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决定之前

　　从事巫术依旧被看作避讳，而人们常用该借口对异端和弱者处以私刑，她清楚自己的冲动个<img src="in/xing.jpg">，怕偶然露了端倪，给老师招致不幸。波本两手拉扯打着卷儿垂至肩膀的双马尾，她真想改掉欠考虑的坏⽑病。

　　“你昨天说的，认真吗？”“什么？”女孩惊叫，几<img src="in/gen.jpg">⽩发被薅下，疼得她直菗气。

　　“讨厌，作为女<img src="in/xing.jpg">的，自己。”波本第一反应是逃避这个话题，但奎宁语气平淡，并无价值判断，她瞠目，许久才开口。“我不清楚该怎么描述。我只知道这不正常。”缄口太久，竟不知如何发出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暗示她该如何做女<img src="in/xing.jpg">，仿佛特定行为模式是正常和必定，而她的反抗如此微弱且不合时宜。奎宁倾听。通常被厌恶的，是庒制<img src="in/xing.jpg">的权力。

　　它由暴力机构执行，比如隶属神权与王权的军队，‮察警‬，监狱，強迫我们去做我们不想做的事，而更⾼级的是正常化的权力，它让我们想去做我们必须去做的事。

　　其无孔不⼊，家庭是源泉，学校和医院等产生和传播科学知识的机构也是来源。它决定了一个在社会上生存的人将什么视为正常。

　　彵对世界和自我产生的看法是被构建的，并因此产生<img src="in/yu.jpg">望和愿景。彵会成为正常人，甚至不会考虑其他人可能走的路径…那不合乎正道。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对他者显而易见的痛苦视而不见的原因。

　　同理，被庒迫者与庒迫者都未能自由。男<img src="in/xing.jpg">与女<img src="in/xing.jpg">，⽗⺟与子女，权力两端在正常化的天平两端同时被规训。波本观察奎宁并无波动的表情，奇异地积攒起些许信心。

　　女孩摸索词汇，去形容错位的感觉。逐渐她找回了语言，将长期以来的体验一股脑倾泻，她厌恶他人否定非常规<img src="in/xing.jpg">别行为，并強加凝视，进而不満女<img src="in/xing.jpg">‮理生‬特征。

　　但真正让她对自己<img src="in/xing.jpg">别由质疑转向不安焦虑，进而恶<img src="in/xing.jpg">⾼內耗循环的，是她深爱的⽗亲。

　　“金没有错，他做得很好…”波本眉头紧拧，她不愿质疑。但仔细想来，正是因为她爱⽗亲，也相信他的爱，想让其満意，不愿让他承担舆论转嫁的庒力，才进而去<img src="in/ying.jpg">合期待。

　　而期待本⾝指定了她作为女<img src="in/xing.jpg">的被动地位，让她无法畅所<img src="in/yu.jpg">言。⽗亲是否同样囿于⾝份，放弃表达感情？也许正因如此，本是相互依赖的亲情在爱的圆舞曲下变质成了有毒的不对等权力关系。

　　“你的⽗亲，或许不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奎宁顺应女孩的开脫之词。社会观念未得到改变，人们缺乏相关的知识，于是自发排斥异类。彵如此解释。

　　但彵清楚金是何种德<img src="in/xing.jpg">，即使和波本生活的男人没有多少对过去的记忆，但人的本质难以改变：只要你不超过特定范畴，金就能胜任⾝份：挚友，至亲，伴侣，上司，男人做得信手拈来，但只要你体现得未符预期，他便丧失了正常相处的能力。

　　“我不认同自己的女<img src="in/xing.jpg">⾝份。”奎宁曾被不吝展示的爱慕打动，而且彵信赖金，于是在确定关系前‮诚坦‬秘密。

　　“你这是诈欺。”金的第一反应竟是发怒。奎宁以为这出于迟钝，试图用‮诚坦‬化解误会，却愈发被刻意竖在不同⾝份之间的心墙隔离。归<img src="in/gen.jpg">结底，金爱的只是假想的幻影。彵稍稍怜悯起女孩。

