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巴惹担负起教育年轻王子的职责,没有一点正式的名义,在朝廷的公报上也没有提到这件事,只是说国王以他通常的智慧一眼就找到了意外的天才,把他孩子的心和智慧托给巴惹,并从下一天起,就把可爱王子送到侯爵夫人家里,准许他和巴惹在一起玩。
剩下了巴惹和王子两个人,默默地互相看着。巴惹比较大胆,先说话了。
“你叫什么?”她对她的新同伴说。
“那些不认识我的人叫我殿下,”可爱王子用着一种带刺的口吻回答,“那些认识我的人简单地叫我亲王,大家都对我称‘您’,礼节就是这样的。”
“什么是礼节?”巴惹说。
“我不知道。”可爱王子回答说,“当我跳,当我喊,当我要滚在地上的时候,人家对我说,这是不符合于礼节的:于是,我就安静下来,可是我却厌倦了:喏,这就是礼节。”
“既然我们在这里是为了玩的,”巴惹说,“那就没有什么礼节。好像我就是你的姐妹,你就是我的兄弟一样,我就不叫你亲王了。”
“但是你并不认识我。”
“这有什么关系?”巴惹说,“我会爱你,这不更好么!人家说你跳舞跳得绝妙;教我跳舞吧,你愿意么?”
僵局打开了。可爱王子搀着女孩,不到半小时,就教给了她这时候正流行的波尔加舞。
“你跳得多好呵!”他对她说,“你一下就掌握了步子的节奏。”
“这因为你是一位好教师,”她对他说,“现在轮到我来教给你一点什么了。”
她拿了一本有图画的书,指给他看好些建筑物、鱼、伟人、鹦鹉、学者以及奇怪的野兽和形形⾊⾊的花朵,这各种各样都使可爱王子欢喜的东西。
“你看,”巴惹说,“每张图画上都有说明的。我们读吧。”
“我不会读。”可爱王子说。
“我教你。我来做你的小先生。”
“不!”固执的王子回答说,“我不愿意念书。我的教师们使我厌倦。”
“这很好,但我不是一个教师。呀!这里是一个A字,是一个好看的A。念:A。”
“不,”可爱王子皱着眉头说,“我永远也不念A。”
“为了使我⾼兴,念吧!”
“不,永远不!好了,这已经够了,我不欢喜别人不同意我的意见。”
“先生,”巴惹说,“一个⾼尚的男子绝不会拒绝妇女们的任何要求。”
“我拒绝的是那些穿裙子的恶魔。”年轻的王子⼲脆地说,“让我安静些,我不再爱你了。从此,你得称我亲王。”
“可爱亲王或者是我可爱的亲王,”巴惹回答说,因动怒而气得脸都红了,“您必须念,或者说明为什么不念。”
“我就是不念。”
“不念?您再说,一次、两次、三次?”
“不!不!不!”
巴惹举起了手,噼:啪!于是国王的儿子被打了两个巴掌。
有人曾经对巴惹说过。她那么聪明,甚至连她的手指都是聪明的,她竟信以为真,可见永远不应该和孩子们开玩笑的。
得到巴惹这第一次教训的时候,可爱王子全⾝发抖了,面孔涨得通红,大颗的泪珠挂在眼睛上,他那种愤怒地看着他的青年女教师的神气,竟使巴惹十分害怕。接着,可爱王子突然以最大的力量重新控制了自己,用一个稍带感动的声音说:
“巴惹,喏!A。”
于是,就在这天,这个房间里,他学会了二十四个字⺟,一星期之后,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拼读单词了;不到一个月,他已经不需要预习就能读各种书本了。
谁觉得幸福呢?那是古怪国王。他不停地吻着巴惹的双颊,他老是要她和他的儿子或者和他自己呆在一起。他把这个女孩子当成他的朋友和他的参谋,这对于所有侍臣们是个极大的轻蔑。
可爱王子一直是忧郁而沉默地学习着他年轻的教师教给他的所有一切;不久,他回到从前的教师那里,他的聪明和他的温柔使他们大为惊诧。他的文法复述得这么好,使神父有一天偶然也想到了,他从来也没有懂得的这些定义,却原来是有一点意义的。可爱王子的学问同样也使哲学家很感到惊奇,每天晚上,哲学家总是教给他和神父在早晨教给他的相反的东西。在这些教师中,他感到最少厌恶的是那个军官。说实在的,刺刀(这是那军官的名字)将军是一个能⼲的战略家,他会像一个古人那么说话,只是带着一种轻微的文字上的差别:
“我是男子,有关残杀可怜的人类的艺术对我并不是陌生的。”
是他把护腿上的纽扣和军服上镶边滚条的秘密告诉了可爱王子。也是他教给生学说,对于一个王子,最重要的功课是在步兵学校;至于政治,那就是为了战争而检阅,检阅是为了战争。
古怪国王所了解的治理家国的艺术,或者不完全是这一种办法。但是,除了对将来他还不能预知外,他是为了可爱王子的进步而感到那么地幸福,他丝毫也不愿意扰乱这种了不起的教学成就;而这种教育,过去长期以来曾经是那样地使人绝望。
“我的儿子,”他常常对可爱王子说,“不要忘记巴惹给你的帮助。”
当国王这么说着时,快乐得涨红了脸的巴惹,温柔地望着王子。虽然她有那么多才智,她竟还是傻子般地爱上了他。而可爱王子却冷淡地回答说,感恩是王子们的美德,总有一天巴惹会懂得她的生学是把这一切都记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