地安装上铁条,就可以把犯人关住了;多亏这里的窗户是推得开的,要不然,叫我怎么回答马西亚的召唤呢?然而,只推开窗户还不行,窗台上还有着铁条;要想从这只用厚厚的墙壁、包铁皮的牢门做成的牢固的笼子里飞出去,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是我可不死心,总觉得似乎还有点希望。

  星星变得愈来愈苍白,清晨的寒意使我感到⾝子有点哆嗦,我没有离开窗户。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看着,但并不知道自己一定会看到或听到什么;我怀着希望,但我又害怕会失望。

  一幅‮大巨‬的白幕升上了天空,地上的万物开始渐渐清晰地现出了它们的轮廓,这正是马西亚对我说的“天刚亮”的时候。我屏住呼昅倾听着,听得见我的心在胸膛里咚咚跳动的响声。

  我好象听见了有人在攀援围墙的响声,不过在这以前,我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脚步声,我认为自己大概是弄错了。我继续听下去。攀墙的声音还在响着。紧接着,我突然看见有一个脑袋从墙上冒出来;我很快发现这不是马西亚的头。尽管天⾊还不太亮,我却认出了这是博勃。

  他看见我紧贴在窗户的铁条上。

  “嘘!”他轻轻地向我示意。

  他用手向我挥了挥,似乎要我离开窗户远一点。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听从了。这时,我仿佛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长的象玻璃一样发亮的管子。他把管子放在嘴上。我看清了这是一根吹管。我听到“噗”的一声,同时看见一个小白球飞了进来落到我的脚下。博勃的头倏地在墙后消失了,我的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

  我急忙捡起小白球,发现是用薄纸裹住的一颗大铅弹,纸上似乎写満蝇头小字。天还不怎么亮,我看不清楚,只好等天再亮一点的时候去读它。

  我小心地、悄没声地关好窗子。迅速回去躺进吊床,把纸团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不管我怎么着急。曙⾊却慢悠悠地、不慌不忙地先变成⻩⾊,过了半天才让它的一缕玫瑰⾊的亮光照进了我的牢房。于是我展开小纸团念了起来。

  “你将于明天晚上被押解到郡监狱,乘火车去,二等车厢,由一名‮察警‬押送。上车后务必坐在车门口。开车后四十五分钟(注意时间),火车会放慢速度过岔道。你这时要马上打开车门,勇敢地跳下去。跳的时候要向前一冲,两手前伸,要让脚先落地。一跳到地上,立即爬上左边的斜坡,我们有一辆马车和一匹很好的马在那里等你,把你带走。什么也不要怕,两天后我们就到法国了。満怀希望、鼓足勇气吧!要注意跳得远一点,让脚先落地。”

  我得救啦!我不用再走上重罪法庭啦!用不着再站到那边的小台子去尝那种叫人绝望的滋味啦!

  啊!勇敢的马西亚,好样的博勃!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仗义的博勃帮了马西亚的忙。“我们有一匹很好的马在那里等你”,这不是马西亚一个人能做到的。

  我把小纸条又重读了一遍,“开车后四十五分钟…,左边的斜坡…,脚先落地。”啊,当然,哪怕我会摔死,我也要勇敢地跳下去。就是死了,也比当作小偷被法庭判刑好得多。

  啊!这个主意想得多好!

  两天以后我们就要到法国了。

  但是我在这一阵狂喜中,却想到了一个凄楚的念头;“卡比怎么办?”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叫我自己驱散了。马西亚是不会丢下卡比不管的;他既然能找到让我逃跑的法子,那他也一定会找到救卡比的办法。

  我把小纸条又读了两三遍,然后把它嚼碎,咽进了肚子。做完这一切之后,我觉得有必要让自己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这一觉果然睡得很踏实,直到狱卒来给我送吃的时候才醒过来。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下午,一个我不认识的‮察警‬走进我的牢房,要我跟着他走。这个人看去很合我的心意,他五十岁上下,样子并不那么机灵。

  事情看来能够按马西亚所叮嘱的那样去做。火车开着的时候,我坐在紧靠我上车的那扇车门的门口,背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察警‬坐在我的对面,整个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您讲英语吗?”他问我。

  “只会一点儿。”

  “您能听懂吗?”

