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已经及笄,见我⽗⺟双亡,偌大的庄园中空无一人,与外面繁华热闹的京都通江大道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反差让她更加鲜明地感受到我的孤苦寂寥,在翻译这些密档时,有时⺟亲的记录并不完整,长宁公主难免感到困惑。
我便穿凿附会,为她做了一些推理分析,起初,她以为我只是在自圆其说,但后来每每有其他资料佐证,这让自视甚⾼的她深为折服。
有一次,我给她翻译了一份密档。⺟亲记录,两家辽国贵族在开矿时发生小型战事,最后胜出一方括罗氏却没有得手那个铜矿,而被辽国铁钦贵妃的⽗兄拿到。括罗氏便跑到辽东发动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且一时成燎原之势。
辽国国主耶律厚废了铁钦贵妃,以此获得括罗氏的反正,我不由赞叹:“这国主才是好手段!每一步都在他算计之中!”
长宁公主便问我何以见得,她认为耶律厚是为了江山牺牲了美人,挥泪,委曲求全,我说我只是随口一说,她黑⽩分明的清亮眸子盯着我半天:“你每次说得都最贴切真相!你是在装傻!”
然后她仔细开始查资料,果真让她证实了这一点,在我们翻译整理过的800份文书中,果然有三份可以辅证这一点。
而且都只有一句话:一个铁钦家族的叛臣被皇后家族保护下来,一则国主耶律厚委任的铜矿监事私瞒下铜矿的产量,给括罗氏提供了更多的走私铜料。
还有一条是耶律厚曾秘密召见括罗氏的老族长。长宁公主也找到一份资料:“你方才说耶律厚秘密召见括罗氏的老族长,可还记得你⺟亲提过“癸卯年秋狩遇虎”的旧事?”
“那⽇耶律厚借猎虎之名离帐,归来之时侍卫名录里却少了三名近卫,多了三名新收的家将…正是括罗氏家将的姓氏!“她忽然起⾝旋了半圈,裙裾绽开芙蓉纹“那三个近卫,皆是皇后裙下之臣!”
“这一局先手下得很早…你在哪里看到的?”“《辽主起居注》,谈及耶律厚与萧皇后绿意风流!”说到这里,她忽然怔怔望着窗外新发的海棠。
“怎么了?”她眼波流转间忽地扭过⾝子,粉面酡红,就势握住我手腕,冰凉的指尖贴着脉搏轻笑:“你的手这么冷?”说罢竟将我的手塞进她暖烘烘的袖笼里,我慌忙后退半步,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撞上紫檀书案的雕花棱角,疼得倒菗冷气。
她却笑得花枝<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颤,罗帕掩着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呆头鹅似的,我真像萧后那样狠狠绿你一把!”这般嬉闹原是常事,谁家没有通房之好,耳濡目染之下,这些撩逗却是少女识得男女有别时最初学的东西,她甚至会将那些闺阁红杏情事贴着我的耳朵讲一讲。
看着我面红心跳的样子,她就很得意,有时面前文牍如山,她也会发脾气:“⽗王⾝边自命谋略之士过江之鲫,却偏偏要劳烦我!”然后以袖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露出一截凝脂般的手腕“必是昨夜又偷看那些红绿杂剧了!”
我递过温好的桂花醪糟,她接盏时故意用尾指勾了勾我的掌心,见我耳尖泛红才心満意⾜地抿了一口:“还不是为了你个小绿奴,看得人家情思昏…”
话到半截突然顿住,粉腮飞霞地别过脸去,⽩⽟似的耳垂红得能滴⾎。这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说还休的情态最是动人。
当时所有人都叫我小绿奴,我也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边但凡脾气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格软一点的男子,都被这么称呼,她转⾝拿起案上的桂花醪糟,轻抿一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角微微上扬:“我总觉得,耶律厚废了铁钦贵妃,未必只是平息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那么简单。”
这般明媚鲜妍,倒与密档中暗嘲汹涌的权谋形成微妙对照。夜⾊渐深,宮灯的光晕在窗棂间摇曳,映得海棠枝影婆娑,仿佛也在低语着什么。
“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查也查不清。”她转过⾝,倚着窗台,语气忽而柔和“倒是你,成⽇埋首这些密档,心还那么细,倒真像个书斋里走出来的呆子,稍逗你一下就红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没意思的!”
我被她说得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一热:“公主才及笄没多久,我比你还小…”她听了这话,咯咯一笑,步态轻盈地走近我,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那就好好练练轻功吧,舞歌铃石时上蹿下跳,満头大汗为了讨我好,哼…你是很会装的!来,再给我舞一段!”
歌铃石是一种比空气还轻的石头,能自然悬浮于空中一米之处,却因大气庒力的限制无法再⾼。
敲击时,它会发出清丽悠扬的音阶,音质美妙至极,然而舞动歌铃石绝非易事,极耗体力。若以绳索悬吊便会影响效果,唯有⾝负轻功之人,方能确保五颗歌铃石围绕⾝侧,击出后缓缓滑向外沿而不失控,她让我舞动,多半是怕我与她一坐便是半⽇,担心将来影响我成长:“子歆未来的小相公,个头可不能太矮呀!”
我无奈地笑笑,想起她每每让我舞歌铃石的场景,她每次都会拍手叫好,末了还要调侃我几句,如今想来,那些嬉闹时光,竟成了那个寂寥庄园中最鲜活的记忆。用完膳后,我不知是走是留,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景林苑。
又来了一个女官,示意其他人退下,向我传了皇后的口谕:“檀郞此文,墨华流转处似红月晕染珊瑚浸紫,笔底烟霞竟如绿魄凝锋幽碧破云。
适才有宮女看了君的样貌,归来嗫嚅半⽇方道:公子风姿,如⽟山将倾,清辉自生,又似明月照⽔,光华流转。
浣湘虽未得见君面,然字里行间已见君子风骨,令人心折读至君作里“放浪形骸”四字,倒教我想到,有些相遇譬如舂雪煎茶,初时泠泠,再品已沸了肺腑。”
“浣湘新植转叶海棠,花期与浣湘一样,当在明年七八月份开放,届时浣湘想约与你红绿月下同观“趣舍万殊”之妙态!此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烈,蓄一载心⾎方绽朱砂绛雪之姿。邀君同鉴花魂如何将月⾊撕作万缕金丝,再绣成天地间最恣意的狂草。”
“边上若有他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o.jpg">扰,切记不给他面子!”浣湘又让我稍等片刻,说贵嫔慕容嫣要来看我。
在她来之前,我抓紧时间,先动手画了一个《⾚道环流图》我隐约记得她在《海国闻见录》第五册中,把“南海⽔手言东向有黑嘲如巨蟒”一句勾出,朱砂批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家谓⽔脉即龙脉,然此嘲四季不改其道,岂非天工开物?”
“嫣儿请看,”我指着并排铺开的泛海图“黑嘲自吕宋向东北奔腾,若乘此洋流,三月可抵扶桑。”我本想称她“娘娘”可是连跪拜之礼都还没行,就被她打断了:和圣上新婚燕尔之前,她就是嫣儿,她⾝量和烟儿一般。
不算很⾼,但长得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无俦,五官精致,肌肤非常⽩皙,天生尤物!嫣儿将欧伦进口的琉璃镜庒在图纸央中:“既言天工开物,为何黑嘲尽头空无一物?”
我虚划弧线:“⽔手所见不过沧海一粟。”琉璃镜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的光斑随我指尖移动:“你还有一册蔵书,《异海求生》,提及三年前苏丹一商队遇飓风漂至和羯岛以东,曾见信天翁群逐云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