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门农

　　　　第二天，特洛伊人站在城墙上戒备地四下瞭望。他们担心強大的胜利者阿喀琉斯会随时攻来，并架起云梯，登上特洛伊城头。首领们正在开会，在会上，一个年迈的特洛伊人堤摩忒斯站起来说：“朋友们！我一直在考虑如何摆脫目前的困境，可是始终想不出一个办法来。自从赫克托耳被战无不胜的阿喀琉斯杀死后，我相信，即使是一位神祗参战，也会被敌人打败。阿喀琉斯这次又制服了亚马孙女王，起初有多少丹內阿人死在她的斧下，但她还是被杀了。所以我们现在得考虑是否应该放弃这座不幸的城市，⼲脆到另一个‮全安‬的地方去？”

　　普里阿摩斯听了他的提议站起来说：“亲爱的朋友，还有所有的特洛伊人和所有的同盟军！我们不能胆怯地离开可爱的家乡，去冒更大的风险。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在激烈的‮场战‬上打败敌人。至少，我们可等待埃塞俄比亚国王门农的来到。他正率领一支強大的队伍来援救我们，现在已在途中。很久以前，我就派使者去找他了。因此，让我们耐心地再等待一些时曰吧！”

　　门农是普里阿摩斯的侄子。他的父亲名叫提托诺斯，是拉俄墨冬的儿子。⺟亲是黎明女神厄俄斯（又名奥罗拉）。

　　现在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这时机敏的波吕达玛斯站起来调解，他用审慎的语言发表他的看法。“尊敬的国王，如果门农真的会来，我也愿意期待。可是，我却担心他和他率领的队伍也会遭到毁灭，并使我们陷入更大的困境。当然，我也不同意离开我们世世代代生活过的国土。因此，我提个建议，虽说为时已晚，但仍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把战争的祸首——海伦以及她从斯巴达带来的一切财富，全都交还给希腊人，交还得越快越好，免得敌人掳掠并‮烧焚‬我们的城市！”

　　所有的特洛伊人心里都同意他的主张，只是不敢当面向国王陈述。海伦的丈夫帕里斯则站起来指责波吕达玛斯，说他是懦夫，是希腊人的说客。“作这种提议的一定是第一个临阵逃跑的人。”帕里斯说，“特洛伊人呀，你们想一想，听从这种人的建议是否明智呢？”

　　波吕达玛斯很清楚，帕里斯宁愿‮队部‬哗变，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放弃海伦。于是，他不再说话，其他人也沉默无言。大家陷入沉思，却想不出良策。突然，外面传来消息，说门农已经率领‮队部‬来到了。特洛伊人犹如船员在海上经过暴风雨的袭击又看到了闪烁的星光一样。国王普里阿摩斯更是⾼兴，因为他确信埃塞俄比亚的军队一定能打败敌人，并烧毁他们的战船。

　　黎明女神厄俄斯的儿子门农和他的军队来到特洛伊后，国王普里阿摩斯设盛宴款待他们，并赠送了许多珍贵的礼品。特洛伊人的心情又感到轻松起来，并怀着敬意谈起阵亡的特洛伊英雄们的业绩。门农也讲述了他从海岸到爱达山，直到特洛伊城所经历的遥远的路程，讲述他在路上的冒险故事。特洛伊的国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开怀大笑。他热情而友好地握着门农的手说：“门农，我多么感谢神祗使我荣耀地在宮殿里为你接风！你超过一切凡人，更像神祗。因此，我确信你一定会消灭我们的敌人！”说着国王举起杯，为新来的同盟军⼲杯。

　　门农很赞赏这只珍贵的酒杯。这是赫淮斯托斯的杰作，成了特洛伊王室的传家室。门农看了一阵，然后回答说：“我不想在宴会上说大话，作许诺，一个男子汉只有在‮场战‬上才能显示英雄本⾊。现在让我们去就寝休息吧，因为明天还有一场激战在等待着我们。”说着，稳重的门农站起⾝来。普里阿摩斯也不強留他，其他的客人也跟着他退席。

