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可能是先把里

孟云房说：“第一次让慧明讲禅吧。现在兴一种未来学，我差不多翻看了中外有关这方面的书，但慧明从禅的角度讲了许多新的观点，她认为未来世界应是禅的世界，是禅的气场，先进的人类应是禅的思维。

　　我也思考这事。这下有了活动室，我可以去静心写了，在家夏捷是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嘟嘟囔囔。禅静禅静，我可没个静的去处！”庄之蝶说：“真正有禅，心静就是最大的静了。

　　禅讲究的是平常心，可你什么时候放下过尘世上的一切？你还好意思说禅哩！我着你是又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足人家了，你那些毛病不改，娶十个老婆也要嘟囔的。”孟云房笑着说：“这我又怎么啦，我没你那知名度，能碰上几个女的？”庄之蝶说：“我哪像你！”

　　孟云房嘿嘿地笑，说：“你也是事业看得太重，活得不潇洒。我替你想过了，当作家当到你这份儿上已经比一般文人高出几个头了，可你就能保证你的作品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传千古像蒲松龄吗？如果不行，作家真不如一个小小处长活得幸福！

　　佛教上讲法门，世上万千法门，当将军也好，当农夫也好，当小偷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3.jpg">女也好，各行各业，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人等，都是体验这个世界和人生的法门，这样了，将军就不显得你高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3.jpg">女也就不能说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都一样平等的。”

　　庄之蝶说：“这我哪里不清楚，我早说过作家是为了生计的一个职业罢了，但具体到我个人，我只会写文章，也只有把文章这活儿做好就是了。”孟云房说：“那你就不必把自己清苦了。

　　现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社会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糟槽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名不利用，你也算白奋斗出个名儿。不给你说有权的人怎么以权谋私，这样的事你也见得多了，就给你说说我家隔壁那个老头吧。老头做生意发了，老牛要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en.jpg">苜蓿，就娶了个小媳妇。

　　他的观点是，有钱了不玩女人，转眼间看着是好东西你却不中用了，刚才我来时，路过他家窗下，他是病三天了，直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哼哼。我听见那小媳妇在问：你想吃些啥？老头说：啥也不想吃的。小媳妇又问：想喝些啥吗？老头说：啥也不想喝的。

　　小媳妇就说了：那你看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那事呀不？老头说：你活活儿把我扶上去。你瞧瞧这老头，病恹恹得那个样儿，人家也知道怎么个享受哩！”庄之蝶说：“我不和你扯这些了，你最近见到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n.jpg">他们吗？他也不来见我！我总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着我的。

　　云房，今年以来我总觉得有什么阴影在罩着我，动不动心就惊惊的。”盂云房说：“你真有这么个预感？”庄之蝶说：“你说，不会出什么大事吧？”孟云房说：“你没给我说，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n.jpg">倒给我说了。

　　我就等着你给我说这事的。你既然还信得过我，我要说，这事不是小事，牵涉的面大，你又是名人，抬脚动步都会引得天摇地晃的，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n.jpg">是惶惶不可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这你要帮他哩！”庄之蝶说：“我怎么没帮他，你别听他说。他那女人还好？”

　　盂云房诡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你要问她了！”庄之蝶冷下脸说：“你这臭嘴别给我胡说！”

　　孟云房就说：“我怎敢胡说？我去过他们那儿，却没见唐宛儿出来，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n.jpg">说是她病了，那花狐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得像风中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里鱼的，什么病儿能治倒了她？！怎么能不来看你，这没良心的。

　　庄之蝶是轻易不动荤的猫，好容易能爱怜了她，她一个连城里户口都没有的小人物，竟不抓紧了你，来也不来了？！”庄之蝶从糖盒拣起一颗软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到孟云房的嘴里，孟云房不言语了。

　　吃过午饭，庄之蝶在卧室里睡了，脑子里却想着孟云房晌午说的话来。原是多少在怨唐宛儿这么些日子人不来电话也不来，才是她也病了！

　　她得的什么病，怎么得的，是不是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在古都饭店没有找着他，又给这边拨电话拨不通，小心眼儿胡思<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想，害得身上病儿出来，人在病时心思越发要多。

　　也不知那热腾腾的人儿病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又怎么想他？不觉回忆了古都饭店里的枝枝节节，一时身心激动，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有了许多秽物出来。

　　随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了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赤身睡了一觉，起来让柳月去把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洗了，柳月在水池里洗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发现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上有发白起硬的斑点，知道这是什么，只感到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

　　想夫人中午并不在家，他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出这等东西，是心里作想起谁了？是梦里又遇到谁了？那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她唱《拉手手》，他是拉她在身上的，她要是稍一松劲就是妇人身子了。

　　那时她是多生了一个心眼，拿不准主人是真心地爱她，还是一时冲动着玩她。庄之蝶是名人，经见的事多人多，若是真心在我身上，凭我这个年龄，保不准将来也要做了这里主妇。

　　即使不成，他也不会亏待了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后在西京城里或许介绍去寻份正经工作，或是介绍嫁到哪家，但若他是名人，宠他的人多。找女人容易，他就不会珍贵了我，那吃亏的就只有我了。