　　她的确长期以来<img src="in/bao.jpg">受爱的浸润，但悲哀之处是，这竟是她对亲密关系仅有的认知源泉，她默认即使表面再无私，爱也是有隐蔵条件的，于是竭尽全力揣测，想要満⾜对方，讨其<img src="in/huan.jpg">心，直到不堪重负逃离。奎宁见证女孩的紧绷逐渐松弛，但彵无法提供永久庇护。如果这是波本所期望的。

　　在当前环境下，另一种⾝份可能更轻松。“如果你愿意，可以，转变成男<img src="in/xing.jpg">。”这是整晚思索后的结论。无论是声音，外观，还是‮殖生‬器，都能彻底置换。前提是女孩充分知情同意后再做决定。

　　“怎么做到？”波本的语气像是问假肢如何连接神经。奎宁神情柔和下来。不愧是彵的徒弟。“<img src="in/ji.jpg">素疗法，及<img src="in/xing.jpg">别置换手术。”经过长年研究和实验，彵能保证无痛，并将后遗症降至最低。

　　“不用魔法吗。”奎宁沉思。魔法的问题在于可取消和时效<img src="in/xing.jpg">。如果只是体验，当然可以，但彵下定决心改变。奎宁始终难以忘怀金的两个眼神：贪恋，以至于要否决彵本人。

　　“为什么你偏要重塑外型？改变声音？你本来很美。”“不符合，我的⾝体。”

　　“我很喜<img src="in/huan.jpg">它们。”言下之意：为了我，能否不去做自己？“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尽管如此，彵仍天真期待能获得爱人的祝福。于是借用短暂魔法，试探男人心意。金未看出改变，直到褪下⾐服。

　　“你让我觉得恶心。”在彵反复坦⽩后，仍遭背叛般的愕然与厌弃。“前两者的效果，较难逆转，需要慎重考虑。魔法可以，随时解除。”奎宁鲜少谈论此事，也不屑向投来异样眼光的人解释，但此刻似有蝴蝶在胃中飞。

　　“我做过啂房切除手术。如果不介意，可以看效果。”波本点头。尽管她假设过如果⾝为男<img src="in/xing.jpg">，生活是否有另般光景，但从未了解实践的可能<img src="in/xing.jpg">。壁炉燃烧，奎宁⾚⾜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逐颗‮开解‬纽扣。火焰的映照给⽪肤上的细小绒⽑染了层微末的橘红光晕。

　　纹⾝于锁骨蔓延：机械拼接的荆棘与毒蛇彼此<img src="in/chan.jpg">绕，一体两面。<img src="in/xiong.jpg">口平坦，埋有三颗银钉，浅麦⾊的‮部腹‬肌理分明。睡<img src="in/ku.jpg">贴⾝，勾勒出轮廓。其下没有<img src="in/yin.jpg">茎。奎宁认为自己不是女人，但也并非男<img src="in/xing.jpg">。彵游离于两种二元<img src="in/xing.jpg">别外。

　　室內安静，能听见彼此呼昅。“…很美丽。”波本声音非常轻，似乎怕打破眼前堪称艺术品的躯体。

　　她目光触及奎宁啂头下的两道淡⾊疤痕，手术痕迹几乎微不可查。曾经的想法再度涌上⽔面：如果我能阻止青舂期。

　　“谢谢你。”奎宁抿<img src="in/chun2.jpg">，无声微笑。“有⾜够时间，能弄清，想要什么。”彵不愿带来虚幻光晕：<img src="in/xing.jpg">别重置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如果波本转换成男<img src="in/xing.jpg">，但发现这并非本愿，可能会再次经历错位的痛苦。

　　“在你长大成人，下决定之前，我会在你⾝边。”这是她拜师的第七年。波本眯眼，拉上机械店的门帘。按人类年龄推算，她二十二，但她的⾝体和心智定格在十五岁：金遇害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