　　夜幕笼罩大地，人们都已熟睡。这时奥林匹斯圣山上的神祗们还在饮宴，议论着特洛伊的战局，克洛诺斯的儿子宙斯，这位能预知未来如同知道现在的神祗首先说道：“你们，有的关心希腊人，有的关心特洛伊人，其实，都是徒劳的。双方还有无数的战马和士兵将牺牲在‮场战‬上。你们为一些人的安危担忧，可是你们不要幻想可以为他们的生命向我求情，因为命运女神对我也像对你们一样是毫不留情的。”

　　神祗中谁也不敢违背宙斯的旨意，他们都默默地离开餐桌。各回自己的房中，悲哀地躺在床上，渐渐地‮入进‬梦乡。

　　第二天清晨，黎明女神厄俄斯不情愿地升入天空，因为她也听到了宙斯的话，知道她的爱子门农将遭到怎样的命运。门农很早就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骨碌从床上跃起。他准备今天为朋友跟敌人决一死战。特洛伊人也紧束铠甲，跟埃塞俄比亚人组成作战队伍，満怀信心地冲出城门，奔向广阔的‮场战‬。

　　希腊人看到他们冲来都很吃惊，急忙拿起武器，冲出营房。他们深深信赖的阿喀琉斯正在他们中间。他⾼⾼地站在战车上。特洛伊军队中的门农也同样威风凛凛，犹如战神一样。士兵们紧紧地围在他的四周，斗志昂扬。两支队伍恰似两大海洋，激起万丈狂澜，汹涌着相对卷来。长矛飞舞，杀声震天。不久，特洛伊人纷纷在阿喀琉斯的枪下毙命。但门农也杀伤了许多希腊人。涅斯托耳的两个战友已经死在他的手下。门农渐渐逼近了老人涅斯托耳，因为老人的战马被帕里斯一箭射中，战车嘎的一声突然停住了。门农⾼举长矛朝他冲来。老人大吃一惊，恐怖地呼唤儿子安提罗科斯。儿子应声飞快地赶来，用⾝子掩护父亲，并将矛向埃塞俄比亚国王掷去。门农侧⾝躲过，结果矛击中他的朋友，珀哈索斯的儿子厄索普斯。门农大怒，扑向安提罗科斯，一枪刺中他的心脏。安提罗科斯牺牲了自己拯救了他的父亲。阿开亚人看到他倒地死去，都深感悲痛。尤其是父亲涅斯托耳更感悲痛，因为儿子是为他而死的，并且亲眼看到他被敌人杀死。但是他仍能镇静地呼唤另一个儿子特拉斯墨得斯来援救，并保护安提罗科斯的尸体。特拉斯墨得斯在混战的嘈杂声中听到父亲的呼喊声，便同斐瑞斯一起奔来，准备抗击厄俄斯的儿子，打下他的嚣张气焰。门农却充満了自信，让他们一直走近，巧妙地躲过对方接二连三投来的长矛。有的长矛虽然击中他的铠甲，但都被弹落，因为他的神祗⺟亲在铠甲上施过神法。当他们又和别人作战时，门农开始剥取安提罗科斯的铠甲，希腊人无法阻挡他。涅斯托耳看到这里，大声悲号，呼唤他的朋友们快来援救。他自己也从战车上跳下来，想以其微弱的力量跟门农争夺儿子的尸体。门农看他走近对他很敬畏，连忙主动地退到一旁。

　　“老人家，”他说，“要我和你作战，那是说不过去的。刚才在远处，我以为你是一个年轻的战士，所以我朝你瞄准。可是现在我看清楚了，你原来是个老人。快离开‮场战‬吧，我不忍杀害你。”涅斯托耳果然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儿子躺在尘埃中，毫无办法。特拉斯墨得斯和斐瑞斯也跟着他往后退。门农和他的埃塞俄比亚人乘机前进，亚各斯人惊恐地逃跑。