　　现在看了这要洗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子，虽不敢拿准他是为了我，却也看透了这以往自己崇拜的名人，不畏惧了也不觉害怕，倒认作亲近了起来，洗毕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ku.jpg">，在院中的绳上晾了。

　　回房来到穿衣镜前仔细打量自己，也惊奇自己比先前出落得漂亮，她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了一种得意，拉了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前衫子，那没有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u.jpg">罩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子就活活地动。

　　想着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前同夫人一块去街上澡堂里洗澡，夫人的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u.jpg">已经松弛下坠，如冬日的挂柿，现在一想起那样子，柳月莫名其妙地就感到一阵欣悦。

　　正媚媚地冲自己一个笑，门口有人敲门。先是轻轻一点，柳月以为是风吹，过会又是一下，走近去先上了门链后把门轻轻开了。

　　门外站着的却是赵京五。赵京五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了右眼就要进来，门链却使门只能开三寸长的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赵京五一只脚<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进来了只好又收口去。柳月说：“你甭急嘛，敲门敲得那么文明，进门却像土匪！”赵京五说：“老师在家吗？”

　　柳月说：“休息还没起来，你先坐下吧。”赵京五就小了声，说：“柳月，才来几天，便白净了，穿得这么漂亮的一身！”柳月说：“来的第二天大姐付了这月工钱，我去买的。

　　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人，我穿得太旧，给老师丢人的。”赵京五说：“哟，也戴上菊花玉镯儿了！”柳月说：“你不要动！”

　　赵京五说：“攀上高枝儿了就不理我这介绍人了？”柳月说：“当然我要谢你的。”赵京五说：“怎么个谢法？拿什么谢？”柳月就打了赵京五不安的手，嘻嘻不已。

　　＊＊＊庄之蝶听见两人嘻嘻作笑，就问是谁来了，赵京五忙说是我，对着镜子就拢了拢头发。庄之蝶说：“京五，你进来说话。”

　　赵京五进了卧室，庄之蝶还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躺着，并没起来，赵京五说：“老师脚伤了，现在怎么样了，饭前在街上见了孟老师，才听说的。我知道脚伤了不能动，心又闲着，是最难受的，就来陪你说说话儿，还给你带了几件东西解闷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着折叠的画。

　　先把那扇子打开了给庄之蝶，庄之蝶看时，扇子很精致，眉儿细匀，纸面略黄，洒有金箔花点。扇把儿是嵌接的一个小葫芦状。扇正面是一幅山水，仿的是八大山人，这倒一般。

　　背面却密密麻麻手书有蝇头小楷，颇为好看，略略一读，内容不是常见的唐诗宋词，而是中国共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的社会主义总路线总方针的决议，后边署名竟是“康生”又盖了康生的两个小印章。

　　庄之蝶立即坐起来说：“这是康生手书的纸扇？！”赵京五说：“你喜欢古瓶，我给我一个朋友去信，他回信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口答应要送你的，并说这月底就来西京。没想上礼拜他犯了事了，花了六万元买得的两尊小佛像被没收了，真不知那是什么佛像，这般值钱的！货是从汉中往西京运，雇的是出租车。

　　但车到了宝<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后边追上两辆警车，就把他拦住了，连人带佛像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走。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他家人找我，说公安局传出了话，小佛像是没收了，要判刑是坐七年大牢，要罚款是十万，何去何从，三天回话，他家人当然是愿罚款。你猜猜人家多有钱的，一来一往就栽了十六万！

　　他家人不在乎钱，还怕罚了十万不放人，托我找门子说说情，就送了我这把扇子，说这虽不是古物，却也算现代宫中的东西，康生又是共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的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人又死了，算得一件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中央八中全会前康生送给刘少奇的，以前他反对刘少奇，后见刘少奇地位要提高，就又巴结，便手书这把扇子送着讨好。”庄之蝶说：“这实在是件好东西，康生这字不错嘛！”赵京五说：“那当然了。

　　他在书法上也算一家的！你也是爱书法，我就送了你收藏好了。”庄之蝶说：“京五，礼尚往来，你看上我这里什么就拿一件吧！”赵京五说：“什么也不要，你送我几张手稿就好了。”庄之蝶说：“我又不是诺贝尔获奖作家，这手稿我给你一捆也成。”

　　赵京五说：“只要你给我手稿，你瞧瞧，还要送你一件东西保管也喜欢。”打开塑料袋，一张四尺开的水墨画，正是石鲁的《西岳登高图》，构图野怪，笔墨癫狂，气势霸悍。

　　庄之蝶一看便知这是石鲁晚年疯后的作品，连声称好，又凑近读了旁边一行小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穷千目，更上一楼”就说：“这石疯子的字金石味极浓。

　　但这么写古诗怕就不对了，王之涣写《登鹳雀楼》的诗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少一‘里’，缺一‘层’字，文理不通。”赵京五说：“他是画家不是作家，可能是先把‘里’，字遗了，旁补一字不好看，干脆后边也就不写个‘层’字。