  “只要讲得不太快,差不多能听懂。”

  “那好。我的孩子,我想给您一个忠告:在法庭上不要耍滑头,还是招认的好,这样您可以博得大家的好感。有些人在确凿的事实面前还想抵赖,不肯认帐,没有比同这样的家伙打交道更叫人恼火的了。正因为这样,人们对那些肯招供的人,是愿意待他们好一点、为他们做点好事的。我就是这样的。您现在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听,您看吧,我会给您好处的。这同出什么价钱买什么货是同样的道理,我会让您在监狱里过得舒服些。”

  我正准备回答他,讲我没有什么好招认的;但我想到,根据这位‮察警‬的说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赢得他的好感,因此我什么也不说了。

  “您好好想想。”他继续说下去,“等到您在监狱里想到我这一片好心的时候,您可以叫人来找我。您知道,不应该一见什么人就马上招供,要选择关心您的人。我嘛,您也清楚,我随时准备帮您这个忙。”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您打听道尔文就是了。您一定能记得住我的名字吧,是吗?”

  “是的,先生。”

  我靠在门上,门上的窗玻璃是开着的。我请他允许我看看沿途的风景。正因为他很想“赢得我的好感”,所以他回答说,我要看什么就看好了。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火车不是在飞快地前进吗?

  不一会儿,他大概感到迎面风太大,便离开车门走到车厢中间的一个位置上去坐了下来。

  但我是从来不怕冷的,我把左手悄悄伸到车门外,转动把手;右手紧紧地抓住了车门。

  时间在过去。火车的汽笛叫起来了,车速放慢了。时候到了。我猛地推开车门,用足力气往远处跳去,跳到了一条濠沟里。幸好我的手是向前伸着的,它们碰撞在长満青草的斜坡上。我的头部虽然没有碰上什么,但⾝体的震动毕竟太大,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失去了知觉。

  我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火车上,因为我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种快速地运动着的东西带着向前走去,而且还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但是我是睡在一堆麦秸上!

  真是怪事!我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我在自己的脸颊上、额头上感到有一种‮存温‬的‮抚爱‬。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条狗,一条丑陋的⻩狗,正趴在我⾝旁舔我。

  我的目光和马西亚的目光相遇了,他正跪伏在我的⾝边。

  “你得救了。”他对我说。他把狗推开,吻了我.

  “我们是在哪里?”

  “在车上。博勃在给我们驾车。”

  “怎么样?”博勃回过⾝来问我。

  “不知道。好象没有什么。”

  “您动动胳膊和腿看看。”博勃大声说。

  我躺在草上,照他说的那样动了动。

  “很好。”马西亚说,“什么也没有摔断。”

  “后来的事情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了。”

  “你照我说的,从火车上跳了下来,跳到了一条濠沟里,剧烈的震动使你晕了过去。博勃看你没有爬上来,他就让我看住马,自己滚下了斜坡。是他用手把你抱上来的。我们还以为你也许死了。多可怕,多难受!可你现在得救了。”

  “那‮察警‬呢?”

  “火车把他带走了。火车是不会停下来的。”

  事情的主要经过,我已经清楚了。我环顾四周,发现那条⻩狗正用卡比那样‮存温‬的眼神看着我,可是,它不是卡比,卡比是白的呀!

  “卡比!”我喊了起来,“卡比在哪儿?”