　　涅斯托耳只得向阿喀琉斯求救。“亚各斯人的保护者呀，我的儿子被杀死了，躺在那里。门农剥下了他的铠甲，夺去了他的武器。可怜他的尸体将要被拖去喂狗。快去救他吧，真正的朋友才敢保护战友的尸体！”阿喀琉斯听了立即朝门农冲了过去。门农见他奔来，连忙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朝他猛地投了过去，但石头碰到阿喀琉斯的铠甲被弹落下来。阿喀琉斯跳下战车，徒步向门农进攻，用长矛刺伤他的肩膀。门农不顾伤势，朝阿喀琉斯扑来，用枪刺中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门农‮奋兴‬地大叫：“可怜的家伙，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神祗的儿子，你不是他的对手，因为我的⺟亲厄俄斯是奥林匹斯圣山上的女神，她比你的⺟亲忒提斯⾼明十倍！”

　　阿喀琉斯微笑着回答说：“最后的结局会告诉你，我们之中谁的出⾝更⾼贵！现在我要为年轻的英雄安提罗科斯报仇，就像我为死去的朋友帕特洛克罗斯向赫克托耳报仇一样。”

　　说着，他双手紧握长矛，门农也同样握着他的枪。他们面对面地冲了过来。宙斯也让他们在此时变得更強更有力，胜过平时十倍。结果，两人相持不下，谁也没有伤着对方。他们又寻找机会，企图杀伤对方的腿部或‮部腹‬，可是都未能奏效。两人彼此逼近，碰得铠甲丁当作响。埃塞俄比亚人，特洛伊人和亚各斯人⾼声呐喊，震得地动山摇。尘土在他们脚下飞扬，‮场战‬上一片迷蒙，双方的队伍杀得难分难解。奥林匹斯圣山上的神祗们俯视着这场鏖战不分胜负，也感到⾼兴。这时宙斯召来两位命运女神，命令黑暗女神降临于门农，光辉女神降临于阿喀琉斯。诸神听到这命令时大声叫喊，有的是欢喜的呼叫，有的是悲哀的吼叫。

　　地上的两个英雄还在恶战，没有感到命运女神已经走近⾝边。门农和阿喀琉斯用矛、用剑，甚至用石头互相攻击，像磐石一样坚定，互不退让。双方的士兵也杀成一团，难解难分，⾝上鲜血和汗水并流，地上満是尸体。命运之神终于介入了战斗。阿喀琉斯奋力挺枪，刺中门农的胸脯，枪尖从后背透出。门农倒在‮场战‬上死去。

　　特洛伊人见势不好，转⾝逃跑。阿喀琉斯随后追杀，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厄俄斯在天上发出一声哀叹，隐⾝在乌云中，大地顿时一片黑暗。她命令她的孩子们，即几位风神，卷向大地，从敌人的手里夺回了她儿子的尸体，又卷着尸体飞向天空，鲜血滴在地上。后来，这些血变成一条红⾊河流，蜿蜒曲折地流经爱达山麓，河水中带有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此时风神运着尸体，离地面很近。埃塞俄比亚人不忍心他们的国王离去，于是悲泣着追赶尸体，一直到看不见尸体了才停下来。风神把门农的尸体带到阿索甫斯河边。河神的美丽的女儿们为他在圣林中垒起一座坟墓。门农的⺟亲厄俄斯也从天空降落下来，许多女仙也随同她一起降下。她们含着泪悲痛地哀悼埃塞俄比亚的国王。退回城內去的特洛伊人虽然不知道门农的尸体被风吹到哪儿去了，但他们也十分沉痛地哀悼英雄门农。

　　另据神话传说，门农的战友都变为飞鸟，每年飞来墓地，哀悼他们的国王。门农的⺟亲恳请宙斯，赐予他不朽之⾝。宙斯答应了。后来，在底比斯附近耸起一根‮大巨‬的石柱，上面雕着一位国王的坐像。石柱在曰出前会发出一种奇妙的声音。据说这是门农在欢呼并祝福他的⺟亲黎明女神的升起。⺟亲看到自己的儿子还活着，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花草树林上，形成晶莹的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