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等惨象

　　那就随他去吧，不要记挂为夫，为夫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今生没有机会还，只能等待来生了…”

　　穆桂英见杨宗保说得情真意切，不似说笑，连忙将手伸出窗外，去搂抱近在咫尺的杨宗保，谁知杨宗保却像是虚影一般，一碰即散，再看时他已离窗户有五六尺远了。

　　眼看杨宗保离得越来越远，⾝体也越来越模糊，穆桂英急得两眼含泪，哭喊道：“宗保，你别离开…告诉桂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话间，杨宗保的⾝影再次向后飘，离穆桂英已有三丈多远了。

　　只听得他幽幽地道：“时间到了，为夫要上路了，记住为夫说的话，桂英，来世再见，珍重！”穆桂英发疯似的冲出房门，却见四周黑漆漆的，早已不见了杨宗保的踪影，连那团云雾也散去了！

　　“宗保，不要！”穆桂英惊叫一声，腾地坐起⾝来，看看四周，一片漆黑，静寂无声，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好端端地坐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刚才的那一切原来是个梦！

　　穆桂英连连拍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滴，回想着刚才那个让她心惊⾁跳的噩梦，反复安慰着自己。

　　然而还未等她呼昅缓和下来，却听见夜空中传来了阵阵恸哭声！穆桂英心头一沉，爬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来，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拿了一件斗篷披在⾝上，连鞋子都没穿好便推开门，⾐衫不整地往哭声传来之处奔去。哭声越来越近，穆桂英也越来越心慌。

　　她远远地望见前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于是提心吊胆地往前堂而去。还未踏进前堂，穆桂英便一眼看见大堂正‮央中‬地上放着一副漆黑的棺椁，棺盖并没有盖上。

　　而是蒙着一块⽩布，大娘二娘等跪坐在棺椁旁，手扶着边缘放声恸哭，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太君也颓然坐在了堂前的大椅上，握着龙头拐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此情此景让穆桂英瞬间明⽩过来。

　　她只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內一阵绞痛，突然感到极度恶心、头昏眼花，手脚发⿇，仿佛被一道霹雳击中，失去了所有意识。

　　她想往前迈步，脚下却一软，瘫在了门前。屋內嚎哭阵阵，悲凉与心痛化作冲天怨气，冲破了云霄，直达九天，以至于没有人发现穆桂英倒在了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穆桂英才悠悠醒来，她睁开沉重的双眼，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大娘二娘等围坐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脸上依然带着泪痕，神情颇为憔悴。

　　“桂英，你醒了。”穆桂英循声望去。却见杨排风扶着佘太君坐到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前，年过八旬的老太君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与悲伤，仿佛‮夜一‬之间便苍老了二十多岁，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却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o.jpg">含着爱怜和同情。

　　穆桂英挣扎着坐起⾝来，哽咽道：“祖⺟，宗保他…”话还未出口，穆桂英已是泪流満面。佘太君扶着穆桂英慢慢躺下道：“桂英，别起来，你现在急火攻心，⾝子虚弱，好好躺着，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啊…”穆桂英深昅了一口气，強忍泪⽔道：“祖⺟，求求你告诉桂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佘太君长叹一口气，轻轻拭去穆桂英脸上的泪⽔，缓缓地道：“桂英，宗保在边关遭遇了伏击，壮烈殉国了…”

　　这句话仿佛耗费了佘太君全⾝的力气，话刚出口，老太君的⾝子便晃了晃，眼角也流下了两行清泪，旁边围坐着的大娘二娘等人也忍不住再度痛哭起来，这个噩耗穆桂英其实早就猜到了。

　　但她心中始终存着一分侥幸，希望这只是个误会，或者是个噩梦，如今佘太君亲口说出来，却击碎了穆桂英一切的幻想。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n.jpg">，只是痴痴呆呆地望着头上的纱帐。不知过了多久，穆桂英才回过神来，她望着佘太君満是同情和爱怜的目光，突然想起了昨夜杨宗保托梦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代的遗言。

　　“宗保走了，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我穆桂英⾝为宗保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子，理应继承他的遗志，好好照顾这个家，若是连我都那么脆弱，那文广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对了，文广！”

　　想到这些，穆桂英突然挣扎着坐起⾝来，起⾝便要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穆桂英的举动吓了屋內众女眷一跳，她们还以为穆桂英太过悲痛，一时想不开，于是纷纷上前，想去扶住穆桂英。

　　穆桂英缓缓地拭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挽着佘太君的手臂道：“祖⺟，文广在哪里，能让桂英带着文广去看看宗保的遗体么？”佘太君本想规劝，却见穆桂英眼中悲痛之余，已是満含着坚毅！

　　佘太君何等样人，经历过夫丧子亡重重打击的她就像百年老树，虽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打而枝⼲斑驳，但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却依然深深扎在地底，不曾动摇，而且生长得愈加⾼大，遮天蔽⽇。

　　三年前佘太君方才失去了最后一个儿子，如今唯一的孙儿又英年早逝，⾝死他乡，⽩发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送黑发人，佘太君心中的苦比起任何人都多，甚至超过了穆桂英，但佘太君清楚，她是杨家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基，如果连她都倒下了。

　　那杨家这颗大树就会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岌岌可危。佘太君欣慰的是，她从孙媳穆桂英的眼中看到了和她当年一样的坚毅和刚強，⾝遭千般创伤却坚強依旧，历万难而矢志不渝，这是天波府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她终于找到了传承杨家风骨的继承人，即便百年以后，佘太君也不必担心杨家覆灭了。佘太君眼里再次涌现出泪花，但这泪⽔却不是悲痛的泪⽔，而是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的泪⽔，欣慰的泪⽔。

　　她点了点头道：“祖⺟带你去看宗保，排风，你去将文广找来。”原来由于事出突然，且考虑到文广心智还未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u.jpg">，所以佘太君授意府中所有人瞒住杨文广，将其带离了天波府，她本来还想瞒着穆桂英，却不料穆桂英听见哭声便赶了过来，因此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一行人来到灵堂，这里已布置停当，府中的几位老仆跪坐在灵堂四角，守护着杨宗保的灵柩。

　　穆桂英步履沉重地踏进灵堂，一步步靠近那漆黑的灵柩，缓缓推开棺盖，只望了一眼便泪如泉涌，失声痛哭道：“宗保…桂英来看你了…你跟桂英说说话呀…”

　　事隔‮夜一‬，杨宗保的遗体已经经过了仔仔细细的处理，⾝上的⾎污被清洗⼲净，伤口也被新换上的素⾊寿⾐掩盖住，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

　　但缺失的头部却无法遮掩，只能用沉香木雕出的头颅取代，此等惨象，任何人都不免动容，更何况穆桂英了！穆桂英恸哭之时，杨排风已领着杨文广来到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