  没等马西亚回答我,这⻩狗已经跳到我⾝上,舔我,它眼里流着泪水。

  “这不就是嘛,”马西亚说,“我们把它染成⻩的了。”

  我回答了好卡比对我的‮抚爱‬,我搂着它吻了又吻。

  “为什么要染上颜⾊呢?”我问。

  “说来话长,我来讲给你听吧。”

  但博勃没有让他讲。

  “你来驾马,”博勃对马西亚说,“好好驾着。我要把车子安排一下,让它过卡子的时候不被人认出来。”

  这是一辆在拱起的半圆形的铁架上撑着布篷的小马车。现在博勃把布篷退了下来,叠成四折,要我把这厚厚的布篷盖在⾝上;他把车上的铁架也拆了下来,放到车⾝底下;最后他自己回到驭座把马西亚换下来,要他也躺进布篷的下面。这样,博勃就把他的小马车完全改变了模样。布篷不见了,三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如果我们后面有人追赶,卡子上的人就会告诉他们,说刚才经过的那辆马车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模样,人们追踪的线索也就中断了。

  “我们去哪里呢?”当马西亚躺到我⾝旁的时候,我问他。

  “去小汉普敦,这是海边的一个小港口。博勃有个哥哥在那里当船长,那条船是跑法国的。他们要到诺曼底①的伊西尼②去收⻩油和鸡蛋。我们这次终于得救——我们会得救的,那可全靠了博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这样一个可怜虫,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是博勃的主意,把我的纸条用吹管送给你,让你跳火车;是他让他的朋友把马借给了我们;最后也是傅勃给我们弄到了一条去法国的船。你知道,要是你想搭火车走的话,肯定会被抓住的。你瞧,只要有朋友就什么都不用怕。”

  ①诺曼底:法国西北部旧省名。北临英吉利海峡,包括今海峡省、卡尔瓦多斯省和厄尔省。

  ② 伊西尼:今法国卡尔瓦多斯省的一个城市,盛产⻩油。

  “那么卡比呢,是谁想的主意把它带着一起走的?”

  “那是我。但把它染成⻩⾊却是博勃的主意。我们把它从‮察警‬杰里那里偷出来以后,博勃说应该给它变个颜⾊不让别人把它认出来。检察官称赞的机警的杰里,这回就不那么机警了,因为他听任别人把卡比偷走竟丝毫也没有察觉。说真的,卡比一嗅出是我,其它的行动,不用我教,它自己都⼲了。再说,博勃很懂得偷狗的伎俩。”

  “那你的脚呢?”

  “差不多好了。我可没有时间去管它。”

  在英国,赶车走路可不象法国那样随便,沿途都有关卡,你必须交一定数目的钱才能通过。当我们到达前面那个关卡的时候,博勃叮嘱我们不要出声,连⾝体也不要动。所以关卡人员看到的是一辆由一个人驾着的空马车。博勃跟他们开了几句玩笑就抖抖绳走了。

  博勃以他扮演丑角的天才,这天晚上把自己化装成为一个农夫;就是最熟悉他的人,现在和这个农民面对面讲话,也决认不出他就是博勃。

  我们的车子奔驰得很快,这是因为这匹马的脚力好,也因为博勃是个老练的驭手。但是奔驰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们决定停下来让马喘口气、吃点草料;博勃把车子停在一片密林里,因为我们不敢找客栈。傅勃给他的马解下了马嚼子,把装満燕麦的马料袋挂在马脖子上。夜很黑,周围很静,看来不大有可能我们会在这里被突然抓回去。

  我便向博勃走去,向他说了些异常感激的话表示道谢,但他不让我倾诉我对他的真诚的感激。

  “您帮过我的忙,”他握了握我的手说,“现在是我帮您的忙。轮流嘛!再说,您又是马西亚的兄弟,对马西亚这样一个好小伙子,为他再多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我问他这里离小汉普敦是不是还很远,他说还要走两个多钟头的路。他认为我们应该把时间抓紧,因为他哥哥的船期是每星期六开伊西尼,今天是星期五,而这几天的涨嘲又都在清晨很早的时候。

  我们重新躺在草堆上,重新躲在布篷底下。马已经歇过劲,它现在放开四蹄奔跑了起来。

  “你害怕吗?”马西亚问我。

  “也怕也不怕。我非常害怕再叫他们把我抓起来,但我觉得他们是抓不住我的。不过逃跑,这不等于自己承认有罪吗?我怕的主要就是这个。怕将来不好说清楚,叫我怎样再为自己辩护呢?”

  “我们也想到了。但博勃认为应该尽一切可能,不让你出现在重罪法庭的被告席上。只要你在那个地方过过堂,就算你被宣告无罪,那也将是一个你一生休想洗掉的污点。我是一心一意只想把你带到法国去,所以博勃的主意我心里同意,但嘴里不敢说,我怕这个主意出得不好怎么办?”

  “你已经尽力了,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有感激你才是。”

  “什么也不会发生了。行啦,你放一百个心吧!火车停站后,看守你的‮察警‬还要打报告;可是等到他们布置好追捕的时候,时间早已过去很久,我们都跑出老远去了。再说,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们要去小汉普敦搭船。”

  这是肯定的,只要没有人追踪我们,那当然万事大吉,搭上船去法国就是了。但我可不象马西亚那样有信心,认为火车停站的时候,‮察警‬就已经失去追赶我们的时间。危险就在这里,这种危险可能还是很大的。

  不过,我们的马正被博勃有力地驾驭着,它正在这条荒凉的道路上快蹄奔驰。我们只看到迎面驰过来的车辆,并没有看到有人从后面赶上来超过我。我们经过的村子又都是静悄悄的,很少看到还亮着灯光的窗户。倒是有过几条狗,在发现我们快速经过时,曾在我们车后狂吠过几声。这一切都使我感到似乎可以稍稍放下一点心。在上了一段坡路以后,博勃把马车停下来,让马再歇息一阵。我们也从车上跳了下来,把耳朵贴在地面倾听动静。马西亚的耳朵比我们的要灵,他也没有听到有任何可疑的声音。我们在夜的阴影和寂静中,又继续往前赶路。

  现在我们不是为了躲蔵才待在布篷底下了,而是为了防寒。寒冷的海风已刮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用‮头舌‬舔舔嘴唇,尝到了盐味,我们快接近海边了。又经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看到有一团亮光在有规律地一闪一灭。这是灯塔,我们到港口了。

  博勃勒住马,慢慢地把它带进一条岔路,然后从车上跳下来.嘱咐我们拴住马,他自己要先去看看他哥哥是不是已经出发,我们是不是可以毫无危险地搭乘他哥哥的那条船。

  博勃离开我们的那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但它使我感觉到很长,而且是太长了。当时我和马西亚都不说话,听着海浪摔碎在沙岸上的短促而单调的声音,这声音使我心神不定,马西亚和我一样,也哆嗦起来了。

  “太冷。”马西亚低声对我说。

  真是这样吗?可以肯定的是,当我们的车子飞快驰过草地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些受惊的奶牛和山羊把头向石头和篱笆上撞去,我们当时也发过抖,难道也是因为太冷吗?

  我们终于听见路上有了脚步声,也许是博勃回来了,我的命运就要决定了。

  博勃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走近我们的时候,我们看见有一个人伴着他;这个人穿着一件涂了漆的水手工作服,戴着一顶⽑线织的帽子。

  “这是我哥哥,”博勃说,“他很愿意你们搭他的船,他将带你们一起走。我们只好在这里分手了,没有必要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我想谢谢博勃,他却打断了我的话,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

  “别说这些了,”他说,“应该互相帮助,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我非常⾼兴能为马西亚效劳。”

  我们跟在博勃的哥哥后面向港口走去,很快走进了城里的僻静的街道。拐了几道弯以后,我们来到了一个码头,海风朝我们扑面吹来。

  博勃的哥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给我们指了指一条系着缆绳的单桅帆船;我们明白了,这是他的船。几分钟以后我们就已经在船上了,他让我们下到一个小舱里。

  “我要在两个钟头以后才出发,”他说,“待在这里别作声。”

  在他把这间小舱的舱门锁上的时候,马西亚不声不响地扑进我的怀里亲我,他不再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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